程征回到端侯府,來到后院臥房,剛一進(jìn)門就迎面摔來一只茶杯,一姍正盛氣而揖。
茶漬濺到程征鞋上,他先是一驚,而后伸手撫向一姍,一姍大怒打掉程征的手。
程征皺眉,他不知道一向溫柔的一姍怎么會(huì)突然生這么大氣,問道,“怎么了?”
一姍盤問,“你說今天你去哪里了?”
程征心中已然明白,“今天去見了一位故人?!?p> “你敢說你今天沒有去望春樓?”一姍怒道。
程征老實(shí)交代,“去了。”
“你居然去青樓!”一姍站起來忍無可忍,“我這邊懷有身孕,你轉(zhuǎn)身就去了青樓,我堂堂公主居然和一青樓女子共侍一夫!你給我出去!”
程征被她推的退后幾步,“一姍你聽我解釋?!?p> “好啊,你說啊,我聽著。”一姍坐下等著程征開口。
“我去望春樓見一位故人,請她替袁辰解毒,就是這樣。”
一姍并未消氣,“請人解毒?怎么請?嘴對嘴的請是嗎?”
程征耐心解釋,“我進(jìn)去之后不知門口站了何人,就與她做戲親熱了一番,如此而已?!?p> “你少騙我,你與她濃情蜜意,哪里像裝出來的?”
程征誠懇的說,“我說的句句屬實(shí),一姍,你一向是相信我的?!?p> 一姍并未領(lǐng)情,“我就是太相信你了,你給我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一姍……”
“出去!”
程征自知多說無益,“好,我去書房,吹靈,照顧好公主。”
程征走后一姍更氣,你居然連好話懶得說了,一姍伏在案上哭了起來,吹靈好言勸慰。
晚飯時(shí)程征派人請一姍未果,又命人把飯菜送去房中,飯后,程征在書房坐了一會(huì)兒,然后去看了一姍。
“公主睡了嗎?”程征在門口輕聲問。
吹靈小心回答,“公主晚飯只吃了幾口,很傷心,剛剛才睡著。”
程征點(diǎn)頭進(jìn)來。
“侯爺,奴婢斗膽說句不該說的,您今天去青樓著實(shí)不妥,公主畢竟還在孕中,您這么做公主實(shí)在是很傷心?!贝奠`觀察著程征的反應(yīng),小心試探著說。
“你先下去吧?!背陶魈质疽?。
吹靈福身出去,輕聲掩了房門。
程征在床邊坐下,看著一姍緊閉的雙眸,嘆息一聲。
晚上,遇安帶著袁辰來到望春樓,猶憐真的就找出了解藥,寫了藥方給遇安。遇安喜極而泣,猶憐撇嘴道,“小丫頭你這點(diǎn)毒都解不了,你還好意思來見我?!?p> 遇安嘻嘻笑著對猶憐好一番奉承。
第二天早晨,吹靈為一姍梳頭,一姍垂首一言不發(fā),吹靈寬慰道,“公主,昨夜侯爺來過,還在公主床邊坐了很久才離開?!?p> 一姍心中暗喜,嘴上還裝作生氣,“他來干什么!”
“公主息怒,公主還在孕中,要以身子為重啊。”吹靈放下梳子,小心勸慰。
“我的身子重要嗎,我看還沒有一個(gè)青樓女子的身子更吸引他?”一姍不滿道。
“公主身份貴重,怎可自降身份跟一個(gè)青樓女子相提并論?而且侯爺昨天也向您解釋了只是做戲罷了,公主您就消消氣快用餐吧,昨晚就只吃了兩口,一定該餓了,今早準(zhǔn)備的都是公主愛吃的,公主可要多吃點(diǎn)?!?p> 一姍來到正廳,程征正在等她,見她出來馬上近前攙扶,“一姍,你起來了,快來吃飯吧?!?p> 一姍看見程征的黑眼圈,“你沒睡好?”
“我在書房看書。”
一姍心疼道,“你怎么這么傻,我只是在氣頭上,你還真的一夜不睡?!?p> “我沒事,我身強(qiáng)體壯,來快吃飯吧?!背陶鹘o一姍遞了筷子。
清和宮,幾日下來,一臨本來等袁辰自己求饒,卻始終不見袁辰的蹤跡,只好召了袁辰進(jìn)宮。
袁辰接到傳喚就過來了,拱手施禮,“臣袁辰見過大公主?!?p> 一臨見他神情自若,開門見山,“你倒真能忍。曾經(jīng)我給人用了此毒,不過半個(gè)時(shí)辰,那人就自殺身亡了?!?p> 袁辰輕輕一笑,“臣若這點(diǎn)痛都受不了,也就不配被公主看上了?!?p> 一臨跟著笑了,“呵,你倒還清楚,知道我下毒是為了要挾你,你怎么還不來找我?”
袁辰十分沉著,“公主有事自會(huì)吩咐,臣靜候便是,不敢冒昧打擾公主清凈?!?p> 一臨看他絲毫沒有求解藥的意思,氣道,“你就這么不急著要你的解藥?你就愿意日日夜夜飽受鉆心之痛?”
“臣不愿受鉆心之痛,但臣也不愿受人威脅?!?p> “袁辰,我倒真是低估了你?!?p> “公主沒有低估臣,公主只是高估了自己?!?p> “你……”一臨被他噎住話,見他言語毫不退讓,暗自生疑,“若不是看你握拳忍耐的樣子,我還真以為你的毒已經(jīng)解了。”
袁辰回答,“公主下的毒,當(dāng)然并不易解?!庇霭矌兹涨耙呀?jīng)離開京城去尋藥,至今未歸。
一臨哼了一聲,“看來,我應(yīng)該過幾日再跟你談條件?!?p> “公主若要臣做有違本意之事,只怕再過多少日也無用。”
“你可知你中的毒,一月之內(nèi)沒有解藥必死無疑,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十天了,你就這么沉得住氣?你就不怕死嗎?”
袁辰大義凜然,“公主認(rèn)為我云族的大將軍會(huì)是貪生怕死之輩?”
“就算你不為自己著想,你該想想遇安吧,你與她已有婚約,你忍心讓她承受你的死嗎?”一臨苦口婆心的勸。
袁辰絲毫不為所動(dòng),“臣心中有數(shù),不勞公主費(fèi)心?!?p> “好,袁大將軍。你日后若不跪下來向我求取解藥,我佩服你的一身正氣?!?p> 出了宮,袁辰已經(jīng)沒有了剛才的氣魄,他站在宮門口,惆悵的望了好久,這皇宮,此生應(yīng)是再不得見了。
天黑之時(shí)袁辰才回到他的宅院,站在院中離別的傷情突然涌上心頭,完全不像平日隨性淡薄的他,將死之人都會(huì)有些感慨吧。
遇安突然闖進(jìn)來,“袁辰,我找到解藥了,找到了!”
袁辰溫柔的撥了她凌亂的頭發(fā),“承嘉,你瘦了,是我不好,讓你受苦了?!?p> 遇安搖頭,“我沒事,只要能救你,我再苦也不怕?!?p> “承嘉,對不起。”
遇安輕松的說,“哎呀你不用自責(zé)啊,我雖然瘦了黑了憔悴了,我休息幾天就好了。”
“我有一些話想對你說?!?p> “嗯?!庇霭颤c(diǎn)頭,睜大布滿血絲的眼睛等著他開口。
袁辰將她攔腰抱起,走到屋里將她放到床上。
“你要做什么?”遇安茫然,剛一起身就被袁辰點(diǎn)中穴道,動(dòng)彈不得。袁辰將她平放在床上,把她耳邊的頭發(fā)撥到后面,“我有些話要對你說,你安靜的聽著就好?!?p> 遇安有種不好的預(yù)感,她心跳加速,想坐起來卻絲毫動(dòng)彈不得,想問袁辰卻又開不了口,緊張的看著袁辰。
“對不起,承嘉,我說要保護(hù)你一輩子的話,要食言了,說要提親,說要帶你去閩南,也要食言了。擾進(jìn)你的生命里,卻不能守你一生,是我不好?!?p> 此時(shí)的遇安眼睛里全是恐慌,他不知道袁辰怎么了,要做什么,什么短短一生,我找到解藥了呀,你為什么要這么說,大公主逼你做什么事了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她一動(dòng)也不能動(dòng),急的眼淚流了出來,袁辰幫她擦了眼淚,吻向遇安的額頭。
“對不起,讓你為我的解藥奔波多日。只因我舊傷未愈,這次中毒又累及心脈,心力衰竭,故而解藥無用,所剩時(shí)日不多。因?yàn)榕履銈?,一直沒有想好該怎么對你開口,害你白忙了這么多天,是我不好。
“大公主問我,忍心讓你承受我的死嗎?我當(dāng)然不忍。我這些天想了很久,想了很多種從你生命中退出的方式,想怎樣會(huì)對你的傷害最小,但是我想不到。對不起,將這個(gè)殘忍的真相告訴你,讓你承受失去我的痛,是我不好?!?p> 遇安已經(jīng)淚流成河,她拼命的搖頭,卻始終動(dòng)不了。為什么會(huì)這樣?為什么會(huì)時(shí)日無多,你為什么舊傷未愈?是在江南救我時(shí)受的傷嗎?你為什么沒有早一點(diǎn)告訴我,你早告訴我,我就不會(huì)離開京城了,我就可以整日整夜一直守在你身邊了,我就可以多一些時(shí)日和你相處了,我就會(huì)珍惜每個(gè)和你在一起的瞬間了。我還想和你去很多地方,還想和你做很多的事,你知道嗎?
“對不起,惹你哭了,是我不好。記不記得我是因?yàn)槟愕男θ莶艕凵夏愕?,以后我不在你身邊,想起我的時(shí)候就笑一笑好嗎?你笑的樣子很美,我從第一眼見了,就再也難忘。”
遇安哭的更厲害了,淚如泉涌,決堤而下,枕頭上已經(jīng)濕了一片。
“對不起,我有些事情必須要回閩南,在所剩無幾的日子里,不能和你在一起,留下你守著我們看不見抓不著的回憶,留給你一堆未兌現(xiàn)的諾言,拋下你在人世間踽踽獨(dú)行,是我不好?!?p> 袁辰俯身輕吻上遇安的唇,“對不起,承嘉,我愛你?!?p> 遇安動(dòng)彈不得,眼睜睜的看著袁辰離開,在心里吶喊著不要,不要離開我,可不可以帶我走?我還有好多的話想對你說,我想問你為什么從來不叫我名字,而叫我封號?我想知道你還有多少時(shí)日,我們已有婚約了不是嗎,你怎么能拋下我?我想要你去世的時(shí)候還能看到我,我想陪你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你不要走!
遇安穴道解開的時(shí)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她向程征說明了情況,然后騎上快馬向閩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