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瀾每個月會定時回到云瑯國數(shù)日,陪著作為守望者的蕭然,有時她也會去教臨近村莊的孩子們念書彈琴,雖然蕭然總是覺得汐瀾辛苦,不讓她如此來回往復,但是汐瀾對此卻甘之如飴:比起日夜思念的煎熬,路途的辛苦又算得了什么?
兩人如同多年前一樣,最喜歡的便是喜歡去小河邊,大多時候他們彼此并不說話,只聽著叮咚的河水,望著藍天白云,相依而坐,晃眼就是一下午。
蕭然很喜歡把頭埋在汐瀾總是帶著淡淡花香的發(fā)間,輕輕摩蹭,每每將她的長發(fā)蹭亂了之后再拿出一把木梳為她梳發(fā)。
“汐瀾的頭發(fā)真美?!笔捜灰皇峙踔缙俚陌l(fā)絲,另一手輕輕的梳著。
每每在小河的倒影里看到蕭然專注梳發(fā)的樣子,汐瀾的心中總會莫名的感動。
他們本以為會永遠這樣活著平靜幸福的生活,直到有一天,赤穹國的鐵蹄入侵了云瑯國,他們的安寧被打破,生活也被徹底改變……
赤穹國入侵云瑯國,數(shù)日便拿下多個云瑯村鎮(zhèn)。他們的部隊所到之處,除了留下死亡和荒蕪之外,再無其他。
終于,當赤穹國的幾個突擊兵隊靠近蕭然的村子和寺廟時,蕭然被迫做出選擇:守護寺廟的幽淵或者保護村民。他的職責便是守護寺廟、鎮(zhèn)壓深淵,加之近日來這深淵頻頻出現(xiàn)異動,若無蕭然和“恕”的日夜鎮(zhèn)守,恐生大禍,尤其或者被赤穹的人掌握在手,那后果便不堪想象……可是若沒有他的幫助,村莊里手無寸鐵的村民將根本無法對赤穹的屠戮做出任何的抵抗。在掙扎一番過后,他內(nèi)心沉重地選擇了繼續(xù)履行守望者的義務。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些惡靈出世!
那日,寺廟其他僧人全部趕去周邊的村莊援助,蕭然則獨自留下守護這個封印,有他在,其間試圖奪取這深淵力量的赤穹軍隊被全部擊殺。然而,當一天后他回到村莊時,發(fā)現(xiàn)它已經(jīng)陷落,變成了一個滿目瘡痍的墓地。當看到他家人的尸體時,他“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滿心自責和懊悔??粗赖谋瘧K的家人和村民,他突然對他曾經(jīng)為之感到無比自豪的信仰產(chǎn)生了懷疑,這就是堅定不移恪守使命的結(jié)果嗎?最終自己連家人都無法保護……
蕭然無比絕望和悲傷的一直跪著,從傍晚到黑夜,再到日出。如果不是風把蕭然的一縷頭發(fā)吹到他眼前,他都不知道自己竟一夜白頭,曾經(jīng)烏黑的頭發(fā)此時已盡是雪白。他掙扎的想要站起來,麻木紅腫的膝蓋已經(jīng)讓他無法站立,緩了很久之后,他才慢慢的將家人葬好??粗胰撕喡哪贡?,他心中燃起無盡的憎恨。
他發(fā)誓要屠盡每一個赤穹國侵略者,但首先他需要擁有更強大的力量,盡管有“恕”在手,可他的能力還是遠遠不夠的。這時他轉(zhuǎn)身看向寺廟的方向,雙手握緊拳頭,暗自下了那個毀滅性的決心。
蕭然折回到那個他犧牲了一切來保護的地方。來到后殿,看著一個巨大的布滿封印雕紋的玄鐵蓋,他知道那下面就是那可怕的深淵了。他揭開了蓋上那帶著符文的條條鎖鏈,用力將十分沉重的鐵蓋挪開,漆黑望不到底的深淵讓人感到害怕,片刻后,黑紫色的火焰突然從深淵口冒出來,那火焰仿佛有生命,帶著詭異刺耳的聲響,似乎想要掙出深淵。蕭然握緊他的弓箭向火焰更加靠近,這黑紫色的火焰瞬間迸發(fā)出來像是要吞噬掉蕭然一般的包圍住他。
“?。。?!”身上每寸肌膚被灼傷的疼痛感讓蕭然幾乎無法忍受,倒在地上痛苦的掙扎。內(nèi)心也傳來了由這團火帶來的恐懼感和邪惡感。
過了不知道多久,火焰漸漸變?nèi)?,似乎全部融入進蕭然的體內(nèi)。而此時的蕭然也已經(jīng)與之前判若兩人:黑紫色如蔓藤一般的毛發(fā)濃密的從腳部和手部蔓延向身體,原本小麥色的肌膚已變成青色,曾經(jīng)明亮漆黑的雙眼變得渾濁不清,瞳孔急劇收縮變小,布滿紅血絲的眼白占據(jù)了幾乎所有眼球。
灼傷的疼痛感漸漸消失,唯有心中的殺戮之意更加清晰深刻,同時感覺到惡毒的能量融入了他的皮膚。蕭然掏出那把曾經(jīng)為汐瀾梳發(fā)的木梳,扔在了地上,然后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他決心切斷與汐瀾的感情,獨自去尋找所有與那次侵略有關(guān)的赤穹國人報仇。
彼時的汐瀾正在云瑯國東部的戰(zhàn)場前線,她從小跟著逸清道長學習醫(yī)術(shù),在這次戰(zhàn)爭中挽救了不少戰(zhàn)士和友軍的性命。
赤穹國軍隊迫于熙昭國援軍的壓力,在幾天后暫時退出了云瑯國境內(nèi),調(diào)整以作后期作戰(zhàn)安排。
在結(jié)束了傷員救治工作,汐瀾就迫不及待的趕到蕭然的村莊去找他團聚。汐瀾趕到之后,看到的卻是已經(jīng)被戰(zhàn)爭迫害的殘敗不堪的村莊,以及村民們包括蕭然家人的墓地。汐瀾心下一涼,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她立即趕到寺廟,卻也沒有看到蕭然的蹤影。最后她駐足在寺廟后殿,看到了被打開的深淵封印,以及地上的木梳。
從那以后,汐瀾終日四處尋找蕭然,然而幾個月過去了,仍然沒有他絲毫音訊。
有一天汐瀾聽到赤穹國的邊關(guān)營地被襲的消息,她猜到可能跟蕭然有關(guān),于是立即趕到被襲擊的營地,雖然仍然沒有蕭然的蹤影,但她看到尸體的箭傷傷口,更加確定蕭然一定是來找赤穹國人報仇了。
汐瀾猜測蕭然應該會繼續(xù)襲擊赤穹國駐城外的這些營地,尤其是那些曾經(jīng)參加過云瑯國戰(zhàn)爭的將領(lǐng),多方打聽之下,她知道了其他幾個赤穹國軍營所在地。
終于,在她趕去其中一個營地時,看到了正在大肆殺戮赤穹國士兵的蕭然。盡管眼前這個蕭然已經(jīng)跟以前大不一樣:可怖陌生的外貌,充滿仇恨的雙眼,殘忍發(fā)狂的殺戮手段,周身圍繞著黑紫色的微微火焰,但她仍然確定這就是她的蕭然。
汐瀾上前去拉蕭然想要阻止他,沒想到卻被蕭然狠狠地甩到了地上,他似乎不認識汐瀾一般,眼神沒有絲毫往日的溫情,取而代之的是陌生以及兇狠。蕭然對準跌在地上的汐瀾拉起弓箭,眼看箭就要被放出,那把木梳從汐瀾的袖子里掉出。看到那把木梳,蕭然像是受了刺激一樣,捂住頭痛苦的掙扎,嘴里喃喃的說著:“不!我不能傷害她,你們快停止…”
還活著的幾個赤穹國士兵見狀立刻逃竄而走,汐瀾站起來想要上前扶住蕭然,而蕭然卻痛苦的大叫:“不要過來!不要靠近我!”
汐瀾看著。痛苦的蕭然,后退一步,拿下背在身后的古琴,開始彈奏當初蕭然最愛她彈奏的一支琴曲。
神奇的是,在聽到這旋律后,蕭然漸漸安定了下來,嘴里竟然喃喃道:“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他身上的黑紫色火焰開始慢慢消褪,臉上也不再那樣猙獰。
當蕭然恢復正常之后,他將一切告訴了汐瀾。
“我體內(nèi)的那團邪惡之火可以帶給我無法想象的力量,可它也在逐漸控制我的思想與情緒,當我失去理智時,我就會大肆殺戮,無論對象是誰。盡管我極力用意念對抗它,但我還是發(fā)現(xiàn)我越來越無法抗衡它,就像剛才,如果不是那把木梳掉出來刺激到我,我真的害怕我會…”
汐瀾默默的流著淚,伸手撫摸他已經(jīng)變成青紫色的皮膚。
蕭然沉默良久,緩緩站起身,汐瀾拉住她,“你去哪?”
“我要在我徹底被這惡毒的能量侵蝕吞噬之前去殺掉所有曾經(jīng)參加過云瑯國戰(zhàn)爭的赤穹國人。對不起,汐瀾,我曾承諾過要你照顧你一輩子,如今我要食言了。你…忘記我吧。”蕭然狠下心來沒有再看汐瀾那溫潤如水的眸子,轉(zhuǎn)身遠去。
汐瀾看著蕭然的背影,決定想辦法把他從那罪惡的“深淵”中解救出來。
“不論你變成什么樣子,我都要跟你在一起,直至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