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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光與劍影

第二章 悲傷的彌勒刀

刀光與劍影 小豬的笨笨 4875 2016-05-17 20:00:00

  在洛陽城的另一頭,這里不是熱鬧的集市,街上的人不多,可以聽見秋天的風(fēng)沙呼呼吹打的聲音。在風(fēng)沙之中,有一個人一瘸一拐的慢慢走來。他一臉絡(luò)腮胡子,身上的衣服很舊,左手拿一把大刀,看上去很沉。他低頭不語,只是慢慢地走著,夕陽下映襯出他孤獨的身影。

  這就是李闕,《神兵榜》上排名第四的人,而他手上的刀,就是彌勒刀。就是用這把彌勒刀,李闕曾一刀劈死了蘇州徐家堡的七大長老。從此以后,他和他的刀令江湖人聞名喪膽。天下間,恐怕除刀神歐陽旭之外就沒有人能有李闕這樣的刀法。但是這一年來,李闕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縱橫武林的李闕,而變成了這樣一個在黃昏中孤獨消沉的人影。雖然他的刀依然鋒利,但是他的心已不再鋒利了。

  李闕走進(jìn)一家酒店,要了幾壇子烈酒,打開就開始大口大口的喝。他慢慢的將彌勒刀拔出,橫在桌上,盯著閃閃發(fā)光的刀面,看見刀面里倒映著自己的臉。他似乎又看見曾經(jīng)的日子,那是已經(jīng)一去不返的美好歲月。許久以后,他嘆了一口氣,又開始大口大口的喝酒,不過兩三壇下來,他已經(jīng)醉了。這正是他想要的結(jié)果。

  李闕之所以會如此憔悴,全因為一個叫蘇清的人。李闕此生,極重情義。他并不多交朋友,但是卻有過三個生死之交。一個是《神兵榜》上緊隨其后的穆休,一個是雖然沒上《神兵榜》,但實力無人敢小視的葉楓,還有一個就是蘇清。不過,與穆休、葉楓以及李闕相比,蘇清的武功就要遜色很多了。盡管如此,李闕與蘇清依然情同手足,親密無間。

  五年以前,華山神兵決,鷹教總管鳴鳳代表鷹教挑戰(zhàn)中原武林。蘇清因此認(rèn)識了鷹教教主的二女兒碧玲。兩年以前,碧玲只身闖蕩中原,遭中原武林人士圍追,遇到蘇清,蘇清將她藏在家中,幫她躲過一劫。此后,碧玲便長期藏匿于蘇清家中,兩人朝夕相處,漸生情愫,最后終于相戀相愛。

  李闕知道這件事情以后,本不贊同,事實上,凡是《神兵榜》上的人,都是中原武林的典型代表,對鷹教皆無好感。況且李闕見到碧玲以后,發(fā)現(xiàn)此女極為調(diào)皮任性,并無半點中原女人那樣的端莊賢淑,就更加看不上她了。因此,李闕也曾勸過蘇清一次。但是蘇清早已不可自拔,對碧玲是死心塌地,李闕也無可奈何,所以就沒有再提此事。后來,李闕看見碧玲雖然刁蠻,但無心機,且對蘇清也確實真心,久而久之,也就漸漸地接受了這個鷹教魔女。

  要說蘇清武藝平平,李闕本不在意,蘇清自己也不是愛武之人,但是碧玲畢竟是堂堂的鷹教公主,她又怎么會甘心嫁給一個平庸之人?可是碧玲也已經(jīng)深愛著蘇清,那怎么辦呢?其實要解決這問題倒也不難,只要有一天蘇清的武功天下無敵,那么碧玲就既可以得到蘇清,也可以滿足嫁給一個武林高手的心愿了。但是讓一個平庸的人變成高手,這談何容易?碧玲卻有辦法。她身上帶有一本鷹教的《魔劍心經(jīng)》,可以將自身內(nèi)力瞬間提升,這是碧玲出門之前,鷹教教主,也就是她母親送給她修煉用的。如果蘇清和碧玲成親,那么碧玲將這本秘籍送給蘇清修煉,豈不是既名正言順,又兩全其美?

  蘇清只當(dāng)這是碧玲的一片良苦用心。他雖不愛練功,也知道自己不是練武之材,但為了碧玲,他依然接受了這本《魔劍心經(jīng)》。開春以后,他便開始修煉。不到十日,他就覺得自己體內(nèi)真氣洶涌,有如以往十年之功,這《魔劍心經(jīng)》果然非常有效。碧玲當(dāng)然是格外高興,也更加積極,每日每夜守護(hù)在蘇清身邊,陪他修煉。

  又過了半個月,蘇清的內(nèi)力依然在迅速提升,甚至令他感到自己都已經(jīng)無法控制,心跳也越來越快。蘇清雖然武功不高,但與李闕出生入死,江湖見識卻也不少。他開始擔(dān)心自己這樣練下去,會不會最后盛極而衰,精疲力竭而死?這時,他想到了李闕,也只能去找李闕。

  蘇清將《魔劍心經(jīng)》的事情告訴了李闕,李闕聽后大怒,喝到:“妖女終究要害我弟!”

  蘇清連忙解釋到:“玲兒并非害我,只是希望我可以出人頭地,不辱沒她鷹教公主的身份。對我來講,若真能練就一番本領(lǐng),倒也不是壞事啊?!?p>  李闕拍了拍蘇清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賢弟啊,你可知這《魔劍心經(jīng)》是何武功?她鷹教武功之所以被中原武林稱之為邪,就是因為其狠毒無比,雖可速成,但極易走火入魔,有時甚至要吸人鮮血才能練就。而這《魔劍心經(jīng)》,更是鷹教武功中最毒之一。賢弟本不是鷹教中人,若強行練之,則久后必亂,一旦走火入魔,將變成一個專嗜人血的妖怪,最后痛不欲生,自咬經(jīng)脈而死。妖女自為鷹教公主,豈能不知?卻還是將此秘籍給你,不是害你又是什么?”

  蘇清見此情景,也覺得這武功最好是不要再練了,反正現(xiàn)在的功力比起以前也已經(jīng)有所長進(jìn)。但他依然相信碧玲不會害他,畢竟碧玲也才十幾歲,恐怕涉世未深,也不知道其中危害,只是一心想讓蘇清練武才出此下策的。

  離開李闕之后,蘇清也確實沒有再練《魔劍心經(jīng)》,體內(nèi)血液也漸漸緩和下來,只是功夫又回到了從前。碧玲見了,心里當(dāng)然不痛快,只怪蘇清不思進(jìn)取。蘇清沒有辦法,只好把《魔劍心經(jīng)》的危害告訴碧玲。

  可碧玲卻不以為然,冷笑一聲:“哼!什么走火入魔?我鷹教上下十萬之眾,只聽說武功蒸蒸日上,將中原武林打得一敗涂地,幾時聽聞有人練得走火入魔了的?分明是你們中原武林不甘失敗,自己編出來污蔑我教武功的!想不到你也聽信這種話,還以此為由,不思進(jìn)取,枉費我一片苦心。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既然如此,你就跟那些所謂中原武林正派去過吧!”

  蘇清自打和碧玲結(jié)識以后,雖然感情日漸深厚,但是始終也沒有擺脫過正邪之分,所以他最擔(dān)心的就是最后他和碧玲因為正邪之見而分開。聽到碧玲這樣說,蘇清心里是既委屈,又緊張,再想想《魔劍心經(jīng)》雖然毒點,但畢竟還是有那么多鷹教高手因此成就,所謂走火入魔,也許真的沒有那么夸張。于是,苦苦勸慰了碧玲一番以后,蘇清又開始修煉了。

  這一回修煉,感覺比上一次更加猛烈。蘇清整日氣血翻騰,有時又覺頭疼腦脹。這時再想起李闕當(dāng)初的話,不禁心驚膽戰(zhàn),可是碧玲的話也同樣縈繞在耳邊,使他不能放棄修煉??扇f一最后真的走火入魔,變成了一個吸血妖怪,那不僅對不住碧玲和李闕,更將成為世上一害。想到這里,他進(jìn)退兩難,寢食難安。而練武這東西,又最忌分心,他整日顧忌著這些事情,又哪能專心練武呢?思來想去,最后,他做出了一個決定,要先去找李闕一趟。

  見到李闕,蘇清行了一個大禮,說:“小弟蘇清今生得遇大哥,乃生平最大幸事。大哥厚恩,小弟無以為報,只能銘記于心。如今,小弟有一重要事情相托,望大哥不要推辭?!?p>  李闕見蘇清一來就說這話,自然大為吃驚,況且蘇清與李闕本來就親密無間,但凡蘇清所求,李闕無一不允,這一點蘇清應(yīng)該也早已知道,但蘇清還是說了“望大哥不要推辭”這樣的話,看來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

  蘇清停頓了一下,嘆了口氣,說:“唉!大哥也知道,小弟為了玲兒,日夜修煉那《魔劍心經(jīng)》。若果真如大哥所言,小弟終有一日會走火入魔,自取滅亡,到那時,希望大哥答應(yīng)小弟兩件事情?!?p>  李闕問:“什么事情?”

  蘇清答:“一是不要怪罪玲兒,她確實不是有心害我,是我自己不夠爭氣,不能變成她所希望的武林高手。我知道大哥對玲兒素有成見,但這件事情,請大哥一定不要算在玲兒頭上,全是小弟自愿修煉的?!?p>  李闕聽后,真是又氣又惱,但他也知道現(xiàn)在不管說什么,蘇清也聽不進(jìn)去了。蘇清心中只有碧玲,如果蘇清真的死了,即使殺了碧玲,又有什么用呢?不如成全了這位好友的一片癡心。李闕也嘆了口氣,說:“唉!真是冤孽!好吧!我答應(yīng)你!那另一件事是什么?”

  “另一件事……”蘇清說著,看了看李闕手中的彌勒刀,“大哥的彌勒刀,想必乃是江湖中少有的快吧?”

  李闕聽了,也看著自己的刀,說:“賢弟盡可放心,此刀雖快,但絕不殺向碧玲!”

  蘇清又做了個揖,說:“大哥言而有信,小弟當(dāng)然放心。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如果小弟走火入魔,專嗜人血,定成天下一害。大哥向來行俠仗義,嫉惡如仇,想也看不下這種場面。到時候,請大哥用你手中的彌勒刀,將小弟一刀結(jié)果,既為天下除害,也讓小弟死個痛快!”

  “啊?”李闕聽后,大驚失色。他的彌勒刀確實殺過很多大奸大惡之徒,但他從來沒有想過這把刀會劈向自己的兄弟。這種事情對他來說簡直是不可能做到的。

  “大哥!”蘇清馬上“撲”的一聲跪倒在地,聲音沙啞的說,“小弟也知此事令大哥為難,但如果當(dāng)真有那一天,小弟實在想不出什么其他的辦法。大哥也是明理之人,相信會明白小弟的心思。”

  看著跪在面前的蘇清,李闕已經(jīng)不知所措,因為他心里也明白蘇清所說的道理,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他的刀也不能袖手旁觀。但是,要他殺死自己最好的朋友,這又哪里是件能輕易答應(yīng)的事情?李闕靜靜的坐著,感到全身都筋疲力盡的,他低下了頭,閉上眼睛,沉默了好一會兒。他的眼睛已經(jīng)開始濕潤,他不知道為什么事情竟能到這樣的地步?但是,最后他還是握緊了拳頭,咬了咬牙,吃力的吐出了兩個字:“好吧!”

  “多謝大哥成全!”蘇清含著眼淚給李闕連磕了三個響頭。

  李闕也擦了擦眼淚,將蘇清扶起來,拉著他的手,說:“賢弟不用太過擔(dān)心,如果賢弟循規(guī)蹈矩,不急于求成,或許并不是那么容易走火入魔。賢弟千萬不要因此而心有掛念?!?p>  送走了蘇清以后,李闕久久不能平靜。剛才蘇清的話語,蘇清的神色,蘇清的一舉一動都浮現(xiàn)在李闕的腦海里。他也不愿去想,但卻揮之不去。他只能默默期望那一天永遠(yuǎn)也不會到來。

  此后一個月內(nèi),李闕都沒有收到蘇清的任何消息,這使他既有些不安,又覺得慶幸。有一天中午,李闕走在洛陽街頭,從遠(yuǎn)處慌慌張張的跑過來一群人,個個神色緊張,像見了鬼一樣。其中有些人邊跑還邊喊:“快跑啊,吃人了!”

  吃人?李闕聽了心里猛的一沉。他感到他所擔(dān)心的事情終于還是發(fā)生了。但現(xiàn)在還來不及讓他多想,他只是飛快的向前跑去,向著那些人跑來的方向。

  一直跑到一個岔路口,這里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人了,到處是一片狼藉。在道路中間有個男子,衣衫襤褸,披頭散發(fā),到處亂撞。他的手上、嘴上都是血,一邊晃悠,嘴里還一邊喊著:“血!血!……”李闕一看,這人果然就是蘇清,而碧玲就在蘇清身后不遠(yuǎn)處,正在一邊哭著,一邊拼命的追趕。

  李闕已經(jīng)明白,這一天果然到來了。真的面對這樣的場景,面對這樣的蘇清,李闕他該怎么辦?他能怎么辦?他的臉上毫無表情,嘴唇卻在微微顫動。他的刀在他的手中顫抖,其實他整個人都在顫抖。

  碧玲終于追上了蘇清,但此時的蘇清早已神志不清,誰也不認(rèn)識,只認(rèn)識血。他一把抓住碧玲,張開大口就朝著碧玲的脖子咬去。碧玲用雙手拼命將蘇清的頭擋開,哭喊著:“清哥哥,你是怎么了?我是玲兒啊!”蘇清卻根本聽不見,只是一味的張著大口,想咬卻又咬不到。

  碧玲轉(zhuǎn)過頭來,忽然看見了李闕,心里有了一點希望,趕忙叫道:“李闕大哥,快幫幫蘇清,他這不知道是怎么了?”她這一叫,蘇清也聽到了,跟著也轉(zhuǎn)過頭來,看見眼前又出現(xiàn)了這么一個大活人,應(yīng)該比碧玲的血更多。于是,他一把推開碧玲,想也沒想的就朝李闕沖來。

  李闕看著這一切,心如刀割一般。他慢慢的閉上了雙眼,耳朵卻還聽得見蘇清咆哮的聲音。這咆哮聲已經(jīng)越來越近了,在這一刻,蘇清當(dāng)初的話不停的在李闕耳邊回響,“如果我走火入魔,請大哥一刀結(jié)果了我!”李闕的刀已握緊。

  突然,李闕睜開了雙眼,他的眼里已經(jīng)沒有了傷感的眼神,而只有堅毅的目光。蘇清撲了上來,李闕的刀終于出鞘!

  此時,時間如靜止了一般,街市仿佛全都成了血紅色。蘇清倒下了,李闕卻依然站在那里,舉著手中還在滴血的彌勒刀,一動不動。碧玲坐在地上,看著倒下的蘇清,也驚呆了。

  蘇清再也沒動了。碧玲這才知道剛才發(fā)生了什么,哭天喊地的跑向蘇清。但蘇清沒有反應(yīng),他已經(jīng)死了,被李闕一刀殺死了。碧玲又站起來,沖著李闕的胸口連打幾拳,泣不成聲:“李闕,你干什么???你知道他是誰嗎?他是蘇清??!是你最好的朋友蘇清?。 ?p>  但李闕已經(jīng)聽不見碧玲的哭喊。他收起了彌勒刀,只是看了碧玲一眼,什么也沒說,將眼睛呆滯的轉(zhuǎn)向前方,慢慢的向前走著。

  碧玲心里自然是悲痛萬分,她掏出身上的匕首,照著李闕的后背就是一刀。但李闕只是輕輕一躲,就閃開了匕首,再順勢將碧玲的右手抓住,讓她手中的匕首動彈不得。李闕看了看蘇清的尸體,將碧玲一把推倒在地,繼續(xù)向前方走去。

  碧玲用憤怒而又無奈的眼光看著李闕遠(yuǎn)去的背影,只能又去抱著蘇清的尸體失聲痛哭。從此,在洛陽的夕陽下,人們經(jīng)??匆娎铌I孤獨的身影,還有那把沾有蘇清鮮血的悲傷的彌勒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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