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先生息怒?!辈讨偬妙澪∥〉毓蛟诘厣?,如不是有刻骨的恐懼在撐著,他現(xiàn)在早就癱倒下去了。
“先生,都是我的屬下辦事不力,我這就……”馬幫副幫主鄧統(tǒng)終于受不了紗帳中的沉默,彎腰請示道。
“好!真是好!”驀地傳來一聲叫好,紗帳里的男子刷地站起身來,頎長而不算偉壯的身形在地板上投下了暗色陰影卻給人帶來極強(qiáng)的壓迫感,他才反應(yīng)過來鄧統(tǒng)的話,嗤笑一聲:“蠢貨?!?p> 鄧統(tǒng)臉色不太好看,卻一瞬藏在了眉宇間,匆匆躬身應(yīng)道:“是,請先生指教。”
“她這一場大戲唱下來,處處藏著深意,嘖,”隔紗看不清的男子摩挲著下巴,眼底玩味的神色陰冷卻帶著幾分意趣,“以前倒沒發(fā)現(xiàn),京中除了她,竟還有這么個妙人兒?!?p> 她?妙人兒?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這位主子也太氣定神閑了些吧!
“你的那個手下辦事不力?他哪兒不力了?”紗幔后的男人似乎心情不錯,倚著寶座把手道:“他可是帶來了半個陸家的家財,還有九十七間鋪?zhàn)??!?p> 是啊,這樣的大功若他還責(zé)罰花堂主辦事不力,豈不是告訴所有人,馬幫的目的壓根不是陸家的錢財?
真是蠢貨!
不但蔡仲堂眼底不屑,連鄧統(tǒng)自己都為他的糊涂而感到羞恥,“是,先生指點(diǎn)的是,那為了不暴露咱們的真實(shí)目的,我去獎賞花堂主,再派人去接手那些鋪?zhàn)庸苁??!?p> “不暴露?你那個屬下剛開局就把居心叵測四個字寫在臉上了?!蹦凶铀坪跤謶械媒忉?,指蔡仲堂道:“你說。”
見自己還有出聲的機(jī)會,蔡仲堂稍稍安心,看來這次不會被當(dāng)成廢子處置了。
“是,先生。”蔡仲堂理了理思緒開口道:“那丫頭說送出半個陸家的時候只是個試探,如果你們貪圖陸家一半的家財她便可以說三戶就是半個陸家進(jìn)而將你們打發(fā),可你們反應(yīng)的太快、太理智,明顯是事先有了旁的目的。所以自剛才那一場,她就知道……”
“錯?!蹦凶忧謇涞穆曇舸驍嗔瞬讨偬玫靡庋笱蟮耐茰y,“是從你那一場,甚至更久?!?p> “什么!”蔡仲堂仿佛被踩中痛腳,整個人都陰沉下去。
不可能!她當(dāng)時只是仗著有葉幼清撐腰罷了!
反觀鄧統(tǒng)倒是陰冷笑了一聲。
還想怪到我們馬幫身上,明明是你之前在陸家露了餡,才害得我們今天失??!
“先……先生……請先生恕罪?!辈讨偬枚度缛罚m然不解卻不敢辯問一句,只能低頭認(rèn)罪。
“她心思細(xì)膩,言辭狡猾,你被套住而不自知也是正常?!?p> 紗幔后得男子并沒有怪罪的意思,反而唇邊含笑地玩味起來:“就像現(xiàn)在這場局,你們都以為她在有退路的情況下套出了馬幫的真實(shí)態(tài)度,從而抓住馬幫居心叵測的證據(jù)?!?p> “連我自己,最初也是這么以為的?!?p> “可是不然,從她這場的表現(xiàn)實(shí)在太聰明,也太完美,完美到……”男子狹長眼角上揚(yáng),精光一閃,呵笑一聲:“完美到我不相信這么聰明的她,之前會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欺騙到現(xiàn)在。”
蔡仲堂愕然抬頭,半晌才緩過神兒來。
是啊,人總不能一夜之間就變得聰明絕頂。
所以那陸昭錦必然是早就覺察到他的野心,只是一直沒有聲張。
“真是個妙人兒?!蹦凶佣慰滟潱讣庠趯氉咽稚蠌梽?。
“鄧統(tǒng),派人著手接收陸家送來的鋪面掌柜,然后拿來與蔡仲堂過眼,”
男子目光掃過蔡仲堂,噙著笑意:“你會覺得熟悉的?!?p> 鄧統(tǒng)立刻領(lǐng)命而去,只有蔡仲堂有點(diǎn)毛發(fā)倒豎,總覺得哪里不對。
“既然陸家大小姐為了報答你兄長的恩情,自己拆了半個陸家裝給你,你也不要辜負(fù)了她。”
男子似乎沒有看到蔡仲堂面如死灰的癱坐下去,繼續(xù)道:“就叫蔡家藥行好了,馬方的生意可是塊肥肉。”
“是……是……”蔡仲堂牙齒打著寒顫,強(qiáng)撐著力氣應(yīng)道。
陸昭錦!陸昭錦!你竟如此惡毒!
這哪里是送他發(fā)財?shù)目登f大道,這分明是在把他逼上斷橋絕路!
有于家三戶的支持,加上陸家的九十七家鋪面伙計,他若不組一個蔡家藥行同馬幫交易那才讓世人奇怪。
可這交易是那么好做的嗎!
日后一旦馬方案發(fā),他蔡仲堂是無論如何都洗脫不清,注定成為先生的棄子!
“你也不需要太過悲觀。”紗幔后的男子聲音清冷,“日后我自然會想辦法將陸家拖入泥潭,而你,隨便找個替死的也就罷了?!?p> “是,多謝先生愛護(hù)?!?p> 不論真假,蔡仲堂知道已經(jīng)是箭在弦上,他不能避開,也不敢避開。
鄧統(tǒng)很快就回來了,陸家派人送來的鋪面單子寫成薄薄的小冊遞了上來。
紗幔后的男子擺了擺手,直接讓他交給蔡仲堂。
蔡仲堂接過看了兩眼,頓時整個人都泄了氣似得軟了下去。
先生說的沒錯,陸昭錦果然早就知道了他的不臣之心。
這單子上的九十七家鋪面掌柜各個都是與他關(guān)系密切的,一個不多,也一個不少,精準(zhǔn)的讓他腿肚子轉(zhuǎn)筋。
這種城府心思,哪里是個十五歲的少女,簡直是個飽經(jīng)人世的龐然大物!
而且,她這根本不是成全他,她只是想借機(jī)將被他滲透過的陸家徹底清洗干凈!
“先生?!比リ懠业哪敲嘁滦P走進(jìn)堂門道:“跟著小的的那人已經(jīng)被甩開了?!?p> “嗯,”寶座上的男子聲音突然低沉下來,沙沙地說不出的動聽與、危險,“你多話了?!?p> 青衣小廝眼睛驀地睜大,趕忙跪倒卻還沒來不及張口求饒,整個人就轟然倒下。
血腥,一瞬間在大堂里彌漫開來。
“不聽話的工具,就連做工具的機(jī)會都沒有了。”男子淡淡的聲音響在所有人耳中。
蔡仲堂哆嗦地不停叩首,抬頭時那位神秘的先生已經(jīng)不知所蹤,連青衣小廝的尸體都消失不見。
只有那灘彌漫成蜿蜒溪流的鮮紅,令人觸目驚心。
……
一輛看似尋常的雙駕馬車從院子側(cè)門駛出,便裝躲在一側(cè)的許四立刻跟了上去。
擦身而過的瞬間,馬車中一個青色人影猛地?fù)淞顺鰜怼?p> 許四黑眉倒豎立刻閃身避開,卻見那人徑直撲倒在地,竟是毫無生息。
死的?
許四皺眉,俯身推開面朝下的青衣人,那熟悉的面孔讓他大駭,“不好!”
可惜根本不給他反應(yīng)的時間,早有高手從背后猛然一掌打來,掌風(fēng)烈烈,那修為遠(yuǎn)在他之上。
許四慘叫一聲跌倒在地,口鼻鮮血肆溢。
真是殺雞用牛刀,這種級別的高手想殺他易如反掌,又何必用青衣小廝的尸體來吸引他的注意力?
難道……
被震暈的許四沒有機(jī)會再想,而停在遠(yuǎn)處的那駕馬車的藏青簾幔也緩緩放下,支呦著駛向遠(yuǎn)方。
“真想看看,你還能給我什么驚喜?!?p> 馬車內(nèi)里有人言笑,紅唇櫻舌,聲音悅耳:“陸昭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