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九死一生
凌勵將手中的馬鞭交給身后侍衛(wèi),大步朝營帳走去。很快,身后便傳來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聲。
沈著跟著凌勵進了營帳,“殿下為何要放了他們?若他們繞道去木塔克報信……”
“聽這哭聲便知是親女兒,他們不至于那么狠心。”凌勵唇角微微牽動,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為了二十兩銀子就帶著全家來冒險的人,讓沈著還是感覺不踏實。他正欲再作勸諫,營賬外便傳來一陣急促雜沓的馬蹄聲。
剛在幾案前坐下的凌勵抬起頭來,“何人在中軍帳前跑馬?”
“我去看看。”
沈著轉(zhuǎn)身朝賬外走去,剛掀起簾子,身著邊地獵戶衣裝的參將百里安便滿頭大汗的沖了進來。
“將軍,那兀術(shù)蠻子太狡猾了,福國長公主的馬車本來已經(jīng)通過木塔克哨卡,卻在兩里地外又被龍虎軍追趕上來,他們?nèi)硕?,我和弟兄們實在護不住……”
“馬車?”凌勵霍地站起身來,“讓你們悄悄接回公主,為何要乘坐馬車一路招搖?”
“公主……她不會騎馬啊。”百里安愣了一下,答道。
“不會騎馬,難道也不會走路?!”凌勵“啪”一聲將手里的邸報擲在桌面,氣怒道。
鎮(zhèn)西軍奪下回風(fēng)嶺已經(jīng)好些時日了,之所以沒有乘勝強攻,就是顧慮福國長公主還扣在西犁王庭。福國長公主金瑤是趙皇后誕下的皇長女,和親乃是當(dāng)年逼不得已的下下之策,令趙皇后至今怨念不休,耿耿于懷。偏偏金瑤嫁去后水土不服,常年患皮膚病,竟從未得寵。承德帝也是悔不當(dāng)初,數(shù)次想要接她回朝,皆被拒絕。她已然成為西犁王庭長期扣留的人質(zhì)。
此番為接回金瑤,凌勵不計代價,耗費了極大的人力物力。西犁王庭距木塔克八百余里,這眼看就要成功了,竟功虧一簣。
“事已至此,只能再從長計議?!鄙蛑沽艘槐杷f給凌勵,提議道:“殿下,不如由我去走一趟?”
“西犁王庭如同龍?zhí)痘⒀?,你一介文人不合適。”凌勵當(dāng)即否定,“我讓趙棟去,百里參將和張翊校尉都比較熟悉西犁情況,兩人全力協(xié)助。”
“百里參將接應(yīng)長公主之事已被識破,蠻子們定然警惕十足,再有軍中將官前往不妥。我此前與瑞獸山的香料商有往來,再以脂粉商的身份尋機進入西犁王庭,或許還有一線機會……”
凌勵看著沈著,心里十分認同他的話,卻遲遲不肯點頭。沈家因自己的緣故,如今只剩下沈著這一線血脈,如何能讓他去冒險?!
“長公主不回朝,陛下就不會同意將軍的作戰(zhàn)計劃。如今十萬大軍在邊境耗著,不是長久之計。殿下放心,微知若沒有安身立命的本事,也不敢毛遂自薦來追隨殿下了?!彪[隱猜出凌勵的猶豫,沈著主動把話說明了。
凌勵只得答應(yīng)下來,安排了自己的貼身護衛(wèi)崔安、駱耿隨行,又要求百里安將之前在西犁王庭了解到的情況巨細靡遺告知沈著,全力做好接應(yīng)工作。
沈著領(lǐng)下任務(wù)后,當(dāng)即返回蘆城做籌備工作。既是要以脂粉商身份尋機入王庭,他必得先認真做好功課,一并帶上貴重的脂粉妝品和調(diào)香師隨行。
五日后,沈著帶著一行十余人的商隊,走遠道繞過木塔克哨卡,前往位于庫蘇河畔的西犁王庭。
就在沈著前往王庭的同日,兀術(shù)駁派出特使手持龍虎軍印信來到回風(fēng)嶺,以福國長公主為質(zhì),要求鎮(zhèn)西軍十五日內(nèi)退兵至五花嶺,否則便以福國長公主祭旗。
讀罷兀術(shù)駁的威脅信,凌勵尚在沉思,張翊早已沉不住氣,他騰地一下站起身來,指著帳中末座的百里安道:“若非是你頭腦簡單、做事粗疏,咱們怎會被兀術(shù)蠻子掐住了脖子威脅!”
“對不起,我……”百里安自知此事做得不好,在眾將面前早已坐立不安。此番被張翊指著鼻子指責(zé),更是面紅耳赤無地自容。先前他已自請軍法處置,凌勵卻只是罰了他半年薪俸,看來是難以服眾了。
“戰(zhàn)時深入敵境王庭接人,本就是劍走偏鋒、棋行險著。百里能九死一生活著回來報信,已屬難能可貴?!绷鑴钜姲倮锇簿执俨话?,主動開了口,“本座已經(jīng)罰了他了,今日召集大家只為議當(dāng)前之事,不可再怨天尤人?!?p> 凌勵的一句話,讓百里安瞬間濕潤了眼眶?!熬潘酪簧?,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這個詞的含義。同行的十幾位兄弟都折在了木塔克,他若非要拼死趕回來復(fù)命,早便想追隨而去了。凌勵對他的包容愛護,他唯有浴血殺敵、以死相報了。
“沈郎官一行為了博取西犁人信任,繞了遠道去庫蘇,只怕十五日內(nèi)難以往返?!北R玉青愁眉道。
“好不容易才奪下回風(fēng)嶺,難不成我們真要退兵?”張翊痛心疾首問道。
趙棟開口道:“我看倒不如今夜就奇襲木塔克,奪下了哨卡再跟兀術(shù)蠻子談條件。若他不肯送還福國長公主,我們就一路殺去庫蘇!”
“我們攏共十萬人,就這么大咧咧殺去庫蘇,只怕過了木塔克,就被西犁蠻子的四十萬大軍包了餃子……”
趙棟一口氣喝了滿杯茶,隨即將茶杯重重頓在桌面,“氣死了,當(dāng)年若不是舒世安這老古板提出和親的餿主意,如今又怎會被西犁蠻子掣肘?我看以后誰提和親,就讓誰家的女兒去……”
“其實我要的,凌勵哥哥已經(jīng)給我了。有了鎮(zhèn)西營,安源再沒了蠻寇流竄,再不會有人和我一樣?!甭犣w棟提到舒世安,凌勵腦海里竟浮現(xiàn)了舒眉當(dāng)日的話。他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兀術(shù)蠻子以長公主要挾之事,暫時保密,不可讓樞密院知曉。我們做兩手打算。十五日后,若沈郎官未有佳訊傳來,我們就暫時退回五花嶺,等待朝廷的指令。沈郎官那邊一旦接出長公主,我們便迅速奪取木塔克!”
“將軍,根據(jù)我們的線報,駐守北寂邊境一線的右龍虎軍正在向西南移動,西犁已經(jīng)在向木塔克集結(jié)重兵了。而樞密院這邊,仍在為鎮(zhèn)西軍是否有必要越境作戰(zhàn)爭論不休。若再坐等十五日,就徹底失了先機,中了敵人的計謀?!必撠?zé)諜報工作的宋宥開口道。
“自然不能讓右龍虎軍離開北境?!绷鑴蠲蚓o了唇線,“是時候讓北寂的朋友施于援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