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劍秋以劍拄地勉強半跪,他試著深呼吸一下,左邊背部立刻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姜劍秋咬牙暗罵一聲倒霉,剛才那一撞估計斷了一到兩根肋骨,不知道會不會影響行動的敏捷性。眼睛望向面前這個絕色女子,姜劍秋心中卻已經(jīng)絲毫感覺不到她的美麗,只有無盡的寒意。姜劍秋此刻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這回完了,我堂堂一代少俠只怕今天就要葬身于此了!
他剛才被擊飛之際已經(jīng)捏碎了隨身攜帶的回影玉,此刻凌勝雪若是足夠機警應(yīng)該已經(jīng)收到消息,正在趕來的路上。但就算他二人加在一起,恐怕也遠遠不是眼前這人的對手。
姜劍秋不由得開始懊悔自己為何這么快捏碎了回影玉,師妹來了也不過白白再搭上一條性命而已,豈不是毫無意義。這些念頭如同走馬燈般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姜劍秋用力晃了晃頭,定下心神,怕什么!寶劍在手,便是再兇悍的妖獸也要斗上一斗再說。他本就是越挫越勇的性子,此刻身處絕境,面對強敵反而更激起了他旺盛的斗志。
姜劍秋低頭將一口血水吐到了地上,沙啞著嗓子笑了幾聲。接著他對忘憂說:“既然見到這無憂谷的離塵花,那你必定是大名鼎鼎的忘憂了。早就聽聞無憂谷的忘憂姑娘是絕世佳麗。常人觀之往往神魂顛倒如入夢境,一切憂傷之事都會煙消云散,忘憂之名似乎也是由此而來。”
這世間有些真理是永恒存在的,就比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姜劍秋這一頓恭維,那忘憂聞言心中也不禁微微一喜,這小子動作莽莽撞撞的嘴倒還真甜,她微笑著說:“那你見了我之后覺得世間所傳可是真的?”
姜劍秋借機拄劍站起,哈哈一笑說:“我剛才一見你,何止忘記了憂傷,簡直是連自己的名字都忘記了,變成了一個呆子,倒是讓你見笑了?!蓖鼞n聽了也不禁笑的花枝亂顫,捂嘴說道:“你這小子的嘴還真是甜得可以,殺了倒有些可惜。不過你和另外那丫頭壞了我的大事,實在是留你們不得!”忘憂說話間腳步一邁,不知怎的眨眼間就走到了姜劍秋身前,右手一揮,卷起了她長長的翠綠色衣袖,如同一條怪蟒迎面向姜劍秋襲來。
姜劍秋眼看這一片綠袖飛舞著襲來,在空中扭動翻滾倒像是一條兇惡的巨蟒,他一側(cè)身拔劍出鞘,明亮的劍刃迎上了這薄紗織成的綠袖。劍刃與水袖一接觸,姜劍秋就感到手腕上傳來巨大的壓力,這一片衣袖的力量,似乎竟不在之前那白骨巨狼的巨爪之下!
姜劍秋一驚,拔劍抽身向后猛退而去,堪堪躲過這一袖之擊。那翠綠色的水袖順勢落下,輕飄飄的劃過下方的草地。忘憂一抽手將衣袖卷回,再看那衣袖掠過的一片草地竟然一花一葉都沒有傷到,甚至草葉頂端掛著的那大顆的露水都沒有滴落,還掛在那里閃著晶瑩的光澤!
姜劍秋心中一沉,天妖在境界上相當(dāng)于人族的紫元境真人。這忘憂剛剛所施展的這神通就是紫元境真人常用的凝靈化物,將靈氣凝聚成形,對敵時可作為進攻的武器或防御的護盾。無論草木砂石,只要用靈力將其包裹御使,都可以作為兵刃。這種靈力強化過的物體強度堪比一般的法寶,如果作用于真正的法寶之上,也可以起到極大的增強效用。當(dāng)然想要做到像忘憂這樣收發(fā)隨心,衣袖卷過連一滴露水都不帶走,那只有達到紫元境巔峰才可。
看來這個女子對自身妖力控制已經(jīng)達到登峰造極之地。姜劍秋之前還對面前之人到底是不是忘憂有所懷疑,畢竟無憂谷離此地幾百里遠,這忘憂沒事怎么會跑來這荒郊野外。但眼前這女子的道行、言行,都在不斷的向他確認這一事實,打碎了他心中最后一點僥幸。
不可力敵,姜劍秋只有發(fā)揮他話嘮的功夫拖延,他對著忘憂又大聲說:“那黑狼是受你指使去擄走幼童的?你卻又如何得知是我和師妹二人破壞了黑狼的行動?”
忘憂輕巧的抬腳繞過眼前的一朵野花,緩步向姜劍秋走去,邊走邊說:“之前我在山里遇到那只膽小畏縮的黑狼了。身為妖獸,竟然屈身去做人類的坐騎,真是丟盡了妖族的臉面!”姜劍秋一愣,不由恍然大悟,自己一時仁慈放過了那只黑狼,沒想到竟然讓它傳了消息給忘憂,他一跺腳說:“這只該死的畜生,下次讓我見到,一定打斷它四條腿!”
忘憂微微一笑,說:“你見不到它了,因為我已經(jīng)把它殺了?!?p> 姜劍秋一愣,愕然說道:“為什么,怎么說它也是你的手下啊。”忘憂走到姜劍秋面前,神色突然變得冰冷,聲音也變得有些尖利,冷冷說:“對敵人搖尾乞憐,為了活命甘愿受辱于你們這些修士。這等妖族敗類留之何用!”
姜劍秋一皺眉,說:“你未免有些頑固不化,人妖兩族近幾十年相安無事,你何必處處對立。而且你身為妖修,昔日應(yīng)該也曾在世間游歷,應(yīng)該明白如今中洲妖族勢弱,何必擺出這么大的架子!”
忘憂目光中閃過一絲鄙視之色,冷冷說道:“看你也才剛斷奶的年紀,就學(xué)那些虛偽的修士滿口大道理。眼下這虛幻的太平盛世,恐怕也維持不了多久。說的夠多的了,你再拖延時間也沒用,等你師妹趕到也只能見到一具尸體而已!”說罷她縱身一躍,揮舞起兩片長長的水袖,再次向姜劍秋襲來。
姜劍秋心中一沉,看來這個忘憂無論道行還是心思都不可小覷,果然不是易于之輩!眼下他自忖只有奮力支持,一定要堅持到師妹到來,二人合力總會有所轉(zhuǎn)機。否則若是讓師妹一個人面對這強敵,只怕也是兇多吉少!
姜劍秋奮力縱身躍起,揮舞靈劍在空中迎向忘憂。二人在空中輕飄飄的一合即分。姜劍秋重重的摔在地上,滾出去老遠才狼狽的翻身站起。忘憂輕飄飄的落在地上,正待向姜劍秋方向行去,突然她一皺眉抬起右手,發(fā)現(xiàn)衣袖上被斬了一道寸許長的豁口。
忘憂轉(zhuǎn)身望向姜劍秋,此刻他手中寶劍上一團有如實質(zhì)般的光芒伸縮閃動,如同呼吸般一明一暗。姜劍秋剛才談話之際暗自將靈力集中到靈劍之上,施展出了劍芒。
忘憂也不禁一愣,有些訝然的說:“想不到你這剛到玉府境的毛頭小子竟然能凝聚出劍芒,當(dāng)真也算得上是難得一見的良才??上Ы袢站鸵獢烂诖说?!”
突然間忘憂望向姜劍秋的雙眼瞳孔一陣猛烈的收縮,變成了如同毒蛇般的一對豎瞳!立時一股巨大的威壓向姜劍秋滾滾涌去,姜劍秋只覺得一陣眩暈,渾身的皮膚都變得異常麻木,周身的靈力都停止了流動,對手腳的控制也變得似有似無。他感覺自己就如同一只待宰的青蛙,面對著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抵抗的意志。
姜劍秋心中拼命催動全身靈力,想要破解忘憂的攝魂之術(shù),可惜二人境界差距太大,忘憂的神通又豈是他所能輕易破解的!姜劍秋情急之下顫抖著抬起寶劍向自己的大腿刺去,想用疼痛來消除身體所受之禁錮。
忘憂望著姜劍秋不由得眉頭一皺,在自己的攝魂之術(shù)下還能行動,這小子不是精神異常堅強便是靈力操控極為出色,這淮山派的人還真是有些特別之處……
就在這時,悠揚的古琴聲再一次從灌木叢外響起,這次琴音連綿響起,竟是抑揚頓挫的一首琴曲。姜劍秋并不識音律,也聽不出這是什么曲子,只是覺得曲風(fēng)蒼涼悠遠,隱隱有一絲殺伐之意在其中。琴聲在耳側(cè)響起,姜劍秋覺得周身那巨大的無形壓迫迅速的消退了下去,忘憂那彌漫四周的威壓,如同晨霧暴露在朝陽之下,轉(zhuǎn)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忘憂一皺眉,不耐煩的說道:“三番兩次壞我的好事,找死!”一揚手,一點綠芒凌空飛向灌木叢中。
姜劍秋看到忘憂的綠芒離手飛去,不由得大聲驚叫:“小心!”
那綠芒去勢甚快,轉(zhuǎn)眼間沒入了那一片灌木叢,緊接著灌木叢后傳出一聲悶哼,琴聲戛然而止。姜劍秋心中不由得一沉,這樹叢對面之人兩次在危急關(guān)頭用琴聲為自己解困,眼下看情況多半被忘憂的飛釘擊傷,他心中不免十分掛念灌木叢那一邊之人的情況,想要去看個究竟。可是大敵當(dāng)前,他又如何敢貿(mào)然行動,畢竟一個不慎就有可能滿盤皆輸。
就在此刻,那灌木叢之后突然一陣幽幽的話語聲傳來:“這位姑娘,在下偶然路過此地撞見這一場沖突。世人當(dāng)懷慈悲心腸,你們二位就各退一步,就此罷手如何?”這聲音悠揚婉轉(zhuǎn),聽起來似乎是個年輕女子。姜劍秋不由得一愣,心道這荒山野嶺怎么蹦出一個又一個女人,難道今天自己命犯桃花不成。
忘憂哈哈一陣輕笑,輕蔑的說:“藏頭露尾的鼠輩,連現(xiàn)身都不敢,有什么資格對我指指點點。”
那樹叢之后一陣沉默,聲音再度響起:“閣下道行高深,可惜殺戮之心太重,不分青紅皂白便出手傷人。須知天道輪回,冥冥中善惡終有報應(yīng)。”
忘憂不由大怒,這人竟然還教訓(xùn)起自己來了。之前的戰(zhàn)斗中她一直刻意控制力度,盡量不想破壞四周的植物。此刻盛怒之下妖力全部釋放而出,四周的空氣被無形的力量所驅(qū)動,瘋狂四處流竄,無數(shù)的氣流交錯間發(fā)出陣陣嗡鳴之聲,樹葉搖晃,灑下的陽光也變得混亂不堪。姜劍秋站在原地,只覺得周身被一股巨大的寒意所包裹,這才是天妖的真正實力!
那忘憂盛怒之下便欲施展神通,將那一片灌木叢徹底毀掉,叫樹叢后之人無處藏身。
就在這時,一道冰冷的聲音從反方向傳來:“即便披上了華麗的外衣,內(nèi)心依然是一條冰冷的毒蛇。這位高人的苦口婆心似乎有些徒費口舌了。”
隨著這冷冷的話語聲,樹林深處緩步走出一位手持金絲紅鞭的黑衣少女,正是凌勝雪。
姜劍秋見狀大喜,開心的叫道:“師妹,你來了!”凌勝雪對他點點頭,緩步走入場中。有意無意之間和姜劍秋形成犄角之勢對忘憂站定。凌勝雪望著亭亭玉立在場地中間的那位絕色女子,面容平靜的說:“樹后的前輩既然不愿意露面,便由在下和師兄代勞,領(lǐng)教一下無憂谷天妖的神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