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福點(diǎn)點(diǎn)頭,用他那平靜如水的語調(diào)緩緩地說道:“正如大師所料,我等與那江月笑,或者說與瀟湘派之間,確實(shí)有些恩怨,不過此事可就說來話長了。”
“雖說我們洞庭十三水幫在荊湖北路和荊湖南路兩路一家獨(dú)大,但平時各位大小龍頭都是各掃門前雪,只管自己的地盤,人心不齊。所以日子久了,便有一些江湖幫派蠢蠢欲動,想要分化十三水幫,繼而取而代之,而瀟湘派,便是其中之一?!?p> “其實(shí)瀟湘派與我洞庭十三水幫一直關(guān)系和睦,就像阿永說的,我們幫中很多弟兄都師出瀟湘派,兩家的關(guān)系自然會親近些。但自從江月笑當(dāng)上瀟湘派掌門后,一切就變了樣?!?p> “江月笑這個人很有野心,總想在江湖上稱王稱霸。他一開始想借洞庭十三水幫中瀟湘派弟子之力,達(dá)到暗中操縱水幫的目的,但一切都被趙老龍頭看穿,破了他的局。江月笑一怒之下,逼死了自己的同門師弟,趙老龍頭的義弟顧昌,自此十三水幫與瀟湘派之間,尤其是我們趙家與他江月笑之間便生了嫌隙?!?p> “那之后,江月笑沉寂了一段時日??稍谮w老龍頭病逝,十三水幫內(nèi)部大亂之際,他又跳了出來,暗地里為潭州的大龍頭,江龍幫幫主李振海出力,才使他最終得以成為十三水幫的老龍頭,做了盟主?!?p> “咳咳咳……”趙福停了言語,劇烈地咳嗽起來。趙永便接過話頭繼續(xù)講道:“世人皆道是那李振海陰險狡詐,又有葉齊在旁出謀劃策,所以才能打敗諸位龍頭,其實(shí)都是因?yàn)榻滦崎T在暗中幫忙?!?p> 不智和尚回想起趙福與柳定貴在飯館中的對話,有提到過李振海,便試探地問道:“趙家?guī)自鉁玳T之災(zāi),莫非是這個李振海所為?”
那趙永的眼神突然變得兇狠起來,攥著拳頭道:“是!那江月笑,便是幫兇!”
“阿永,我已經(jīng)和你講過了,此事江月笑到底有沒有參與尚不可知,還需要調(diào)查,你別這么早下定論?!壁w福道。
“他助紂為虐,出力幫助李振海的事,你我都心知肚明,還需調(diào)查什么?”趙永急道,“那李振海已被我宰了,早晚有一天,我還要?dú)⒘私滦?!?p> 趙福瞧了瞧不智和尚,咳嗽了幾聲,揮手止住趙永道:“阿永,你太激動了,莫要再說了?!?p> 不智和尚尷尬地笑了笑:“不打緊,不打緊,俺已經(jīng)出家了,不能算瀟湘派弟子了。阿福哥,你說江掌門一直想插手洞庭十三水幫,那現(xiàn)在這個新盟主,叫什么蔣老龍頭不會也和他有關(guān)系吧?”
“沒錯。”趙福點(diǎn)頭道,“現(xiàn)在的老龍頭蔣成義,是個財迷,除了攬財,沒別的本事,靠他自己是根本當(dāng)不上老龍頭的。他手底下有個高手叫徐格,是江月笑的徒弟。他讓徐格給江月笑送了幾箱金銀,拉攏江月笑出力,這才得以住進(jìn)君山,當(dāng)了老龍頭?!?p> “沒想到江掌門還是個貪財之人,幾箱金銀,便讓他動了心?!辈恢呛蜕袚u頭道。
“咳咳,那倒未必。”趙福道,“蔣成義是個胸?zé)o大志,只識金銀的人。用這樣的人當(dāng)傀儡,應(yīng)該會聽話些。如果我是江月笑的話,我也愿意和蔣成義聯(lián)手?!?p> “哼,那個蔣成義,讓柳定富和柳定貴兩個廢物占了我趙家祖業(yè),讓他倆替他斂財,想想就讓人氣惱!”趙永罵道,“若真把我惹急了,我必當(dāng)操船殺上君山,砍了那老財迷的腦袋!”
那孫寶和李參也應(yīng)和道:“老大,我們與你同去!”
趙福見趙永又在胡亂發(fā)脾氣,在旁人面前說些有的沒的,便嘆了口氣,取了一枚檳榔干閉眼嚼了起來。
不智和尚見氣氛又變得沉悶起來,嘿嘿一笑道:“俺看這天色還早,不如俺今日就去把那江掌門見了,跟他把俺師父的事一說,也算了卻一番心事。卻不知那江掌門住在哪里???”
趙永道:“那江家在岳州也算是個大戶人家,你出了門,隨便找個人打聽一下江府在哪,自會有人告訴你,好找得很。大師早去早回,今晚你和阿飛就留宿在我家,我設(shè)宴招待你們?!?p> “好,好,叨擾,叨擾了。”不智和尚說著,留下他那齊眉棍和鐵鍋在院中,便徑直出了門。
趙永見不智和尚走了,突然大手一拍阿飛的后背道:“啊哈哈,阿飛,上一次你和你那些朋友走得急,都沒讓我好生招待一番,這一次說什么我也得請你吃頓好的?!?p> 阿飛笑著道:“好啊,趙家大哥,你要請我吃什么呀?”
“叫什么趙家大哥,聽著生分,看得起我,叫聲大哥就好。你是我妹子的救命恩人,那就是自家兄弟?!?p> “大哥!”阿飛笑嘻嘻地向趙永抱拳道。
“哈哈,這才像樣子嘛!”趙永大笑道,“孫寶,李參,你倆帶幾個人去買酒買肉,雞啊,魚啊什么的都買活的,咱們自己宰著吃。順便和所有弟兄說一聲,讓他們今晚能來的都到我這里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好生快活一番!”
“老大,幾十號人呢,院里坐不下。”孫寶道,“咱們還是找家酒樓吧!”
“家里來客人了,咱自己招待不了么,還要跑到酒樓去?院里坐不下,就把桌子擺門外去,坐在湖邊吃!”趙永高聲道,“不要啰嗦,你倆該干嘛干嘛去!”
孫寶和李參領(lǐng)命而去。沒過多久,便有人陸陸續(xù)續(xù)地進(jìn)了院子。趙永和趙福見弟兄們都來了,便起身安排各弟兄在湖邊殺雞宰羊,擺桌架火,吵吵鬧鬧地準(zhǔn)備起晚飯來。阿飛瞧著院里院外的熱鬧場景,想到家里正月時候也是這般模樣,心中止不住激動,大叫一聲蹦了起來,在空中轉(zhuǎn)了幾圈。
待得落地站穩(wěn)腳步,阿飛轉(zhuǎn)過身來,卻見小鈴鐺正站在屋外瞧著他笑。阿飛想到自己剛才的樣子應(yīng)該是被小鈴鐺看到了,不禁有些不好意思,抓著后腦勺向她走去道:“你干嘛笑,我剛才的樣子很難看嗎?”
小鈴鐺圓圓的臉蛋微微一紅:“沒有啊,好看的,我第一次見到有人可以在空中轉(zhuǎn)那么多圈?!?p> 阿飛嘿嘿一笑,把背上的紫金刀解下,遞給小鈴鐺道:“背著這把刀我轉(zhuǎn)不快,你幫我捧著,我再多轉(zhuǎn)幾圈給你看?!?p> 小鈴鐺搖了搖頭道:“你的刀太重了,我才不要拿,拿我也拿不動?!?p> 阿飛單手將紫金刀提起道:“是重了些,可是我一只手就提起來了啊?!?p> 小鈴鐺笑著道:“你是男孩子呀,年紀(jì)又比我大,力氣當(dāng)然大了。”
“對哦,那我把刀放在地上,你幫我守著刀,我轉(zhuǎn)圈給你看?!卑w道,“這把刀是我家祖?zhèn)鞯膶氊?,可不能讓別人碰一下?!?p> “好?!毙♀忚K點(diǎn)點(diǎn)頭坐下,拍了拍身前的地面道:“你就把刀放這里吧?!?p> 阿飛將刀放下,高高躍起,使出渾身解數(shù),認(rèn)真地在空中轉(zhuǎn)起圈來。他聽著小鈴鐺的笑聲和她拍手時手腕那串鈴鐺發(fā)出的悅耳脆響,只覺得全身有使不完的力氣,在院中不停地起落旋轉(zhuǎn)著。
轉(zhuǎn)了好一會兒,小鈴鐺起身叫道:“阿飛哥哥,不要轉(zhuǎn)了,你再轉(zhuǎn)會頭暈的?!?p> 阿飛聞言便停下來,調(diào)勻呼吸道:“沒事,我練過輕功,轉(zhuǎn)幾圈不礙事的。”
小鈴鐺將一塊手帕遞給阿飛道:“我不要看啦,你明天再轉(zhuǎn)過我看,好不好?”
阿飛接過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笑著道:“明天,明天你可能就看不到啦!”
“為什么啊,你不愿意轉(zhuǎn)給我看了嗎?”小鈴鐺閃著一雙大眼睛問道。
“大和尚已經(jīng)去找那個江掌門了,等他事情辦好了,沒準(zhǔn)明天我和他就離開岳州了?!?p> “哦,不能在我家多住幾天嗎?”
阿飛將紫金刀拾起,背在身上道:“不行,我還有要事得辦,要到北方去。等我沒事了,我就過來找你玩兒好不好?”
“好吧?!毙♀忚K癟著嘴道。
“請問,趙家大哥是哪一位???”突然,不知是什么人,問出了這么一句話。此時,眾人都在張羅著準(zhǔn)備晚飯,院里院外的很是吵鬧,可說話之人卻能讓每個人都清清楚楚地聽到這句話,可見其內(nèi)功修為不淺。
阿飛聽這問話之人似乎是在院外,便跑出大門去瞧個究竟。只見一身著鵝黃色長袍的英俊青年正立在院外,對著眾人拱手施禮:“諸位,叨擾了。請問,趙家大哥是哪一位???”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瞧著這個青年。那趙永正在收拾剛殺的鴨子,見有人找自己,便放下手里的活,用抹布擦了擦手,向那青年走去道:“我就是,你有什么事嗎?”孫寶和李參見突然來了陌生人,立刻警覺起來,都跟了上去,陪在趙永身后。
那青年笑了笑,向趙永抱拳道:“趙家大哥好,在下乃是瀟湘派弟子王錚。家?guī)煘t湘派江掌門有要事與趙家大哥相商,特差在下前來,請你到江府一敘?!?p> “你家掌門找我做什么?”趙永略微有些吃驚。
“家?guī)熚丛悦鳎谙轮鴮?shí)不知。不過趙家大哥等會兒見了家?guī)煟匀槐阒懒??!闭f罷,王錚又是拱手向趙永作了個長揖。
趙永瞧著王錚的模樣,心里直犯嘀咕:“那姓江的找我,又能有什么好事了?不過看這小子的樣子,卻又不像是來挑事的?!本烤乖摬辉撊ソ睦锬貌欢ㄖ饕?,便回頭去找趙福,但沒有見到趙福的人,卻看到阿飛正站院門外。趙永見了阿飛,便想起不智和尚來,于是便問王錚:“我問你,剛才是不是有個法號叫不智的和尚,去找你們掌門了?”
“是,不智師兄現(xiàn)在尚在府中?!蓖蹂P道。
“哦?!壁w永應(yīng)了一聲,暗忖道:“我從三江口回來后,和瀟湘派并無半點(diǎn)來往,江月笑突然找我,難道是為了柳氏兄弟的事?這洞庭十三水幫的例銀該由誰來收,他也想說了算嗎?好,我就去江府走一遭,看看你姓江的究竟想耍什么花樣!”
王錚見趙永一直沒有表態(tài),便又問道:“不知趙家大哥是否賞光呢?”
“瀟湘派江掌門有請,當(dāng)然要去了?!?p> “如此甚好,那請跟我來吧?!?p> “你且等一下。”趙永同王錚講了一句,轉(zhuǎn)身向站在身后的孫寶和李參道:“李參跟我一起去,孫寶留下安排弟兄們準(zhǔn)備晚飯,順便再和阿福哥講一下,就說我去江府了,一會兒就回?!?p> “大哥,我也要去!”阿飛見來的人是瀟湘派的,怕是不智和尚在江府惹了什么禍,于是便嚷嚷著跑到趙永面前。
李參喝道:“又不是去玩兒,你一個小孩兒跟著去干嘛?”
“我就要去!”阿飛硬著脖子道。
“嘿,你小子——”
“阿飛兄弟要去,那就同去?!壁w永打斷了李參的話道。
“可是,老大——”
“可是什么可是,沒什么可是?!壁w永道,“請王老弟帶路吧!”
“好,諸位請跟我來?!蓖蹂P點(diǎn)頭道。
穿過幾條街巷,幾人便到了江府。王錚引著趙永等人來到前院的一間屋子前,推開房門沖著里面躬身行禮道:“師父,趙家的客人到了。”
“嗯,讓他們進(jìn)來吧?!币粋€蒼老的聲音道。
“是?!蓖蹂P向屋內(nèi)一伸手,對趙永道:“請!”
趙永也不言語,只是沖王錚微一拱手,便帶著李參和阿飛進(jìn)了屋。而那王錚卻只是立在門外,并無進(jìn)門之意。
那屋里坐著兩個人,一個是位須發(fā)銀白的老者,正是那瀟湘派的掌門人江月笑,而另一個則是不智和尚。不智和尚見阿飛跟著來了,瞪著環(huán)眼沖他咧嘴笑了笑。阿飛見不智和尚毫發(fā)無傷,心下稍安,便沖著他做了個鬼臉。
趙永自顧自地找了把椅子坐下,瞧著江月笑一雙三角眼半閉著的模樣,心里暗罵一聲:“老狐貍!”然后說道:“江掌門,多年不見,你老人家身子可好???”
那江月笑呵呵呵地笑了起來:“難得賢侄還記掛著,老夫的身子好得很哪!”
這一語說罷,不想?yún)s惹得站在趙永身邊的李參勃然大怒:“喂,老頭,你叫誰賢侄呢?這可是我們老大黑龍,豈是你隨便亂叫的?”
“住口!”趙永喝止道,“江掌門的師弟顧昌顧前輩,與我爹是義兄弟,所以按照江湖輩分,江掌門喊我一聲賢侄過分嗎?你個沒大沒小的東西,給我滾出去!”
“哼!”李參沖著江月笑瞪了一眼,怒氣沖沖地走出屋子,學(xué)著王錚的樣子也守在了門外。
“手下人不懂規(guī)矩,還請江掌門多多包涵?!壁w永向江月笑抱拳道。
“不打緊,看得出來你這個手下對你還是蠻忠心的嘛!”江月笑笑道。
“我這個弟兄,打我在三江口的時候,就跟著我了。風(fēng)里風(fēng)里去,雨里雨里來,一塊兒出生入死,交情自不比尋常人?!?p> “哦,身邊能有這樣的弟兄,乃是幸事一件??!”江月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用手一指不智和尚道:“方才我和我這師侄閑聊,得知他在你那里落腳,才曉得你已經(jīng)從明州回來了?!?p> “嗯,已經(jīng)回來好幾個月了。家里出了事,我自然要回來的?!?p> “賢侄在明州待了多久???”
“兩三年吧,具體有多久我記不清?!?p> “那明州三江口風(fēng)景如何?”
“還不錯,大海大船的,不過終究比不上八百里洞庭的風(fēng)光?!壁w永用食指敲了敲桌子道,“江掌門找我來,只是要閑聊嗎?如果沒什么要緊事,我就先走了,家里還有一幫兄弟等著我?!?p> “呵呵,難得請賢侄到府上坐一坐,家常話總是要聊一聊嘛。至于這要緊事嘛……”江月笑斜著眼瞧了瞧不智和尚和阿飛道,“老夫有要事與趙賢侄商談,不知二位能否行個方便?”
“行什么方便?”阿飛沒明白江月笑的意思,脫口問道。
不智和尚呵呵一笑道:“阿飛兄弟,咱們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彼f著便把阿飛拉了出去,順便將房門掩上。
李參見不智和尚關(guān)了門,登時便急了:“和尚,你做什么?”
阿飛也是忿忿不平:“你拉我出來干嘛?”
不智和尚摸了摸光頭,嘿嘿一笑道:“人家要談事情,不想讓咱們聽,咱們自然要出來啊,這門當(dāng)然也得關(guān)好??!”
李參道:“關(guān)了門,我都不知道里面人在干啥,老大一旦出事咋辦?”
不智和尚瞧了一眼旁邊紋絲不動的王錚道:“江掌門怎么說也是一派之長,他自持身份也不會對趙家大哥怎么樣的。再說了,你咋就知道江掌門非要害趙家大哥呢?”
“哼!”李參瞪了不智和尚一眼道,“老大要是出了事,我和你沒完?!?p> “阿彌陀佛,李參兄弟,你就放心好了?!辈恢呛蜕须p手合十道。
“大和尚,你不是說要轉(zhuǎn)轉(zhuǎn)嗎?”阿飛打著呵欠道,“那咱倆到處逛逛吧,光在這里站著也太無聊了,搞得我都困了?!?p> 不智和尚道:“忍一忍吧,別亂跑,要不一會兒回去的時候還得到處找你?!?p> “也不知道屋里那兩人要談到什么時候,我可不想在這陪著你們站在門外,好像被罰站似的?!卑w不耐煩道,“我就在院里隨便走走,一會兒就回?!?p> 可是他剛想走,就覺得有人把手搭在他的左肩。阿飛扭頭一瞧,原來是那個一直不發(fā)一言的王錚。
“你干嘛?”
“這里畢竟是敝派掌門人的住所,還請貴客不要隨意走動?!?p> 阿飛見王錚攔阻,反倒生了逆反之心,把左肩一斜,卸下王錚的手道:“我偏要走動,又怎樣?”那王錚心生不悅,便想抓住阿飛的手臂。不想阿飛一個閃身,好似一條泥鰍一般從王錚手下溜走,隨后腳尖點(diǎn)地上了一間房的房頂,幾個起落,就不見人影了。
王錚根本沒想到阿飛小小年紀(jì)竟有如此身手,不禁驚異地瞧向不智和尚。
不智和尚摸著腦袋尷尬地笑了笑:“他的輕功,還不賴吧,嘿嘿,嘿嘿。小孩子家,愛玩兒,你就讓他玩兒去唄,又能搗出什么亂來?”
王錚搖了搖頭:“師兄說哪里話,就算是小孩子,也不能任由他胡鬧?!毖粤T,他便沖著站在前院的十幾個瀟湘派弟子和江府家仆道:“你們?nèi)グ褎偛拍俏豢腿苏埢貋?,別讓他在家里亂跑!”
“是!”眾人應(yīng)了一聲,便各自散開了。
這江府雖大,但終究不比余家莊和云莊,阿飛只提了一口氣,便已從前院躥到了后花園。此時尚在正月,雖然岳州的天氣已經(jīng)漸暖,可還未到百花爭春的時候,花園里略顯肅殺,唯有一樹紅梅開得正艷。
梅花阿飛可是看得多了,因?yàn)樯┳觿⒂裥淦珢奂t梅,所以家里栽種了不少。他走到樹下,見每條枝上都一串串地滿是花朵,想起家里的紅梅只是在枝頭有著兩三點(diǎn)紅,不禁搖了搖頭:“開得如此多,好看倒是好看,但未免俗氣了些,缺了傲骨。相比之下,還是家里的梅花更勝一籌。”
“喂,你給我折枝梅花吧!”阿飛聽見身后有人說話,便回頭看去,只見一個年紀(jì)和自己差不多的女孩正笑盈盈地向自己走來。
那女孩生得一副鵝蛋臉,五官長得極為精致。一身雪白襖子,又把她那本來就白里透紅的肌膚襯得更為明艷動人。
阿飛望著女孩漂亮的容貌,不禁有些癡了,半晌才道:“你剛才說什么?”
女孩掩嘴笑道:“我剛才說,讓你幫我折枝梅花。”
阿飛皺著眉道:“干嘛要我折,你沒長手嗎?”
女孩指著樹上的高枝道:“我要那高處的梅花,你爬到樹上給我折一枝。”
阿飛搖搖頭:“要爬,你自己爬去?!?p> 女孩撅著小嘴道:“我去爬樹,那不把我的白襖子弄臟了嗎?你去給我折一枝吧?!?p> “不要,我去爬樹,我的衣服就不會臟了?”阿飛又是搖了搖頭。
“你去不去?”女孩的語氣頗為高傲,好似在下命令一般。
“不去。”阿飛歪著腦袋道。
女孩沒想到阿飛會拒絕自己,詫異道:“你這個人真奇怪?!毖粤T,她便高高躍起,折了一枝紅梅在手。
“原來你會輕功,只不過……好像不太高明啊?!卑w心道。
女孩嗅了嗅手中梅花的香氣,挑著細(xì)眉,沖著阿飛微微翹起嘴角,似乎是在挑釁。
阿飛見了女孩的神情,心中不知怎么生出一股氣來,右足輕輕一點(diǎn),折了一枝更高處的梅花。他緩緩地轉(zhuǎn)著圈落了下來,然后瞧了女孩一眼,學(xué)著女孩的樣子,也把那梅花的香氣聞上一聞。
“把花給我。”女孩伸出手道。
“這是我自己折的,干嘛要給你?!卑w頗為不滿。
“你折的是我家的梅花,當(dāng)然要給我了!”女孩激動得兩頰緋紅。
阿飛將梅花藏到身后道:“不給。”
女孩咬著下唇,氣得說不出話來。阿飛瞧著她的樣子,不免有些得意。
突然,只聽一人傲慢地問道:“小妹,你在和誰說話呢?”
那女孩聽見這人講話,便轉(zhuǎn)怒為喜:“阿哥,你快來,這里有個人在折咱家的梅花!”
“喔,是誰這么大膽???”一個與趙永年紀(jì)相仿,大概二十來歲的青年,從拱門后轉(zhuǎn)了出來,和那女孩一樣,也是穿了一身白衣。在阿飛看來,此人的樣貌要比云莊的秦尊和那個正在前院站著的王錚都要英俊,也只有這樣的人,才配當(dāng)面前這個美貌女孩的哥哥。
“就是他!”女孩指著阿飛道。
那白衣青年瞧了瞧阿飛,覺得面生,又見他身后背著一把大刀,心中有些好奇,便問道:“你是誰家的孩子?怎么敢在我江府隨意跑動,還摘了我家的花?”
阿飛瞧著白衣青年的神情,再聽著他話里自然流露出來的傲慢勁兒,不免有些厭惡。他掃了一眼女孩,又看了看白衣青年,心道:“果然是兄妹,連說話的語氣都一樣!”
“喂,我阿哥問你話呢?”女孩見阿飛不說話,便道。
阿飛哼了一聲道:“我是誰家的孩子,你管得著么?”
“我問你,你怎么進(jìn)的江府?”白衣青年又問道。
阿飛閉了眼,晃著腦袋道:“江掌門請來的?!?p> “你胡說,爹爹怎么會請你這樣的小孩子來呢?”女孩叫道。
阿飛聞言心道:“原來這兩人是江掌門的子女。”
那白衣青年輕蔑地笑了笑,問阿飛道:“你是跟著趙永來的吧!”
“嗯?”阿飛睜開眼,生硬地點(diǎn)點(diǎn)頭,心道:“他怎么知道的?啊,是了。我說我是江掌門請來的客人,他自然知道他爹請了誰,所以便猜出來了?!?p> “小妹,咱們走吧。這野小子是水幫的人,你不要和這樣的人一塊兒玩兒,免得平白無故地墮了身份。”白衣青年說著,便已緩步離開花園。那女孩“嗯”了一聲,沖阿飛吐舌做個鬼臉,然后便跟著白衣青年出去了。
阿飛聽了這話,心中窩火,很想沖上去打那白衣青年幾拳。但他想著這是在江府,和主人家動手未免太過放肆,便強(qiáng)忍下來,帶著手中的梅花回頭找不智和尚他們?nèi)チ恕?p> 不智和尚見阿飛回來了,便笑著道:“嘿,阿飛兄弟,你玩兒夠啦?”
阿飛心中不快,便只是點(diǎn)點(diǎn)頭,沒有說話。
李參哈哈大笑道:“小兄弟厲害呀!這江府那么多人都沒找到你,最后還是你自己一人跑回來了?!?p> 一旁的王錚聽了此言,知道李參是在說江府的人沒用,這么多人找不到一個小孩兒,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更是不言語了。
李參的話剛說完,身后的房門便打開了。趙永大步從里面走出來道:“走,咱們回家!”
江月笑在后面慢悠悠地跟了出來道:“賢侄不如留下來,用了晚飯再走?”
趙永大手一揮道:“不了,江家的飯,我可吃不來,我今晚還是打算和我那些弟兄們一塊兒吃肉喝酒?!?p> “不智師侄也要同去?”江月笑見不智和尚也要走,便問道。
不智和尚雙手合十道:“是,江掌門。”
“呵呵,那老夫便不留你們了。”江月笑道,“錚兒,送送客人?!?p> “不用了,我們認(rèn)得路?!壁w永又是把手一揮,頭也不回地帶著阿飛等人離開了江府。
“大哥,你和那老頭都說什么了???講這么久?!背隽私掖箝T,阿飛問道。
“他娘的,沒說什么,就是聽那老狐貍講了一堆廢話?!壁w永道。他見阿飛手里拿著一枝梅花,便問道:“阿飛,你咋還拿著花?。俊?p> 阿飛笑了笑:“嗯,我折的,拿回去送給小鈴鐺?!?p> “哈哈哈,你個臭小子,才多大啊,就知道給女娃娃送花了。將來長大了,那還得了?”趙永摸了一把阿飛的腦袋,仰天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