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jié) 上洛（三）
馮小寶觀戰(zhàn)，只覺得心頭沉甸甸的，有種想吐的感覺！
這不是拍電影，不是打游戲，這是真實場景，只要一下子，就Gameover了！
他一骨碌地跳落下地，背靠著車輪，直個喘大氣，閉上眼下，眼前怎么也去不掉鮮血撲面而來的感覺。
有人叫道：“小寶，小寶！”
馮小寶睜開眼睛，見是玄清在叫他，擔(dān)憂地望著他問道：“你還好吧？”
馮小寶勉強道：“好，我很好！”
“小心！”玄清伸手拉他，兩人退到了馬車圈的深處，與康采恩會合一起。
因為強盜們到來迅速和道路限制，馬車圈的保護只得一個半弧，刀客們并不能夠完全阻止強盜的進襲，可能有漏網(wǎng)之魚沖進來，須得當(dāng)心。
……
李大麻子手持長槊沖鋒，因為兵器夠長，有可能擋箭，所以沒受到唐執(zhí)玉的照顧，因此他毫發(fā)無損地沖到刀客面前。
一槊捅出，首先與郭陸權(quán)的鐵錘交鋒，兩下對陣，火星四濺，大家都是馬上一震。
雙方的馬術(shù)很好，雙手不用握著韁繩，只用雙腳和馬鐙便能夠控制著馬匹。
然后李大麻子再與徐獨眼刀槍相交，徐獨眼的斬馬刀威力非凡，長槊徒勞無功。
大家馬匹沖向前，李大麻子接連兩回都殺不了人，顏面無光，仔細看去，見著背弓的那位箭手，不禁獰笑一聲，將馬頭一拍，直取唐執(zhí)玉。
長槊橫掃千軍，不想唐執(zhí)玉的短柄馬槍使得生花，遮上擋下，絲毫不見含糊。
李大麻子用慣長槊，勢大力沉，鋒芒犀利，刺中必亡，掃中必傷。每掄一槊，嘯聲大作，隱帶風(fēng)雷之聲。
而唐執(zhí)玉槍法細膩，仗著目光凌利，找著對方槍路，每每封格擋阻，潑水不進！
遠處的馮小寶再爬上馬車頂上觀戰(zhàn)，見李大麻子與唐執(zhí)玉交戰(zhàn)，精彩迭出，不由大聲叫好。
你以為是在看大戲??？
一騎強盜向他駛來，于馬上甩出一把呼呼作響的馬刀！
馬刀在半空中飛旋而來，小寶的木棒打去，竟然打空！
“哎呀！”
有如揚子江心失足，驚出他一身冷汗時，旁邊及時出現(xiàn)一柄彎刀，往下一柱，馬刀撞在彎刀上，火星冒出。
馮小寶被康采恩的同族保鏢救了一命，他用渾濁的漢語道：“大人叫我看著你的，這里，危險！”
跳下馬車的馮小寶對康采恩感謝不盡，他呵呵一笑道：“馮家大郎對戰(zhàn)斗有興趣的話，我族在洛陽設(shè)有武館，教習(xí)我族族人戰(zhàn)斗，我可以推薦你進入武館練習(xí)！”
“多謝了！”馮小寶不置可否，沒明確表態(tài)，康采恩也不在意。
外面打得如火如荼，算起來強盜刀頭上舔血，勝過護鏢的刀客一籌，可是郭陸權(quán)與徐獨眼卻又強過強盜們不少，冷兵器的戰(zhàn)斗是將領(lǐng)作用勝過兵，這一增一減，反倒是強盜們落了下風(fēng)。
你看徐獨眼不知何時給人撞了下馬，下馬后生猛異常，起手處，斬馬刀使得狂風(fēng)呼嘯，化為一個巨大鋸輪盤旋飛舞，斬馬劈人，所到之處，如入無人之境！
一路殺去，就是一路的鮮血和殘肢斷骸，刀客們士氣大振，跟隨著他，滾滾向前，所向披麾！
郭陸權(quán)亦是強悍無比，勢如猛虎，他的鐵錘重擊之下，把馬匹砸得轟隆倒地，將人砸成肉餅！
刀客們士氣大振，跟著他后面，席卷戰(zhàn)場。
強盜中最有戰(zhàn)斗力的李大麻子與唐執(zhí)玉斗在一起，唐執(zhí)玉殺不了李大麻子，卻可以給他制造麻煩，如果說李大麻子是棵大樹，那么唐執(zhí)玉就是糾纏在樹上的蔓藤，緊緊地纏著他。
他要走時，唐執(zhí)玉就疾攻他，他來攻時，唐執(zhí)玉就守得密不透風(fēng)。
見著徐獨眼和郭陸權(quán)屠戮自家兄弟，李大麻子又走不開，直到強盜中的一位首領(lǐng)，手執(zhí)陌刀的家伙找上了徐獨眼。
兩刀相交，砍出大量火花。
他們相持不下，然而郭陸權(quán)卻是無人可制，接連三個稍有實力的強盜首領(lǐng)，都死在了他手里。
李大麻子心中一急，他與唐執(zhí)玉兩桿長槍“叮當(dāng)”亂響著敲擊在一起，難以脫身，索性雙臂發(fā)勁，掄槍如棒，如同孫悟空敲打牛魔王的腦袋一般地一槍槍劈將下來，重重砸下。
如此蠻力不及他的唐執(zhí)玉硬擋了十槍（棒），哪怕他使盡全身力氣，用出各種技巧卸力，也給砸得手臂酸麻，虎口迸裂，唯有嘆息一聲，退避一邊，讓迫不及待的李大麻子撥馬徑奔郭陸權(quán)而去。
嗬嗬，兩大高手干將起來，打得砰砰有聲，你追我逐，一個想發(fā)揮一寸長一寸強的威力，一個則拼命近身作戰(zhàn)，都是積年老手，進退頗有法度，打得聲響驚人，一時都難以取勝。
唐執(zhí)玉與李大麻子大戰(zhàn)一場，手臂震顫，弓箭使不得，兵器用來僅能自保。
刀客與強盜們戰(zhàn)得難分難解，部分強盜覷了個便，殺向了馬車圈里的康采恩！
關(guān)鍵時刻還是自家族人靠得住，“殺！”四位栗特武士身披重鎧，左手大盾右手彎刀，迎著兩位強盜而去。
強盜的馬刀砍在了盾牌上被彈起，下身卻給彎刀一刀砍進！
轉(zhuǎn)眼間，就在馮小寶面前，血光大盛，兩名強盜就此了賬。
又有三名強盜飛奔過來，給栗特武士們?nèi)绶ㄅ谥疲娂娍车乖诘亍?p> 尸體倒了一地，鮮血汨汨流成了小洼，濃洌的血腥氣強烈地刺激著馮小寶，哪怕他有現(xiàn)代人的靈魂同樣受到強烈的精神沖擊，年輕身體的反應(yīng)更是讓他忍不住吐了出來！
他大嘔特嘔，玄清在后面拍他背脊，他倒好，居然面不改色。
馮小寶吐得連黃膽汁都給出來了，喘著大氣地問：“道長，你精神很大條?。 ?p> “什么？”
“我的意思是說你很堅強！”
“以前見過死人，一個重犯被官府判決剮刑，師傅帶我去看過……”玄清聳聳肩道。
剮刑就是千刀萬剮，把罪犯一片片割開，論血腥程度勝過面前的景象，玄清有了免疫力，但馮小寶很想問他那次他什么反應(yīng)？
玄清真是個機伶的家伙，展顏一笑道：“我比你更不堪，回去一天都吃不下飯！你現(xiàn)在嘔吐，我回去后路過一間肉鋪時，看到里面的豬被宰，結(jié)果和你嘔得差不多！”
如此，馮小寶心理平衡了，康采恩也來湊熱鬧，笑嘻嘻地道：“這次看過怎么殺人，下次你們親自下場，看看還吐不！”
他這等家伙，早就見慣殺人場面，早無所謂了。
我呸呸呸！
事實證明，康采恩前世應(yīng)該是烏鴉，嘴巴絕對是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靈，他說大伙兒要親自下場，只聽得遠片一聲沉悶的號角聲，從丘陵的另一側(cè)，又有百騎強盜轉(zhuǎn)出殺至！
對方是生力軍，這下刀客們齊齊面上變色，他們的三個首領(lǐng)，郭陸權(quán)與徐獨眼都戰(zhàn)對方不下，唐執(zhí)玉緩歇，且孤掌難鳴，其他人也戰(zhàn)得有些力盡，這仗如何打得下去？不少人都首鼠兩端，意欲腳底抹油。
馮小寶再次偷偷爬到馬車頂觀察，看到了令他驚奇的一幕：強盜來了援兵，已方同樣來了強手！
從商隊后面，出現(xiàn)了三十余黑衣騎士，不穿盔甲，旋風(fēng)般沖來，這不是先前跟在商隊后面的另外一支商隊么？
馮小寶想不出什么來由，他們沖到了丘陵邊，全都弓箭在手。
勢如追風(fēng)，目似流電，滿開弓，緊放箭！
三十余箭齊出，就有數(shù)十騎強盜落馬！
三輪箭射，強盜倒下一片！
新來的騎士并不與強盜接戰(zhàn)，只顧放箭，一時間嗖嗖聲大響。
沖前的強盜往往首當(dāng)其沖，箭枝盡向他招呼，將一名恃勇攻來的強盜的身上插得密密麻麻。
強盜們光挨射卻近不得身，急得他們哇哇大叫！
看騎士們控馬、取箭搭弓、拉弦、瞄準、放出，行如流水，輕松自如，堪稱是動作優(yōu)美，看他們打仗，令馮小寶看到心曠神怡，忍不住大聲叫好。
玄清也爬到馬車頂上觀察，驚奇地道：“這是左屯軍?。 ?p> 原來如此，過來的是朝廷正規(guī)軍！
見馮小寶木然不解的樣子，玄清解釋給他聽。
原來，太宗皇帝精選勇士組成北衙七營，后來陸續(xù)更名為左右屯營、左右羽林軍等，其中左右龍武軍和左右羽林軍統(tǒng)稱羽林親軍，設(shè)羽林大將軍，為皇帝之最親信，地位遠高于諸衛(wèi)大將軍，而太宗于玄武門置左右屯營，號稱“飛騎”，挑選其中驍健善射者百人名為“百騎”，武后再擴大為“千騎”，其弓馬嫻熟，非同小可。
為何朝廷的皇帝親軍幫私人出力？
講起來還是康采恩神通廣大，他這次運送貨物價值高昂，豈可不多備一手，湊巧一批左屯軍公干到長安后準備折返洛陽，康采恩通過關(guān)系找到帶隊長官，與他們一談，結(jié)果二全其美，皆大歡喜。
左屯軍出手，可以得一筆外快，若有強盜來，他們出手，起到練兵的作用，還可以得到助民美名，何樂而不為之。
至于不與栗特人商隊走在一起，那也是避嫌，否則會被彈劾皇帝親軍為私人用，罪名非同小可。
與左屯軍一起的商隊，運的是朝廷用品，左屯軍順路押運，名正言順，誰都找不出什么為難的理由。
左屯軍商隊跟在栗特人商隊之后，強盜們光顧著栗特人，結(jié)果給左屯軍將他們打了個正著！
用箭？
這等高大上的玩藝兒不是誰都能夠玩的，要有錢有閑，訓(xùn)練一名合格的弓箭手不容易，至少要三年，弓騎手更是難，五年都不止，所以游牧民族對上農(nóng)耕民族，先天上就有優(yōu)勢。而強盜們玩箭沒那時間，并且?guī)е辖郑繕?biāo)相當(dāng)大，容易引起注意，導(dǎo)致有失的可能。
能夠成建制出來射箭的弓騎手只能是官府！
出來搶劫的強盜們見勢不妙，呼哨聲大起，轉(zhuǎn)眼間四散而逃，他們熟悉地形，逃得飛快，轉(zhuǎn)眼間逃得一干二凈。
今天有夠精彩，刀客、強盜、官軍依次出場，馮小寶還真的是大開眼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