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莫先生艱難地喘了口氣，干涸的嗓子似乎在冒火，渾身極為難受，不是痛苦，而是瀕臨極限，即將崩潰的難受。每一個細胞、每一寸神經(jīng)都在瘋狂呼嚎，哀鳴，將意識拖進絕望的深淵。
幾乎在醒來的同時，莫先生就又要陷入昏迷之中，那種溺于痛苦深海的感覺，實在是難以忍受。不過，突然一陣溫暖從手上傳來，有人緊緊握住了他的手，如同救命稻草，將他拖出水面，從窒息的邊緣拯救出來。
莫先生竭力將沉重的眼皮撐開，模糊的視線里，出現(xiàn)一個熟悉的人影，依稀可以看到她臉上濃濃的擔憂與心疼之色。
“小……”
一道微弱至極的聲音從莫先生喉嚨里發(fā)出，嘶啞無比，透露出極為明顯的虛弱感。才說出一個字，莫先生就說不下去了，舌頭以及臉部的肌肉在微微抽搐顫抖，明明在拼命控制，卻完全不聽使喚。
意識在清晰與模糊的天平搖擺，莫先生真的有種想死的感覺，不過……妹妹在身邊啊……怎么能表現(xiàn)出怯弱的一面呢……
“哥哥！不要逞強了……已經(jīng)夠了……真的……”
莫先生勉強想掙扎起來的身體被按了下去，小秋懇求的聲音響起。莫先生想說聲沒事，卻發(fā)不出一絲聲響，連回應小秋都做不到，這個樣子，還真是……難看吶……
也許真正的痛苦疲憊就是這樣，徹底抽空身體的每一分力氣，連抱怨慘呼的權(quán)利都全部剝奪。
莫先生竭力思考著，他不想再沉睡過去，盡管那可能會好受一些。
四階與五階的差距真是不可以道理計，在和玉行云的戰(zhàn)斗中，他幾乎是單方面的被虐殺，明明沒見玉行云用出多強的異能量，僅僅維持著和他一樣的出力程度，他卻連一招都擋不住。每一拳下去都是骨斷筋折，紙繪根本無法躲避，即使用鐵塊來防御也沒用。不斷的受傷、修補，他像個瘋子一樣癲狂地迎向玉行云的拳頭，直至耗盡最后一絲異能量，耗盡最后一分力氣。
錯亂的筋肉骨骼混合血液，擰成了將邈醫(yī)生看到的那一團東西，也不知道經(jīng)過了怎樣的治療，莫先生骨骼已經(jīng)基本復位，新的皮膚肌肉也在異能量的自行運轉(zhuǎn)中慢慢長好了。但是那股銘刻靈魂的痛苦無法消除，他的身體一直在顫栗就是因為這個。
耳邊傳來一聲開門的輕響，莫先生轉(zhuǎn)動眼球，循聲看了過去。出現(xiàn)在門口的是穿著白大褂的將邈醫(yī)生，因不為人知的滄桑而更顯棱角的臉上，正充滿倦意，下巴稀稀拉拉的胡茬讓他顯得有些頹廢。
莫先生這才注意到，這里是醫(yī)院的病房，純白潔凈的墻壁與天花板映入眼中，有些刺眼，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沁入鼻尖，卻沒讓他有什么感覺，這點味道完全被劇烈的痛苦淹沒了。
小秋會出現(xiàn)在這里，估計是玉行云或?qū)㈠汜t(yī)生通知的吧？稍微反思一下，莫先生覺得，對妹妹的關(guān)心還是太少了。雖是有自己的理由才會去做這些事，但是還是太過急切了，沒有顧慮到小秋看到他這副樣子會有什么感受，不過急切不急切貌似都是一樣，對上玉行云，終究會被打成這副摸樣。
內(nèi)心暗嘆一口氣，莫先生將目光移向小秋。金色湖面一般的空靈眼眸，束于腦后的煙灰色長發(fā)，以及……一直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底，未曾淡忘絲毫的那張精靈般精致的面容。
妹妹永遠是妹妹，永遠是自己唯一的親人，唯一值得守護的存在，雖然心底有為她而存在的某些憂慮，但是總會有解決辦法的，不是嗎？總會有的……
莫先生不禁閉上雙眼，重新開始思考自己所確定的路，整理自己偏執(zhí)扭曲的思想，反復分析自己有些荒誕的各種行為。思考……這是絕對不能停止的事。
“喲！醒了嗎？超速再生這個異能非常不錯嘛！如果每個病人的異能都是這個就好了。”
將邈醫(yī)生心中微微嘆息，不過臉上依舊是那副頹廢隨意的樣子。
莫先生沒有理會他，反正自己現(xiàn)在連話都說不出了。不過小秋卻是很有禮貌地和將邈醫(yī)生打了個招呼，隨即就莫先生現(xiàn)在的情況聊了起來。
幾分鐘后，將邈醫(yī)生突然說，
“小秋，有有點事要和你哥談一談，你先回避一下吧，抱歉?！?p> “這個……好吧……”
小秋猶豫了一下，不過還是點了點頭，從病房里出去了。
小秋離開后，將邈醫(yī)生并沒有立即說話，而是抬手放出一片水藍色的異能量，形成一個光罩，將他和莫先生籠罩其中。這是異能量的一個小應用，可以隔絕聲音，進行一些較為私密的談話，不過莫先生不會。
之后，將邈醫(yī)生仍是沒有開口，他坐到小秋之前坐著的位置上，從口袋掏出一盒糖，倒出兩顆，放到嘴里慢慢咀嚼。一時間，光罩內(nèi)陷入詭異的沉默之中，只有咀嚼糖果的聲音回響。
“你有夢想嗎？”
不知過了多久，咀嚼糖果的聲音停下，將邈醫(yī)生的話語響起，不過拋出的卻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莫先生睜開雙眼，瞥向?qū)㈠汜t(yī)生，然后嘶啞著嗓子開口說，
“沒有?！?p> 經(jīng)過這點時間的適應，他已經(jīng)勉強能開口說話了，但是身體的其他活動還需要更多時間的適應。
“那你那么拼命干嗎？”
將邈又開始嚼起了糖果，眼神倀然，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大概是因為有不得不做的事情吧……”
莫先生移開視線，看向天花板，眼神帶有些許迷茫。他不知道迎來的到底是怎樣的未來，但是他得盡他所能的做好準備，為了自己，為了活著，為了那些零零碎碎的小小期愿……
“想要得到就必須付出代價，你確定你現(xiàn)在付出的夠嗎？付出的方向?qū)?？我不希望你將時間精力浪費在最終毫無意義的地方?！?p> 說道這里，將邈醫(yī)生突然自嘲似的笑了笑。
“權(quán)當是我個人的經(jīng)驗之談吧，隨便聽聽隨便想想就好，不要太往心里去。年輕人嘛，任性一兩次也無所謂，畢竟是青春啊……”
確如將邈醫(yī)生所言，莫先生一點都沒有在意他的話，過來人的經(jīng)驗之談又如何？他們要面對的東西可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