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你予我,與他人不同。
雪后天晴,佛安塔上,月初看向徐士衡。他嘴角微彎,噙著笑意,一雙眼眸靜若秋色,深若寒潭。
明明是溫情脈脈風花雪月的景。待細細看下,倏然一怔,月初只覺得那眼底似有風云,詭譎莫測,連帶著嘴角的笑意都染上一絲僵硬。
他還說,他與許姑娘終究是沒什么緣分的。甚至在知道其不知去向后,最先回應(yīng)的是那枚玉佩。
他喜歡杭玥,但卻對許月初的生死陌如蟲蟻。這個認知讓月初眼底抹上一層暗色。
“杭小姐?”見月初愣住了,徐士衡笑吟吟的輕聲喚了一聲。那眼神分明就是在等待她的回應(yīng)。
月初回神,怔怔看著徐士衡。她要怎么回應(yīng)他?是沒心沒肺的說自己也喜歡他?還是告訴他自己便是那個他口中與人私奔的許姑娘?一時有些慌亂。
生怕他問起自己的意思,月初搶先一步,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我......徐公子,我突然想起還有事,可能要先告辭了。”說罷,不待他回應(yīng),便轉(zhuǎn)身急沖沖的下了塔??樟羲蝗嗽谒衔?。
站在高塔上,俯看著月初匆匆離去的身影。徐士衡的眼底黯然,喃喃開口,帶著從未有過的冷意,“難道,失敗了?”
這邊月初慌慌張張的下了塔,小筱和青黛喜得用上前。
“嘻嘻,小姐如何?咦?徐公子呢?這么沒有一起下來?!毙◇憧戳丝丛鲁跎砗?,困惑道。
“他沒下來,我們先回去吧?!敝灰娫鲁跎裆话?,心不在焉說著
兩人見月初如此表情不由一愣,待月初走出幾步,見她們二人沒有跟上,回頭皺眉道:“怎么還不走?”
兩人這才回神,哦的一聲,急忙跟上。見月初在前急急走著。兩人覺得有些古怪,不敢多問,只能先跟在身后。
待出了九鯉寺,見徐士衡并未跟上來,月初這才漸漸放緩腳步。小筱與青黛對視一眼,便上前幾步于月初并肩。
“小姐......是不是剛剛在塔上發(fā)生什么事了?”小筱小心翼翼的問道。
月初聽后一怔,眼神有些暗淡,說道:“沒......沒什么......”
見月初似乎并不想多談,青黛與小筱面面相覷,最后還是決定先不問了。
夜,福安街,杭府。
月初吃過晚膳后便將自己一個人關(guān)在房里。
應(yīng)若蘭敲門進去時,她正坐在書案上抄書。見娘親進來,月初不想也知道大概是為了白日里的佛安塔之事。
“月兒是不是該跟為娘說說?”她倒是沒有拐彎抹角,直奔主題道。
月初停下筆,抿唇稍稍猶豫一會兒,遂將與徐士衡所發(fā)生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訴應(yīng)若蘭。
“月兒是怎么想的?”聽完后,應(yīng)若蘭沉思些許問道。
月初垂眸,睇了一眼身旁的玉佩道:“不知道......”
應(yīng)若蘭順著她的眼神看去,只見那玉佩安然的躺在書案邊上。眉頭一蹙,她又看了看月初,緩緩說道:“月兒,你可有想過,也許你根本就不喜歡那徐公子?”
月初聞言一愣,看向應(yīng)若蘭,“娘,為何如此說……”
長升街,徐府書房。
屋內(nèi)燈火通明,徐澍正坐于書案前,低頭抄寫文書。幾門輕輕的叩門聲響起后,他并沒起身開門,只是開口道了句進來。門外之人聞言推門而入。
“父親,你找我。”徐士衡進屋后躬身禮道。
“嗯。”徐澍淡淡的應(yīng)了一聲,沒有抬頭也沒再多話。
見父親并沒有馬上搭理他,徐士衡便站在一旁靜靜等候。待到幾筆書完,徐澍才緩緩抬頭看了他一眼說道:“今日有人到御史臺擊登聞鼓,你可知道?”
“孩兒接到消息了,說是曹州東丘縣人遞上的訴狀,狀告縣令貪張枉法,魚肉百姓。已在臺院備案待查?!毙焓亢獾褪坠Ь椿氐?。
“恩,你先看看這個。”沒有放下手中的筆,徐澍用下巴點了點書案邊的一封書信說道,“這是民部的秦大人送來的?!闭f完他又繼續(xù)低頭抄寫起來
徐士衡頷首上前一步拿起書信,拆開細閱?!皷|丘縣令是曹州知州的親族?”片刻后,他抬頭微詫的看向徐澍。
徐澍未曾抬頭,一邊審閱著案上的文書,一邊交代道:“民部改了戶籍,所以吏部這邊并未有什么異常。但若此案深查,民部改戶之事必然會被翻出來?;噬峡煲H政了,西黨那邊巴不得多掀起點風浪來好裁撤我們的人,蘇相最近不希望看到什么亂子?!?p> “孩兒知道了。孩兒會辦妥的?!?p> “下手不必太重,讓他死了心不再上訴便可,切記別惹到人命之事,一點風吹草動,西黨都能嗅得出來。”他想了想又補充一句。
“是,孩兒謹記?!?p> “還有慶王殿下明日要見你。應(yīng)該是為了幾日后設(shè)宴攬名之事。你……”
“孩兒知道該如何做,父親放心。”
欣慰的點了點頭,忽而一頓,他抬頭看向徐士衡,“日前讓你留意的那位新任監(jiān)祭使,現(xiàn)在如何?相爺對她可很是看重,你可要多上點心?!?p> “孩兒知道?!毙焓亢獾兔迹窒肫鸱鸢菜纤艔堈f著要離開之景,沉吟片刻又說道:“只是不知為什么突然想要招攬她,從她爹的脾性來看,她不太可能會黨附任何一方。”
放下手中的筆,他徐徐道:“就是要所有人都沒想到,才有招攬的意義。年初西黨撤了他們工部一侍郎之職,你可還記得?”
“似乎是一個姓安的侍郎?好像還牽連到宮中的一位嬪妃?”徐士衡若有所思,不知父親為何又突然提起此事。
徐澍點了點頭,“那個安侍郎被撤職后,工部侍郎之位西黨一直遲遲無人可補,蘇相希望能插入我們的人手。”
“相爺可有人選?”
眉頭緊皺,他冷聲道:“西黨的那個閔朔不太好糊弄,若是明面上我們的人必定是進不了的,因而才想要新覓一人。”
突然反應(yīng)過來,徐士衡倏然一怔。“相爺是想讓她來填補此位?”他皺了皺眉,不禁暗暗握拳。“只是......杭玥是由相爺親點登科,只怕西黨那邊也不定會愿意吧?”
“雖是相爺親點的九科仕子,但將她提入三甲的人就是西黨的閔朔。這點你就不要太擔心了,只要想著把她招入囊中便可。其他事相爺自會安排。”
“是?!鄙灶D片刻,只見徐士衡眼底幽暗,嘴唇一抿又徐徐開口,“父親,若是她實在招攬不得,該如何?”
徐澍聞言,面色倏然一沉,瞥眼看向徐士衡,幽幽問道“怎么?你沒把握?”
被他這么一瞥,徐士衡頓時有些如坐針氈“孩兒……只是有點擔心,畢竟她爹……”
“好了。不必解釋了。”他闔眼輕揉額角,“確實也不是不可能,若是真招攬不下那便——除之后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