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死亡士兵的葬禮
羅莎斯卡亞村,戰(zhàn)爭結束后這里依然廢墟一片。
這里的主要為木制建筑,當戰(zhàn)斗結束后,大多數(shù)房屋依然在熊熊燃燒,那濃煙扶搖直上數(shù)百米,黑煙也宣告了戰(zhàn)場的位置。
庫孜涅佐夫命令部隊進行關鍵的休整,他們畢竟已經(jīng)在森林中迂回了一些日子,不少士兵的腳都磨破了。軍隊不缺少食物和彈藥,其他的軍需物品卻奇缺,一些士兵跑丟了鞋子,他們甚至打著赤腳,忍著傷痛在前進。
為此不少人干脆撕扯敵人的衣物,尋找他們的香煙甚至是酒,一切可以用的物資都要搜集起來。
在繼續(xù)撤退前,楊明志所屬的部隊有了新的任務——挖坑。
“所有的陣亡士兵遺體最好擊中安葬。你們的部隊又有了新的犧牲,那就按照你們的喜好,集中安葬在一處,這樣等戰(zhàn)爭勝利了樹立紀念碑。”
楊明志覺得指揮官的說法非常正確。
他和耶夫洛夫把墓園設定在村莊的一處馬鈴薯田,田地里還有一些成長中的果實,首先挖出來作為食物儲備。
接著,他與眾多士兵一道,手持工兵鏟開始挖掘。
他穿著一件襯衣,身上已經(jīng)沾滿了泥巴。
“我這簡直是給自己挖掘墳墓。真是擔心,我的戰(zhàn)友們算是回歸俄羅斯的土地了,我死在哪里還不知道。”一連長拉夫連季頗帶諷刺的自言自語。
“省省心吧。我們部隊中的很多人還是能幸存下去的?!?p> “真的?”拉夫連季將鏟子狠狠插入土里,自己坐在田埂上休息??粗€在奮力挖掘的別列科夫不禁想起很多。
“當然是真的。”楊明志停下工作看著他,“只要整個師聽我的指揮,我們就在森林中戰(zhàn)斗德國人就不能奈何我們。聽著,他們可以在平原上擊垮我們,到了森林中,他們的機械兵器就將五用武之地。那個時候就是我們的主場?!?p> 拉夫連季聳聳肩,摸出香煙扔給營長一根?!拔液芨吲d,直到現(xiàn)在您還有這信心。我從敵人口袋里搜出來的,吸一根歇歇吧,他們怕是得等幾天才會再進來,屆時我們早就跑了。您也不用這么累?!?p> 兩人互相點了煙,盤腿而坐吐著煙圈。
“耶夫洛夫內(nèi)心很矛盾,我看得出來。他是一門心思想打堂堂正正的戰(zhàn)爭。我呢,我有很大的理想。突圍出去了恐怕我還是小小的指揮官,而在明斯克這里的廣袤森林和沼澤,我們留下的人可以自己拉隊伍。所以我希望你們留下了,起碼我的營全體留下了?!闭f罷,楊明志看著拉夫連季?!澳鷷S我,還是耶夫洛夫?!?p> 拉夫連季似乎表現(xiàn)出一種無奈?!澳闶菭I長,我當然聽命于你,部隊也都聽命于你。再說了,咱們?nèi)〉玫膭倮€不是你指揮。我個人的意思,跟著你能打勝仗?!?p> “好啊。聽我指揮,去打勝仗?!睏蠲髦菊酒鹕砗莺萆靷€懶腰,他見到士兵依舊在挖掘大坑。不少人也把陣亡的士兵抱過來,由于正直夏季氣溫頗炎熱,他們必須迅速入土為安。
楊桃非常擔心丈夫,同時她自己也忙的不可開交。
野戰(zhàn)醫(yī)院里哀嚎遍地,很多傷兵失血過多已經(jīng)休克,不少人就這么犧牲了。還有一些傷兵,他們的境遇也非常糟糕,子彈擊中軀干的人沒有一個活的,剩下的多是擊中四肢。
楊桃和她的老伙計莉莉婭,兩人都奇跡般的安全度過了一系列戰(zhàn)斗。
其他的一些護士,那頓炮擊之后損失不少,剩下的醫(yī)生護士人數(shù)太少,無法很好的照顧所有傷兵。一些隨軍的市民被緊急喊來作為幫手,他們頂多打個下手。
“消毒的刀子,拿來?!?p> “消毒的止血鉗,拿來。”
……
楊桃不得不努力救人,她已經(jīng)是部隊里少有的優(yōu)秀衛(wèi)生員。對于醫(yī)生的指令她聽得懂,也保持淡定的去做。
“醫(yī)生,這個病人它真的沒有事?”她弱弱的問。
“也許把,起碼得把子彈取出來。之后的事看他自己的能力,我們僅剩下最后幾瓶伏特加做消毒酒精了?!?p> 楊桃已經(jīng)見慣了生死,但是真的血肉模糊展現(xiàn)在自己面前也是驚心動魄,尤其是糟糕的腥氣弄得她精神不振。
一名士兵腿部中彈,如若任憑子彈在肌肉里,很快細菌感染和鉛中毒會要了他的命。
士兵嘴里咬著木棍,他的拼命掙扎被士兵按住。醫(yī)生在傷口里探尋著彈丸,鮮血往外噴涌。
“貝茜卡?你害怕了?”莉莉婭猛然問道。
“沒……沒有,就是覺得有些受不了。”
“安靜!”醫(yī)生強調(diào)一下紀律?!袄蚶驄I,把鉗子拿過來,我已經(jīng)找到子彈位置?!?p> 士兵已經(jīng)在劇痛中休克,這是一種人體的自我保護。
楊桃的緊張并不弱于這個兵,她的額頭滿是汗水,長辮子也濕漉漉的。
“貝茜卡,盤子拿過來?!?p> “唉,好的?!?p> 楊桃端著盤子,只聽咔啪一下,一顆沾血的彈丸在上面。醫(yī)生也是長舒一口氣:“謝天謝地,這個人沒有被傷到大血管?!?p> 這樣的手術非常多,甚至還有取出敵人炮彈碎片的活兒。
楊桃確實太年輕了,她的體力總體還不錯,而精力在飛速消耗。她雙腿站得疼,尤其是一直在盯著血腥異常的手術,突然間她竟昏倒了。
“你怎么樣了!”莉莉婭懷抱著女孩,“我的妹妹,你不要嚇唬我?!?p> 被晃蕩了幾下楊桃終于清醒過來,頭還有些發(fā)昏。
“莉莉婭,這孩子已經(jīng)非常努力??赡苁翘鞖馓珶崴惺盍耍阕屗バ菹⒁幌潞昧?,我們繼續(xù)工作?!?p> 楊桃被攙扶著到開闊地透透氣,楊明志環(huán)顧四周的時候一眼便認出了。他立刻掐了煙扔下鏟子向妻子那邊跑去。
楊桃臉色有些憔悴,她還努力的微笑著。
“士兵。貝茜卡到底怎么了?”
“報告營長,貝茜卡似乎中暑了?!?p> 楊明志立刻皺起額頭,接替士兵的工作,一把將她抱起。
這一刻,楊桃只想好好休養(yǎng)。她頭有些疼,還是努力的雙手摟著丈夫的脖子。很多士兵不明就里紛紛走過來,他們知道這個女孩是營長的妻子,她該不會是出了什么事?
“同志們,你們繼續(xù)工作。貝茜卡只是工作太累罷了?!?p> 楊明志旋即坐下,摘下自己的水壺給妻子補水。清水入口,楊桃下意識的抱著水壺猛喝,別的毫不顧忌。
“你啊你啊。槍林彈雨上不到你,結果你能把自己累成這樣子?!?p> “救人可是應該的。”
女孩強顏歡笑,喝了不少水,還吃了點東西,她便在楊明志的安排下睡一會兒。
士兵們繼續(xù)挖掘,更多的陣亡將士遺體被抱來,整齊的碼放在墓地旁。
楊明志看著這些戰(zhàn)士,不少人是跟著自己出生入死的。還有十幾位是應征入伍的民兵,他們死不瞑目面色灰白,身上普普通通的襯衫全部染血。
不知為何,一股強烈的滄桑感籠罩著他的內(nèi)心。西方面軍的指揮一塌糊涂,很多士兵進行殊死抵抗最終被分割包圍殲滅,殘部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實屬僥幸。這些人本應該成功突圍,結果一場戰(zhàn)斗又報銷數(shù)百人。
如果這樣的戰(zhàn)斗多幾次,部隊就沒有兵了。
他們確實奮戰(zhàn)到底,終究死在了沖鋒的道路上。
“全體士兵都有!立正!”
士兵們能夠感受到肅穆,見營長在立正敬禮,大家追隨著。
真正的葬禮過了一會兒正式開始,耶夫洛夫率領全師出席。整支部隊僅剩下兩千余人,部隊齊刷刷的立正,臨時的儀仗隊對天鳴槍致意。
就在這時候,一架德軍的偵察機非常巧合的飛過羅莎斯卡亞,偵查員立刻航拍,并記錄發(fā)現(xiàn)蘇軍殘部大部隊。
剛剛還立正的士兵產(chǎn)生了一些騷亂,耶夫洛夫大吼一聲:“不許亂!那是偵察機?!?p> 葬禮繼續(xù)進行,最終士兵們將土坑掩埋,并修建了巨大的墳塋。
至于敵人的尸體,多是被草草的掩埋在散兵坑而已,有的直接掩埋在山上。
結束這一切已經(jīng)是晚上,部隊要在這里修正兩天吃飽喝足了繼續(xù)撤退。因為出現(xiàn)了德軍偵察機,事態(tài)變得有些微妙。庫孜涅佐夫徹底否決了部下再休息一天的懇求,所謂:“德國人已經(jīng)偵查到我們的位置,如若消極怠慢,德軍必然會繼續(xù)堵截。我們已經(jīng)沒有更多機會,明天早晨六點,全體開拔?!?p> 284師領取的是同樣的命令,楊明志和耶夫洛夫回到營地后立刻命令士兵收拾內(nèi)務,檢查所有要帶的物資。
“又要出發(fā)了么?”楊桃問著準備行李的丈夫。
“對。這里非常不安全,我們必須走。”
“走?我們?nèi)ツ睦???p> “去沼澤地,通過那里我們就進入德國人尚未侵略的地域了?!睏蠲髦菊f罷,看到妻子還有些漠然拍拍她的腦袋:“我們現(xiàn)在處于非常困難的時期,你跟著我就好了?!?p> “嗯,我跟著你?!?p> 楊明志點點頭,他讓妻子乖乖做好在帳篷里,把舊襪子脫掉。
“所以,我必須打赤腳進沼澤?”
“怎么可能?!睏蠲髦緭u搖頭。
楊桃很費解,只見丈夫在那放著珍藏物品的小盒子里拿出一雙嶄新的布襪,并給她子換上。
這些生活用品是戰(zhàn)前買的,楊明志奉行有備無患的原則,現(xiàn)在來看這些內(nèi)衣用品完全是買對了。
“等到過沼澤地,還有雨季的時候,保持雙腳的干爽非常重要。我可不希望你的小嫩腳被泡爛磨爛,你必須時刻換襪子。當然我也如此。”
楊桃噗呲樂一下?!澳氵€是這么關心我?!?p> “當然,我們是一家人。我不關心你我關心誰。你還是好好睡覺,明天開始我們要開始遠征了。”
楊桃微笑著,心里充滿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