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響起篤篤的輕敲之聲,秦風轉(zhuǎn)頭,一個陌生人正站在哪里,微笑著注視自己,雖然不認識,但一瞧那微胖的體型,秦風立即便反應過來,他應當就是閔若兮嘴里的胖子,那個在落英縣城的大楚坐探。
“秦校尉,在下可以進來么?”客棧老板的臉上堆滿了笑容。
“當然可以,請進,請進。”說實話,秦風對于這樣一些人,心中還是充滿敬佩的,自己帶兵打仗,戰(zhàn)爭一爆發(fā),腦袋就別在褲腰帶上,而像對方這樣一些人,腦袋是時時都別在褲腰帶上,不定什么時候就被發(fā)現(xiàn)了,光榮了。
問題是,你出了事兒,你的國家指不定還不承認有你這樣一號人,于是你死了之后,記得你的人,或者只是知道你的那有限的幾個人,短暫的悲痛之后,立即會有新人來接替你的位置,而你,只會是國家檔案里面一個被標上死亡的沉默的名字,最終淹沒在如海般的檔案文獻之中。
有膽子當坐探的人,都是神經(jīng)異常強韌的家伙。
看著胖子勾著身子走進來,秦風又趕忙道:“坐,請坐,我身子不利索,就不起來了,可別見怪。”
“哪里敢勞動秦校尉?!迸肿忧妨饲飞?,尋了一張人凳子坐下。
“不好意思,還不知道尊駕貴姓?!鼻仫L笑著問道。
“不敢不敢,免貴姓彭,彭武。在這落英縣城里已經(jīng)呆了七年了?!迸肿有χ?。
“七年!”秦風不由咋舌,比自己從軍的年齡還要長呢?!澳闶菍儆趦?nèi)衛(wèi)?”
彭武點點頭,“是啊,在下屬于內(nèi)衛(wèi)系統(tǒng)的?!?p> “這一次真是抱歉了,因為我們的緣故,讓你暴露了!”秦風歉意地看著對方,由衷地道歉道,據(jù)他所知,在內(nèi)衛(wèi)之中的這種坐探,一旦暴露之后,就算回去了,前程也會大受影響。
彭武卻笑了起來:“秦校尉言重了,說起來,我還得感謝您呢?!?p> “感謝我?”秦風有些驚訝。
“是啊,我啊,在內(nèi)衛(wèi)之中算是沒本事的一個人,所以才會被派到這落英縣來當坐探,說實話,這里啊,根本就沒有什么有價值的東西值得刺探,我這一來,就是七年有余,只怕上司不查記錄,還記不記得我都是一個問題?!迸砦鋰@了一口氣,臉上滿是落寞之色。
又是一個失意者??!秦風立刻對眼前這個家伙充滿了同情,身在官場,不怕上司懷恨你,因為有人恨你必然就有人欣賞你,就怕別人記不得還有你這一個人啊。一個隨時可以被忘記的人,注定是要潦倒一生的。
“不過這一次秦校尉你們到了這里,卻是給了我一個回家的理由??!”彭武興奮起來,“我正大光明的暴露了,不但不用被擔心追責,還有極大的可能被記上大大的一個功勞,秦校尉可能還不知道,自從落英山脈我方大敗,公主失蹤之后,所有在外的內(nèi)衛(wèi)系統(tǒng)都接到了通知,我這個快被人遺忘的地方,也被送來了聯(lián)系的信鴿,當時我還在想,上頭這是病急亂投醫(yī)呢,不想,還真讓你們從這里來了?!迸砦淠樋孜⑽l(fā)紅。
秦風注意到彭武說得是回家,而不是升官晉級。作為第一個發(fā)現(xiàn)公主的內(nèi)衛(wèi)系統(tǒng)的人,回上京之后,他肯定是要升級的。不過對方的興奮點明顯不在這里。
“你,很久沒有回家了?”他問道。
彭武的臉色黯淡下來,“是啊,七年,自從到了這里,就再也沒有回家了,這是紀律,我們出來之后,就被抹掉了過去的一應紀錄?!彼猿暗嘏牧伺亩亲?,“秦校尉,我出來的時候,和你差不多年紀呢,可現(xiàn)在瞧瞧我,當了七年小老板,別的沒長進,武功還丟下了,倒是這肚子見長?!?p> “家里還有別人嗎?”
“有,爹娘都在呢,只是不知道這一次回去,他們還能不能認出我來呢?不過我唯一能讓他們高興的是,這一次回去,我還帶上了媳婦和兒子,一家子呢!我在齊國娶了女人,生了孩子。”
聽著對方的話,秦風卻有些心酸,亦有些傷心,對方期盼著回家,是因為家里還有人在倚門而望,還有雙親可以叩頭請安,可自己,卻是一個孤兒,赤條條來去一人,說來瀟灑,可內(nèi)里酸楚,則唯有自己方能體會了。
“這可真要祝賀了?!鼻仫L笑道:“彭先生是上京人?”
“是啊是啊,這一次回到上京,秦校尉要是不嫌棄在下,還請去家里做客?!?p> “那是一定要去的。”秦風笑道。
“像我這種在齊國當坐探,又娶妻生子的人,回去之后,是肯定不能留在內(nèi)衛(wèi)系統(tǒng)的了,到時候還要請秦校尉多多關(guān)照??!”彭武欠了欠身子,臉上露出了討好的笑容。
“我?”秦風一根手指指著自己的鼻子:“彭兄這可找錯廟門了吧?我人在軍中,而且官職卑位,小小的一個校尉而已,哪里能幫得了彭兄的忙,彭兄自己的軍銜級別也不會比我低吧?而且你還是上京本地人,怎么的也比我要強不是?”
彭武笑了笑,“我倒也是校尉,不過此校尉非彼校尉,難得秦校尉不嫌棄在下,稱了我一聲彭兄,我便也托大叫一聲兄弟,到時候我求上門來,你可別推托才好?!?p> 雖然感到對方求到自己不太可能,但秦風還是點了點頭,“到時候只要幫得上忙,彭兄盡管開口?!?p> “多謝了!”彭武大喜,站了起來拱手道:“哪我就不打擾秦兄弟休息了,你受傷頗重,正要好好休息,公主都不許我們來打擾你呢!”
“彭兄忙去吧。我現(xiàn)在就是閑人一個。”秦風笑道。
彭武走到門邊,突然又回過頭來,神神秘秘的道:“兄弟與公主的事情,我在報告之中可是只字未提的?!?p> 丟下這句話,彭武已是消失在門邊,留下秦風一臉茫然,什么我與公主的事情?
半晌,驀地明白過來,該死的彭武,居然真將自己當成吃軟飯的了,難怪跑來跟自己套近乎,說了這么一大套,敢情著眼點在這里!
想通這些,秦風立時便郁悶了。
這都哪跟哪兒??!
嘆了一口氣,重重的跌回到被窩之中,腦子里卻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閔若兮的音容笑貌來,這一路之上的點點滴滴,一一涌上腦海,如同過電影一般在腦子里一幕一幕的閃現(xiàn)。
她還真是一個不錯的女人呢!不由自主的,秦風在心里贊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