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
一
天剛蒙蒙亮,老夫人睜開雙眼,等了一會才發(fā)現(xiàn)自己這是醒了,于是將每天固定要做的瑣事想了一遍,然后開始查找是否還有計劃外的安排,如果有的話,通常會是大事。
嗯,今天有一件。
老夫人嘆了口氣,為了這件事她已經(jīng)等了整整十年,事到臨頭,卻心生退意。猶豫只是暫時的,老夫人年過六旬,仍不肯向歲月低頭,默默地與衰老、疾病斗爭了至少五個年頭,從來沒讓人發(fā)現(xiàn)她的記憶力正在衰退,這一回,她也不會輕易屈服。
“咳……咳……咳咳……”
足足十次綿長的呼吸之后,外屋才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今不如昔,想當初,丫環(huán)總是比主人先醒……”老夫人心里發(fā)出感慨,馬上將這點不滿壓下去,不如意的事情太多,犯不著對一名丫環(huán)吹毛求疵。
小蛾推門進來,哈欠連天,用胖乎乎的雙手揉搓眼睛,憨聲憨氣地說:“老夫人……”
若不是一起生活了五年,老夫人真會懷疑小蛾是個小子,她唇上的絨毛似乎比兒子的還要茂盛些。
“去叫少爺過來。”老夫人自己支撐著起身。
“這么早,少爺正睡懶覺還沒起床呢?!毙《炅晳T性地將自己心中的不滿按在少爺身上。
“去?!崩戏蛉酥涝撛趺磁c牢騷滿腹的丫環(huán)打交道,稍稍加重語氣,“這就去?!?p> 小蛾嘟嘟囔囔地離開了,老夫人從容起床穿衣,兒子很聽話,聽到叫喚立刻就會來,傳話的小蛾卻要浪費許多時間,足夠她做好準備。
“羅家的聲譽不能毀在我的手里?!崩戏蛉苏笪W?,她的記性越來越差,但是有一件事她到死也不會遺忘,“十年了,這份債一定要還?!?p> 二
羅獨君醒得只比母親晚一點,穿好衣裳,盤膝坐在床上,閉眼回憶昨晚讀過的典籍,捕捉當時曾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的靈感碎片,將它們分門別類,沒用的拋掉,或許有用的先放在一邊,有幾條他比較滿意,待會要工工整整地寫下來,如果興致高漲,甚至可以形成一篇文章。
丫環(huán)小蛾在門外叫了一聲少爺,含含糊糊地說了幾句,羅獨君沒聽清,仍然回了一聲“好”,下床準備去見母親。
羅獨君選出一條自覺得不錯的靈感,前往母親臥室的幾步路上,反番想了三遍,將它牢牢記住。
“孩兒拜見母親?!绷_獨君恭恭敬敬地行禮。
母子二人相依為命,但是在禮節(jié)上從來不會敷衍,羅獨君也不覺得尷尬,站在一邊的丫環(huán)小蛾卻覺得好笑,羅家一貧如洗,全靠接濟勉強度日,規(guī)矩卻不少,親娘倆兒早晨見個面而已,也要裝模作樣一番。
小蛾咧嘴傻笑,突然想起自己也是這場裝模作樣的儀式的一部分,急忙上前一步,做出要扶起少爺?shù)淖藙?,這個動作完全多余,少爺年紀輕輕,身體健康,用不著攙扶,可是按照老夫人的教導,她必須意思一下。
母子二人沒有因為丫環(huán)的笨拙而失態(tài),一個莊重地點頭,一個恭謹?shù)貍壬碚玖ⅰ?p> “孩兒,你可記得十年前?”羅母問。
丫環(huán)小蛾忍不住又傻笑了一聲,老夫人說話最愛拐彎抹角,總是先從不相干的小事說起,繞來繞去,無非是督促少爺用功讀書。
“記得。”羅獨君毫不猶豫地回道,同時微微躬身,在與母親交談的過程中,他還會頻繁地做出這個動作。
“你父為官清廉,卻遭奸人陷害,憂憤以病,臨終時將孤兒寡母托付給誰?”
“懷陵武大俠?!?p> “你父與武大俠可有舊交?”
“兩人素昧平生?!?p> “武大俠見到你父親寫下的書信之后是怎么做的?”
“武大俠降階相迎,待以貴賓之禮,當天即在武宅附近賃屋,安置母親與我。”
“然后呢?”
“武家按月供給錢糧,十年間寒暑不輟,以至于今?!?p> “十年前你只有九歲,如今已是堂堂男兒漢,武家的恩情,你可曾報得一星半點?”
“未曾?!?p> “嗯?!崩戏蛉藵M意了,臉上仍無笑容,神情稍稍緩和了一些,“記得就好,去吧。”
“是?!绷_獨君慢慢退向門口。
“羅、林兩族在京為官者甚多,可有用得著的嗎?”老夫人娘家姓林,很多年沒有來往了。
答案就在羅獨君心里,可他還是尋思了一會,然后說:“不濟事?!?p> 老夫人揮揮手。
三
小蛾在羅家待了五年,知道母子二人受武家接濟,卻不知道他們原是官宦人家,她將少爺送到院中,忍不住問:“少爺家里那么多人當官,當初為什么要投奔武家呢?”
羅獨君笑了笑,丫環(huán)粗鄙,這些年來卻多虧她操持家務,為老母分憂,算是忠仆,“世態(tài)炎涼如此?!闭f罷,進屋取了幾件東西,離家而去。
“少爺,你不吃早飯嗎?”小蛾大聲喊道,見少爺不理睬,自去灶下生火做飯,鍋里的米粥開始冒泡的時候,她想通了,“老夫人在吹牛,少爺不好意思說破。哪來的當官兒親戚?這么多年我可一個也沒見著?!?p> 早飯是一碗粥和兩樣咸菜,小蛾用木盤托著送給老夫人,臉上、手上沾了不少煙灰,明知又會挨說,可實在懶得洗漱。
讓小蛾意外的是,老夫人竟然哭過,臉上淚痕未干,見到她進屋,急忙抬手去擦。
小蛾慌忙地放下托盤,“老夫人,你別這樣,我保證下回一定先洗手?!?p> 老夫人搖搖頭,心頭憋悶,也就顧不得聽者為誰了,“身懷千金之玉,困于一錢之厄,人生狼狽莫過于此?!?p> 看著一臉茫然的小蛾,老夫人笑了一聲,“好比你身上有一件寶貝,價值千金,可是衣食無著,偏偏差了幾個錢,眼看就要餓死,是抱玉而亡,還是賤價而售?”
“當然是賣了寶貝換糧食,我父母就是這么把我送到這里的嘛,當然,沒換到多少糧食,只是省了我在家時的嚼裹兒。老夫人,咱們家里也有寶貝嗎?現(xiàn)在正用得著,我聽武家的劉伯說,下個月的錢糧能不能送來可難說,武家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p> 心痛一陣陣襲來,老夫人險些又控制不住眼淚,“我的寶貝就是獨君啊,原指望有一天他能出人頭地,光耀羅氏門楣,誰想到武大俠偏在此時遭難,報恩之事不能再拖??珊尬夷缸佣烁戳ⅲ挥歇毦呀?jīng)成年,總算能做點什么?!?p> “嘿,我當是什么事,武大俠又不是第一次惹上官司。劉伯說不給錢糧,其實是在嚇唬咱們,頂多兩三個月,武大俠肯定能出來,到時候一高興,說不定給咱家的錢糧還能多些。再說少爺就是一個書生,在衙門里也沒有熟人,他能幫什么忙?無非去武家問一問,幫忙寫點東西,還能怎么樣?這不丟人,寶貝少爺還是老夫人的。”
老夫人嘆息一聲,“權、勢、財、力皆可報恩,無權無勢無財無力,就只能以身報恩,唉,當年若不是走投無路,我們母子絕不受他人滴水之恩?!?p> “以身報恩?少爺又不是女兒身……哦,我明白了!”小蛾眼睛一亮,“少爺是要劫獄嗎?可他還沒有我力氣大呢?!?p> 老夫人搖搖頭,傾訴的渴望已經(jīng)消退,她不想再對丫環(huán)說什么了,于是端起粗瓷碗,小口吃粥,心卻跟在兒子身上。
小蛾一點也不相信少爺真能幫到隔壁的武大俠,肚子里咕咕叫,只希望心情不好的老夫人今天能多剩一些粥,。
四
羅獨君走出家門的時候,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一個大致的計劃,的確,現(xiàn)在的他無權無勢無財無力,更沒有飛檐走壁的本事,他所依仗的是頭腦,他要證明自己十幾年的書沒有白讀。
首先,他得見一面此刻正關在縣衙牢里的武大俠。
羅獨君專心攻讀,相識者不多,但不意味著兩耳不聞窗外事,在牢門口逡巡了一會,他徑直走向看門的一位差人,從袖中取出一塊小得不能再小的銀子,遞過去,說:“有勞公差,我要見犯人武盡?!?p> 差人吃驚地看著書生,“你是誰?”
“我是武盡的街坊,姓羅,名獨君?!?p> 差人又吃一驚,這些天來探監(jiān)的人不少,直呼“武盡”其名的這還是第一個,他看了一眼銀塊,不用掂量就知道輕重,伸手推了回去,冷淡地說:“瞧你是個念書人,跟你說句實話:你來探望武大俠,我會轉告給他,情意就算到了。你走吧,這里沒你的事,來探望武大俠的人早就排上了隊,等他出獄那天也輪不到你?!?p> 羅獨君再取出一小塊銀子,這是他的全部積蓄了,“煩請通報一聲,就說羅獨君有要事相見?!?p> 差人不高興了,皺眉道:“你這人怎么不開竅?跟你說了這里沒你的事……武大俠昨晚跟幾位好友夜飲至四更,估計現(xiàn)在正睡得香呢。”
羅獨君將兩小塊銀子塞到差人手里,固執(zhí)地說:“無論如何請通報一聲。”
差人嘴里嘖嘖作響,想了一會,說:“給你通報一聲,武大俠要是還在睡覺,我可不能為你叫醒他?!?p> 五
從牢房里走出來的不是差人,而是一名滿臉狐疑的年輕人,看樣子二十五六歲,身穿長衫,舉手投足卻不像是讀書人,見到羅獨君,露出笑容,拱手道:“羅公子怎么來了?”
羅獨君認得此人,他是武盡的侄子,也是貼身跟班,名叫武淵,大家都稱他“武三爺”或是“武三哥”。
羅獨君抱拳還禮,“原來武兄在這里,那就好辦了,請帶我進去見武大俠?!?p> 武淵笑道:“真是不巧,伯父這幾日身體不適,羅公子的情意我們武家領了,請回。武家經(jīng)過大風大浪,這點小難還能度過去,大樹不倒,蔭涼自然長存。羅公子明年要去京城參加科舉了吧?伯父早就跟我說過這件事,到時候還要好好赍送公子呢?!?p> 武淵覺得話已經(jīng)說得夠清楚了,羅獨君卻不識趣,搖頭道:“武大俠這一次遇難與此前不同,眾人熙來攘往,都在幫倒忙,照此下去,武大俠捱不到秋后?!?p> 秋后是問斬的時候,武淵昨晚跟大家一塊喝酒,覺還沒睡夠,心情不是太好,聽到這句話,心中更是不滿,抬手搭在羅獨君肩上,推著他轉身,指著街角的一群人,耐心地說:“看到了嗎?那都是來求見武大俠的訪客,有人已經(jīng)等了整整三天了?!?p> 羅獨君早就看到了那群人,三五十位,年紀都不大,個個勁裝打扮,旁若無人地大聲交談,周圍的商販都離他們遠遠的。
“我跟他們不一樣,他們來害人,我是來救人的?!?p> 武淵大笑數(shù)聲,“羅公子多慮了,這些人都是各地豪俠,聽說伯父有難,趕來效犬馬之勞,何有害人之意?至于羅公子,我相信你有救人之心,可我們武家暫時還不需你的救人之力?!?p> 武淵將兩粒小銀子交到羅獨君手里,轉身走進牢房,心中嘲笑讀書人的死板。
羅獨君看著手里物歸原主的銀子,抬頭對武淵的背影大聲說:“我就在這里等著,請務必轉告武大俠,危在旦夕,再晚幾天,只怕是神仙也沒有回天之力!”
六
太陽越升越高,街上漸漸熱鬧起來,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年從斜對面走來,目光左瞅右望,好像來往的商販、行人都是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
監(jiān)獄門口的差人很不喜歡少年的舉動,咳了兩聲,沒說什么,轉過目光看向另一邊。
好像有一個不準進入的范圍,少年走過監(jiān)獄門口,停在二十步之外,到處觀察了一會,向羅獨君招手。
羅獨君走過去,少年掀起氅衣的一角,像是在扇風,其實是為了露出短刀的柄。
“你認得武大俠?”少年不客氣地問。
“我們是鄰居?!绷_獨君頓了頓,補充道:“我是武家的食客?!?p> 少年故作矜持地嗯了一聲,“你能見到武大俠?”
“希望如此?!绷_獨君扭頭看了一眼監(jiān)獄門口,已近午時,武淵沒再出來過。
“如果你能見到武大俠,告訴他一句話:請放心,孫家不是問題?!?p> 羅獨君沒吱聲,少年以為他沒聽懂,解釋道:“武大俠不是因為孫家人告狀才被抓起來的嗎?武大俠的仇人就是我們的仇人,跟他說,盡管放心,不出三日,孫家必然撤狀,還得去武家磕頭求饒?!?p> 少年引頸四顧,好像行人當中有誰會站出來反駁他似的,然后補充道:“別問我是誰,我只是仰慕武大俠的為人,心甘情愿為他做點小事?!?p> 少年拂衣而去,大步回到對面的人群中。
七
午時過后,陸續(xù)來了幾位真正的訪客,騎馬乘車,前呼后擁,每次都能引發(fā)街上的騷動,不只是那群帶刀少年,就連街上的普通百姓,也在口口相傳訪客的身份。
“京南白公子,這是他第三次來訪了吧?交情真是好啊?!?p> “俊陽侯!那是俊陽侯!哈哈,俊陽侯來懷陵不見縣官,卻見犯人,縣太爺快要嚇死了吧?”
“孫家真是不自量力,竟然敢告武大俠。”
“只怕以后整個天下也沒有孫家的立足之地嘍?!?p> 守衛(wèi)監(jiān)獄的差人增多了,卻只是維持秩序,不敢阻擋任何一位訪客。
這一天,唯一遭到拒絕的客人就只是羅獨君。
在差人的驅趕下,他站的位置離監(jiān)獄門口越來越遠,可他仍然拒絕離開,很快就看出了門道,這些貴客表面上倏忽而至,其實早就排好了先后順序,從來不會發(fā)生沖突,總是一個走,另一個才到。
有時候前后兩位客人會在街上相遇,于是勒馬停車,先是笑呵呵地互道辛苦,然后頭碰頭,當著所有人的面切切私語。
天色漸暗,訪客來得少了,排場也小得多,有人徒步而來,像是在閑逛,在監(jiān)獄門口突然轉身,邁步就進,差人們跟沒看見一樣,目光實在沒處可放,就望向天空,像是在醞釀噴嚏。
羅獨君知道自己學不了這一招,這些客人顯然也都提前打過招呼,他仍然站在門口,至于等到何時,他沒有任何想法,對一撥撥的訪客失去興趣之后,他在打一份腹稿,要將晨時捕捉到的靈感訴諸為一篇完整的文章。
八
兩名陌生的差人走過來,手中攥著鐵鏈,沖羅獨君橫眉立目,其中一人清晰響亮地吐出兩個字:“滾——蛋。”
羅獨君沒動,另一名差人搖動鐵鏈,斥道:“這里不是茶館,縣里也沒招你當差,走,沒在這兒挺尸?!?p> 羅獨君不愿爭吵,只是搖搖頭。
兩名差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時行動,將鐵鏈套在羅獨君脖子上,拽著就走,嘴里大聲咒罵,整條街都能聽得見。
斜對面的人群開始起哄,嘲笑的不是公差和書生,而是那個找羅獨君傳話的少年。
九
羅獨君在牢房里待了一夜,次日清晨,被差人推搡出去,看著他慢慢走開,差人們才收起鐵鏈。
昨天那名帶刀少年還沒走,也不知夜里在何處安身,這時從街邊躥出來,與羅獨君并肩走了一段路,說:“見到武大俠了嗎?”
羅獨君搖頭,他在牢房里聞了一晚上的臭氣,連武盡的聲音都沒聽到,武淵也沒有露面。
“原來你是個吹牛皮的家伙。”少年不屑地說,好像對方大大辜負了自己的信任。
“我沒說過我一定能見到武大俠?!?p> “唉,也是,武大俠難得遇到點小災小難,天下英雄誰不過來效力?這個時候見他一面,價值千金,進去的時候是無名小卒,出來就是大豪杰了。聽說了嗎?好幾位王侯要一塊向皇帝陛下求情呢,他們可都是皇帝身邊的寵臣啊,此事必成。我在這里等三天了,再等一天,我也得走,大家搶著要去教訓孫家,我可不能落后?!?p> 羅獨君止步問道:“你也要當俠客嗎?”
少年一愣,“當然,你不想嗎?那你來求見武大俠做什么?”
“何為俠?”羅獨君又問。
少年又一愣,順口道:“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專救人于困厄之中,奮不顧身,事了而去,不求利,不求名,是為俠?!?p> 羅獨君點點頭,邁步就走。
少年立在原處,莫名地覺得受到了羞辱,右手握住刀柄,盯著羅獨君的背景看了一會,喃喃地說了一句“讀書人”,松開刀柄。
十
武家這些天來一直客人不斷,喧嘩聲經(jīng)常持續(xù)到后半夜,一墻之隔的羅家還跟平時一樣冷冷清清,羅獨君推門進院,沒有去見母親,走向自己的房間,打算寫一封信。
一進屋他就愣住了。
本應被關在監(jiān)獄里的武盡武大俠,居然就站在他的房間里,正在翻看桌上的書籍。
“冒昧到訪,請羅公子見諒?!蔽浔M個子不高,穿得也很簡樸,像是鄉(xiāng)下的土財主,可即使站在別人的房間里,他也像是主人。
羅獨君拱手還禮,“武大俠親臨寒舍,令蓬蓽生輝,羅某幸甚?!?p> 武盡認得羅獨君,卻從來沒有如此認真地打量過他,半晌方道:“武某一生交游天下豪杰,門前車馬絡繹不絕,偶逢牢獄之災,幸得諸友伸手相助,眾人皆以為此乃小事一樁,不出十日,武某當能安然歸家。只有閣下四處宣揚此為大難,不愧‘獨君’之名,敢問究竟有何用意?”
羅獨君再一躬身,“閣下無官無爵,一介布衣,卻以小災招致天下豪杰,宅內夜夜笙歌,獄中賓朋不斷,乃至王侯親臨。懷陵雖為小縣,卻在京畿之內,此間騷動必達朝廷。因此我知道閣下之罪不在殺人,不在孫家,而在俠名太盛,招忌人主。只怕說客入宮求情之時,就是閣下罪無可赦之時。”
大俠武盡臉色驟變,一躬到地,“求先生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