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最后的機(jī)會

　　離開了這么久，卻恍如昨日，一點(diǎn)兒都沒有隨記憶淡去。那這段日子的記憶又是怎么一回事？仿佛一大段的記憶被壓縮后，硬生生的擠進(jìn)腦子里，快壓迫得喘不過氣來。

　　“小雨，你的手怎么流血了？是被切到了嗎？怎么這么大了還這么不小心，切個菜還能把自己的手切著。在這兒等著，我去拿膠布?！?p>　　看著手忙腳亂的老媽，才注意到流血不止的手指。只是血流得這么多，為什么卻一點(diǎn)兒都不覺得疼呢？正疑惑間，老媽已再次來到跟前。拉起我的手，開始處理起來，口中仍是毫不停歇的責(zé)備：“哎呦！流了這么多血，得吃多少才能補(bǔ)回來。怎么就這么不小心呢！真是……”

　　只是老媽的聲音越來越小，忍不住出聲：“媽，你說什么呢？我聽不清！”老媽卻像聽不見一樣，繼續(xù)一個人在那兒喋喋不休。只聽得聲音越來越小，連帶著老媽的身影也開始模糊起來。這一刻，我徹底慌了。只是還來不及反應(yīng)，就被手指的刺痛驚醒。

　　“雨兒，你醒了！”對上韓琦風(fēng)關(guān)切的眼神，忍不住自嘲起來：“程小雨，你還真是沒用，竟然都出現(xiàn)幻覺了。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清醒點(diǎn)兒?！编止就?，正準(zhǔn)備閉上眼繼續(xù)睡，卻被耳邊急切的聲音叫?。骸坝陜?，不要睡！”

　　突起之聲，倒讓我心下一怔，不覺有些膽怯。怎么回事？這個夢境為何會如此真實(shí)？手不自覺握緊，指尖甚至掐得自己一陣疼。是做夢，是做夢，嘴里一遍遍重復(fù)著。只是任我如何麻痹自己，冰冷的現(xiàn)實(shí)仍是再次將我擊垮。睜開眼的瞬間，對上韓琦風(fēng)的注視，我的世界早已坍塌一片。

　　該高興嗎？終于又見到了韓琦風(fēng)，終于又可以陪在他身邊了！不，不是，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回去，我想回家，我真的好想爸媽。

　　絕望再次逼近，無法言說的悲傷鋪天蓋地而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掙脫了韓琦風(fēng)的雙手，又是怎么將他們?nèi)哭Z出門外，我甚至不記得自己對他大喊大叫了些什么？那時的我，十足的瘋女人一個，一個人是又哭又叫，全然聽不進(jìn)任何人的話。

　　沒人能理解，我也不指望有人能理解。誰能體會沙漠中瀕死之人，誤把海市蜃樓當(dāng)成了綠洲，空歡喜一場之后的絕望，沒有人。他們永遠(yuǎn)也不會知道，失去信仰之人有多么的生不如死。當(dāng)最后的救命稻草散去之后，人的意志早已被摧毀殆盡，甚至連本能的求生欲望也都被一一奪去。

　　就算當(dāng)初有再不舍，再難受，我還是義無反顧的選擇了這條路。因?yàn)槲抑?，回家，是我一直以來的信仰，一個人說什么也不能丟了自己的信仰。家，回不去，那在這兒，我又算什么？這一刻，突然覺得自己就是一個笑話。

　　眼淚早已流干，嘴里也發(fā)不出半點(diǎn)聲音，一個干涸的尸體配上一個空了的靈魂就在角落里靜待腐朽。

　　一天？兩天？還是三天？門被踢開的那一天，只覺光特別的刺眼。光中出現(xiàn)了一個天使，不自覺微笑，無聲祈求道：“你是來帶我走的嗎？”總以為靈魂終于可以得到救贖，奈何叫醒人的不是天使，是現(xiàn)實(shí)，是鮮血淋漓的真相。

　　“程小雨，你鬧夠了沒有？你不吃不喝，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三天，你真就這么想死？你就真要這么狠心棄我一人，你回答我？”

　　韓琦風(fēng)為什么要吼我？他為什么要哭？我像是一個傻子，突然變得不會思考，只能靜靜的看著他。

　　許是我的模樣看起來有些可憐，因?yàn)槲以谒壑锌匆娏诵奶邸Ｖ皇?，為什么我仿佛沒有了知覺。換作平時，我肯定會心痛的。他是我的最愛，我本來是一點(diǎn)也不舍得讓他難過的。只是，為何我會變得如此的麻木，似乎他的悲傷在我這兒竟被淡化到視而不見。

　　“雨兒，你怎么啦？你這到底是怎么啦？你說說話??！你回答我一句也好?。∧悴恢滥氵@樣我有多心痛。不管你想做什么？不管你的決定對我來說有多難割舍？只要你能重新好起來，我都答應(yīng)你！就算是我的命，只要你愿意，拿去便是！但請你好起來，不要再這么折磨自己，折磨我！”

　　許是他雙手的勁兒太大，捏得我手臂生疼，抑或是他的眼神太悲傷，刺痛了我。只覺心中抽搐了一下，腦袋里的思路便一步步清晰開來。我真是太自私了，只知道自己的心有多難受，卻忘了，這樣的我又會讓他的心有多痛。沉浸在自己悲傷中的我竟不知自己其實(shí)正拿著尖銳的鉤子一次次戳進(jìn)他的心臟。

　　“對不起，對不起……”除了道歉，我不知道還能說些什么？我說不了原因，也給不了承諾。對他，只有滿滿的愧疚。

　　他終究還是選擇了原諒我。“雨兒，我不要你道歉，我只要你好好的。雖然你不肯說，但我知道你心里也很痛苦，我只恨我不能替你分擔(dān)，才讓你一個人承受這么多?！?p>　　“不，不關(guān)你的事兒，是我自己不好，讓你擔(dān)心了！”看著他一臉自責(zé)，我也實(shí)在不忍再狠心折磨他煎熬自己了。換上無比認(rèn)真的眼神，清晰道：“韓琦風(fēng)，以后無論發(fā)生什么，你都會像現(xiàn)在一樣愛我，信我嗎？”

　　既然知道回不去，既然注定要留在這里，那我就必須要他一個保證。不然，我真的怕自己沒那個勇氣去堅持，繼續(xù)挨下去。

　　“會，當(dāng)然會。以后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我韓琦風(fēng)都會一如既往的愛你，信你！如有違逆，不得善終！”“我信你！同樣的，只要我程小雨在這兒一日，也必會以命相隨?！?p>　　安撫了半天，韓琦風(fēng)才終于不那么緊張兮兮，愿意回去處理朝政。他一走，沒來由的，心中又是一空。天知道，如今除了他，還有什么能支撐住我搖搖欲墜的世界？似乎我留下的唯一意義就在于他了。

　　抬眼看著鏡中的自己，不過幾天光景，就快沒了人形。手不自覺撫上臉龐，骨頭似乎能胳得手生疼。程小雨啊程小雨，你怎么能頹廢至此？你這樣對得起關(guān)心你的人嗎？目光下移，不覺一怔！

　　微一用力，便扯掉了脖子上的物件兒。曾經(jīng)緊張得要命的寶貝，如今只覺分外礙眼。用力扔出的瞬間，破口大罵道：“騙子，都是騙子?！辈诲e，我曾是那么的相信，相信他的話，相信他能助我回家。可現(xiàn)實(shí)擺在眼前，一切都是騙人的，我再也不要相信了。

　　珠子碰撞到地板，應(yīng)聲裂成兩半。正傷心欲絕間，只覺一道光芒甚是耀眼。正疑惑間，光芒中憑空多出了兩行字，若隱若現(xiàn)：“四海歸一，大道可成！”不過幾秒功夫，字跡消失，光芒也隨即散去。再看去，珠子已平平無奇，再普通不過。胡亂擦了擦眼睛，甚至都懷疑剛剛不過只是自己的幻覺。

　　環(huán)顧四周，安靜得出奇，別無異樣。但我知道，剛剛所見絕對不只是幻覺，一定是天逸老人給我的指點(diǎn)。只是這“四海歸一，大道可成”是什么意思？“歸一！”腦海中靈光一閃而過，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沒錯，一定是這樣！如此說來，一切也都能解釋得清楚了。不然好端端的，我怎么會來到這里？又怎么會恰恰就讓我碰到了韓琦風(fēng)，還陰差陽錯的救了他一命，原來這才是我的宿命。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了，韓琦風(fēng)是天命所歸，這是毋庸置疑，但平平無奇的我又有何能耐？上天是腦子秀逗了，要這么來玩兒我？

　　罷了！罷了！既來之則安之！既然你們覺得我能擔(dān)此重任，我那只能勉為其難。話說回來，若真能助韓琦風(fēng)一臂之力，也算是無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