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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風(fēng)華

五一、從早到晚

大宋風(fēng)華 圣者晨雷 3187 2016-04-25 21:04:36

  當(dāng)李清照出來的時候,周銓完全呆住了。

  他確實(shí)有點(diǎn)面部識別困難,記不得人的臉,但是李清照不同,兩人見過二面,還聽師師說過,李清照曾在賈達(dá)手中救過她,所以,周銓對李清照印象深刻。

  當(dāng)認(rèn)出是李清照來的時候,他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還好我沒有說她的詩是我寫的”,緊接著第二個念頭卻是“我為什么要說那詩是她寫的”!

  上次在街上偶遇,周銓已經(jīng)推斷出,李清照此時還沒有給自己取“易安居士”這個號,也沒有寫下“生當(dāng)做人杰”的詩句,現(xiàn)在的她,大約還是在寫“莫道不銷魂”、“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大膽狂徒,竟然敢……敢……”

  李清照本來準(zhǔn)備斥罵周銓的,可一開口,她也呆住了。

  怎么個罵法,罵對方將一首肯定可以千古揚(yáng)名的詩說成是自己所作么?

  或者罵對方假冒自己的名字作詩?

  無論怎么罵,都有些不對勁!

  “呵呵……沒有想到,竟然在此遇見趙夫人……”周銓見李清照呆了,他倒是回過神來,打了個哈哈,將自己的尷尬藏了起來。

  面對女人,你越心虛,她越囂張,倒不如死鴨子嘴硬。

  “你方才說,那首詩是我所作,我為何不記得?你如此行事,究竟是何用心?”李清照也緩過神,開口問道。

  “這個,我方才不是說了么,曾聽得一人在汴河中乘舟吟詩,當(dāng)時聽到他吟此詩,便追問此詩何人所作,那人說是趙夫人之作……故此上回我賣冰棍之時,拿此詩向夫人請教,便是想知道,夫人是否真是此詩作者?!?p>  周銓繞口令般的說法,讓李清照頭昏腦漲,還想再問,卻注意到周銓現(xiàn)在身上仍然是濕淋淋的。夏天衣物較少,濕淋淋的貼在身上極是不雅,故此李清照又退回到船艙之中,放下了簾子。

  隔著簾子,李清照才又問道:“那人究竟是誰!”

  “我還想向趙夫人請教呢,那人會是誰?!敝茔屟b得一臉無辜模樣。

  李清照將信將疑,可是對周銓的懷疑還是多些,她正沉吟著如何逼問出那人身份來,就在這時,她身邊的仆婦低咳了一聲。

  這仆婦是從李家陪嫁過來的,最是熟悉李清照的性格,李清照一驚,順仆婦示意望去,只見郭太夫人的臉色,已經(jīng)陰沉如水了。

  李清照自己不認(rèn)這首詩是自己所作,可郭太夫人卻覺得,若是這世上有女子能寫出這樣的詩來,非自己這位兒媳莫屬。

  李清照才氣高,即使趙明誠也算是才子,卻仍然被她壓得抬不起頭來,這一直是郭太夫人心中的隱憂。偏偏趙明誠又無子嗣,然后喜歡離家游玩,就是此前,趙明誠就有長達(dá)半年時間不在家中。

  若是真有那么什么人,暗中與李清照書信往來,因此得了李清照的詩……

  老太太想像力倒是挺豐富的,立刻就在心中編了一部曲折反復(fù)的評話出來,她有所懷疑,面上神情自然不好。

  李清照此時也反應(yīng)過來,退了幾步,到了郭太夫人身后。

  “怎么,不問了?”郭太夫人斜睨了她一眼。

  “全憑君姑作主?!崩钋逭盏馈?p>  郭太夫人咧了一下嘴,勉強(qiáng)露出一個笑意,然后道:“讓船靠岸,打發(fā)他下去!”

  周銓原本有些驚駭?shù)?,沒有想到又遇上李清照,不過李清照回船艙之后,船就開始靠岸。周銓此時也意識到,自己的話語恐怕有些唐突,但話既說出,就無法挽回了。

  好在李清照身邊的仆婦出來,告訴他馬上送他上岸。他低聲向那仆婦道:“大娘,請問艙中尚有何人?”

  那仆婦見他嘴甜有禮,白了他一眼,低聲道:“太夫人也在,你這小廝,太過冒失!”

  周銓心中一動,李清照與她的婆婆兩個女人入京,會是為了什么事情?

  不過他只是將此事記在心里,上岸之后長揖道:“謝過太夫人、趙夫人,在下告辭了?!?p>  船上沒有回聲,周銓看著這客船緩緩而去,他估計(jì)了一下行程,覺得這船會在杞縣停泊,當(dāng)即回程。

  他人乖嘴甜,很快就搭上了一輛大車,坐在大車上堆起的貨物上,向著汴京而去。

  周銓離開之后,李清照所乘船中陷入了沉默,郭太夫人良久才道:“清照?!?p>  “兒媳在?!崩钋逭招卸Y。

  然后郭太夫人又是沉默,李清照胸中悲悶,此時隱隱有些后悔,不該救方才那小子的。

  “那詩果真不是你所作?”郭太夫人又問。

  “這是兒媳第二次聽到那首詩,上次便是在京師中,遇得他賣冰棍那回,他撞著了我的轎子,彼時秋姑與福伯也在?!崩钋逭盏?。

  秋姑就是那仆婦,她上前為李清照作證,緊接著在船艙外的福伯也說了此事。雖然郭太夫人心底的疑問還沒有徹底解決,但她面上松了口氣,笑了起來:“當(dāng)真是一個狡黠的小廝!”

  此后郭太夫人不再提此事,只是說要寫信,將趙明誠召回家中,令他與李清照夫妻團(tuán)聚。

  她們的座船果然停到了杞縣,準(zhǔn)備在此過夜,待次日再出發(fā)。不過到了次日凌晨時分,船夫正要啟錨之時,突然間有兩個人出現(xiàn)在泊船的碼頭上。

  “請問,趙清憲公家太夫人座船,可在此處?”其中一人高聲叫道。

  郭太夫人聽得呼喚,眉頭微皺。

  “清憲”是她丈夫趙挺之的謚號,她其實(shí)很不喜歡這個謚號,當(dāng)初趙挺之去世之時,天子親臨其家,郭太夫人求天子賜予一個帶“文”字的謚號,結(jié)果天子不允,那個時候,郭太夫人就明白,趙挺之的政敵絕對不會因?yàn)樗廊ザ胚^趙家。

  “怎么回事,去問一問?!彪m然不喜歡,但是郭太夫人還是沉聲道。

  這一打聽,那兩人就走了過來:“我們奉周大哥之命,特來拜謝太夫人救了我們小郎君,些許薄禮,不成敬意,還請?zhí)蛉耸障?!?p>  他說完之后,就將一個錦盒遞了過來,自有仆婦接過去。

  郭太夫人在船艙中,神情有些驚訝,周銓回到京師,再遣人來致謝,豈不意味著這兩人是連夜趕路?

  “辛苦二位了,二位這是連夜趕來的?”她徐徐說道。

  “周儻哥哥說,報(bào)仇可以十年不晚,謝恩便是耽擱片刻也嫌晚了?!眮砣斯Ь吹氐馈?p>  “那周小郎君可安好?”郭太夫人又問道。

  兩人對望了一眼:“安好,謝太夫人過問?!?p>  他們可是知道,周銓回城途中還被人追著,只是因?yàn)橹軆昧死钊玫膱?bào)信,出城接應(yīng),這才脫身。

  打發(fā)走這兩個來道謝的人,郭太夫人看了李清照一眼,想到李清照提起,或許能夠借助周銓來幫助趙家,神情微微一緩,然后笑道:“這周家倒是有些意思?!?p>  “君姑說得是,周家父子看來都是市井中的奇人?!崩钋逭盏鼗貞?yīng)道。

  “且看看周家送來的禮物,莫非是冰棍?”望著對方送來的那個大木盒,郭太夫人又道。

  趙家畢竟是官宦之家,哪怕如今落魄,眼光還在,但郭太夫人還是猜不到這個木盒里裝的是什么。

  打開木盒之后,發(fā)現(xiàn)里面是兩對小陶罐,底下還有一張紙。

  “小陶罐只算平?!惫蛉伺c李清照心中都是如此想,那么重要的是陶罐中的東西。

  李清照拿起那張紙,遞給郭太夫人,她原本以為那張紙是張禮單,可是郭太夫人將之?dāng)傞_后,瞇著眼睛,才訝然道:“這是……什么物什?”

  李清照湊上去,只見紙上寫著“憑此至京師雪糖館兌取雪糖兩石整”的字樣。

  她們忙于奔走,只是聽說了雪糖,卻還沒有見到,婆媳對望了一眼,不約而同看向那兩陶罐。

  李清照揭開其中一個陶罐蓋子,借助早晨的陽光,她看到了里面的晶體,潔白似雪,晶瑩如玉,隱隱散發(fā)著甜香味。

  “這就是雪糖?”郭太夫人雖然曾是宰相之妻,此刻也不禁呆住。

  此物只憑賣相,就可知價格不匪!

  周家送來這樣的禮物,算是極有誠意了。

  李清照舉目向岸上望去,那兩個連夜飛奔來的人,此時牽著馬,緩緩行向碼頭邊的腳店。

  “那個小子……真是報(bào)恩片刻不緩,報(bào)仇十年不晚么?”李清照心中暗想。

  “報(bào)恩片刻不緩,報(bào)仇從早到晚!”

  汴京城中,周銓咬牙切齒,看著自己的父親。

  “我已經(jīng)派人去送上禮物了,你還想怎么樣?”周儻有些惱火。

  “我要賈家父子的性命。”周銓道。

  周儻吸了口冷氣,目光也變得嚴(yán)厲起來:“你……果真?”

  “今日他能招來亡命伏擊我,明日就可以讓兇徒襲擊娘親與師師!此等隱患,不可不除!我要借力,將他們父子趕出京師,然后在途中結(jié)果了他們!”周銓發(fā)狠。

  原本向梁師成提出的條件中,就有取賈奕父子性命一條。但是梁師成是何等人物,哪里會輕易答應(yīng),既然如此,周銓決定退而求其次,原本準(zhǔn)備借刀殺人的,現(xiàn)在自己動手!

  “你說的是,本當(dāng)如此,我會準(zhǔn)備好人手,盯著賈家一舉一動!”周儻也不是心慈手軟的,當(dāng)初對摩尼教徒時,他可是果決得緊。

  但是,如何借勢將賈家逼出去,是個讓周儻為難的問題。

  賈家不是當(dāng)初的摩尼教,若用舊法,殺入賈宅去,必然會引發(fā)京師大索,周家肯定會與賈家同歸于盡,故此,只有先將賈家驅(qū)出京師,才能再做下一步行動。

圣者晨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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