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浩明和韓冰所乘的特快列車五點二十分從沈陽北站出發(fā),花小雨四點半就到了站前廣場。
廣場上很熱鬧,背著旅行袋兒、拎著大包小裹的人們絡(luò)繹不絕,也有做著生意的,賣些編織的兜兒,簡易的小旅行袋兒什么的,不停地向來往的人進(jìn)行兜售。侯車大廳前出行的與送行的人們出出進(jìn)進(jìn),說著離別的話兒。人群間幾個衣衫襤褸的乞丐則不失時機地伸著手兒點頭哈腰地博取同情,在旅人輕蔑的語氣和不屑的眼神中換得幾枚硬幣。出站口擁著接站的人們,幾個舉著接站牌子的人在那里徘徊著,一位清潔工手里拎著撮子和掃帚不時彎下腰來,將地上出現(xiàn)的紙屑、煙頭兒等雜物清理干凈。
花小雨知道孫浩明和韓冰此行路途遙遠(yuǎn),特意去超市為兩個人準(zhǔn)備了一大包袋裝食品。猶豫再三,花小雨又去了一家禮品店,選了一只小巧的水晶球,讓店里的服務(wù)員用亮紙彩帶將禮品盒包了。那里面是一艘風(fēng)帆鼓滿的古戰(zhàn)船,另有“一帆風(fēng)順”四個精致的小篆印在主帆上——寓意很好吶。
這是為浩明買的小小紀(jì)念品,因為平日里孫浩明給予花小雨太多的關(guān)心和愛護(hù),花小雨總是很感激卻又無從報答,現(xiàn)在浩明就要離開了,自己總該有些表示的。
花小雨來到侯車大廳前的柱廊下,開始四處搜索——約定好了就在這里的,可是浩明和韓冰都沒看到。視線里,一家三口走了過來,三歲多的小女孩兒正拽著媽媽的衣角兒不停地哭鬧,年輕的媽媽無奈停下步子,轉(zhuǎn)身斥責(zé)??墒呛⒆语@然哭得更加厲害,以致于渾身扭動起來。孩子的爸爸拍了拍妻子的手背兒,拉過孩子的小手,一把將她抱了起來,笑著從口袋兒里摸出一塊兒糖來,剝了糖紙送入孩子口中,那妞兒才停止了扭動,露出笑臉兒來。
想起小時候爸爸也是這樣哄自己的,花小雨會心地笑了。這當(dāng)兒那乞丐從側(cè)面走了過來,把一個掉了瓷的破缸子端到花小雨的面前——
一枚硬幣投入瓷缸中,花小雨回過頭見是孫浩明。那乞丐顯然仍不滿足,還欲從花小雨那里再尋些安慰,正碰到浩明嚴(yán)厲的目光,只好悻悻地走開了。
“我們都在廳里呢。”浩明指了指遠(yuǎn)處的座椅,花小雨便看到了韓冰和玲子,原來都已經(jīng)到了。
“你們到了多久了?”花小雨一邊問著一邊把手上的東西遞給浩明。
“也是剛到,時間還早呢——你買這些東西干什么?”
“車上吃的——這個是送給你的。”花小雨把小禮物塞到浩明手里。
“什么呀?”浩明笑了。
“拆開就知道了?!?p> 浩明和花小雨來到了韓冰和玲子面前,玲子正依偎在韓冰的肩膀上。
“花兒又給我們帶來了這么一大包東西,我們到了深圳可以先開個小賣店兒——”
原來浩明自己也買了不少,玲子和韓冰自然也有準(zhǔn)備,這東西便成災(zāi)了呢。
“你手里那小盒兒是什么?”韓冰眼睛挺尖。
“那是花兒送給我的,可沒你的份兒。”浩明有些得意地說。
“花小雨,你可有些偏心啊,哥也對你不錯的呀。”
“你有玲子照顧,還和我爭啊?!睂O浩明道,很高興花小雨送給自己小禮物在韓冰那里爭了一回面子。
“他欠收拾呢?”玲子在一旁嘟著嘴,然后又起了好奇之心,“快讓我們也看看里面有什么好東西。”
浩明用征求的眼神望著花小雨,花小雨點了點頭。
“快打開吧,成心讓我們著急是不?”韓冰也催促著。
浩明這才小心翼翼地拆開禮品盒包裝,打開盒蓋,從里面拿出那透明的水晶球來。
“好漂亮啊,從哪里尋的寶貝啊——”玲子驚嘆著。
“一——帆——風(fēng)——順?!焙泼饕蛔忠蛔值啬钪厦娴男∽?。“謝謝你,花兒。我們就借你的吉言了,聽好消息吧?!?p> “不錯不錯,我現(xiàn)在就愛聽這話兒,跟著借光呢。”
“你可要說話算話啊,”玲子又突然轉(zhuǎn)過頭來盯住了韓冰,“一年之后一定要把我接過去的,要不然你就趕快給我回來,不然,哼——”
“行了,小姑奶奶,我都賭咒發(fā)誓了,把心放到肚子里吧?!?p> 看著玲子和韓冰親熱的樣子,花小雨感覺有些好笑,心想用不著這樣夸張吧。不過自那次觀楓葉之后,花小雨對玲子也多少有了一些了解,知道她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人,心直口快,毫無城府,因此看著他們甜甜蜜蜜地抱在一起,又有一絲羨慕,感嘆著一對情侶就要分開,難免是要依依不舍的。
“聽說到深圳要很長時間呢,你們在車上怎么打發(fā)時間呀?”花小雨問。
“有了你們買的這些東西還不夠我們慢慢地打發(fā)時間嗎,享受著呢。瞧,我們準(zhǔn)備了一箱啤酒呢。”韓冰用手向長椅處指著,得意地說。
“別喝醉了,東西讓人掏了都不知道?!绷嶙诱f。
花小雨看著椅子上的一堆東西,果然就有一箱罐裝啤酒,還有其他的小包裝袋兒,就彎下腰來幫著收拾起來。浩明把水晶球重新包裝好,讓花小雨放到自己的包里。玲子也過去幫忙,把那些零散的集中到一起,有些東西暫時用不上,就塞到背包的空隙里,隨時吃的東西系在了背包的帶子上,然后把兩個大背包并排擺放到長椅邊。孫浩明和韓冰站在一旁欣賞著兩個女人的勞動,抿著嘴偷笑。
花小雨先注意到了,面上一紅,用手把散在耳邊的發(fā)絲向后捋了捋。接著玲子也注意到了,“笑什么,不懷好意——”
“這上帝創(chuàng)造了女子,真是第一件功勞了。要是這世界沒有了女人不知要亂成什么樣子呢。”韓冰在那里說,浩明就哈哈地笑。
“還說風(fēng)涼話。”玲子瞪了韓冰一眼。
花小雨問浩明韓冰說什么了,浩明就告訴她實在是表揚她們呢。
時間還早,幾個人又坐到長椅上捱時間。
候車大廳里的廣播響起來,列車的車次、始發(fā)站、終到站與發(fā)車時間在大廳的電子顯示板上滾動著,列車就要進(jìn)站了。心急的旅客們早已排好了一條長龍,也有沉穩(wěn)些的,擠在兩側(cè)的長椅上側(cè)身坐著,把地上行李的背帶緊緊地攥在手里,望著遠(yuǎn)處入口的動靜。不大一會兒,兩位身著藍(lán)色制服的車站工作人員,從工作室里走向候車大廳的進(jìn)站口處,打開柵欄門開始檢票。長龍開始緩慢地動起來,那些長椅上坐著的人也紛紛站起身來,加入到這長龍之中。
孫浩明已經(jīng)為花小雨和玲子買了站臺票,兩個人可以跟著進(jìn)到站臺里送行。
浩明和韓冰各自背起了自己的背包,花小雨和玲子也試著一起挪動那箱啤酒。韓冰看見笑了,彎下身子撈起紙箱,卻被浩明搶了過去,一下子扛到肩膀上。幾個人被人群挾裹著向站臺方向走去。列車早已停在了站臺前,身著制服的列車員守在每節(jié)車廂的入口處,仔細(xì)查驗著乘客車票。一些才從天橋下來的旅客匆匆地向自己所在的車廂跑動著。
孫浩明走在前面,已經(jīng)隨著人流擠進(jìn)了車廂。韓冰還落在后面,和玲子開著玩笑。
花小雨站在車廂外面向里張望著,在人叢中發(fā)現(xiàn)了浩明。先上了車的旅客都急急地走著,彎著腰找著自己的位子,那些先找到的便忙著往行李架上送著背包和旅行袋。孫浩明抬起了車窗,沖韓冰招著手喊話,可是韓冰并沒注意到?;ㄐ∮昱苓^去把浩明的方向指給韓冰,韓冰才明白了浩明的意圖,走過去把背包從窗口遞了進(jìn)去。
不多時,車廂外的隊伍沒有了,只偶爾有幾個遲到的旅客從大廳里趕著往這邊跑。車廂門口,韓冰和玲子說了幾句話后,轉(zhuǎn)過身來,輕輕地拉了拉花小雨的袖口,示意她跟著往旁邊挪一挪。
“什么事,韓冰?”看到韓冰神秘的樣子,花小雨覺得有些奇怪。
“小雨,我們要走了,有一件事我覺得應(yīng)該告訴你?!表n冰背過身來打起了手勢,“浩明他很喜歡你,你知道嗎?這話他是不會對你說的,但我是知道的。我真不知道這話應(yīng)不應(yīng)該告訴你——”
韓冰猶豫著,想再說兩句,可是發(fā)覺對方好像沒看懂自己的手語,于是急急地在口袋里摸索著掏出一只水性筆來,在手心里寫上“浩明愛你”幾個字讓花小雨看,又想補充著解釋解釋,但終于還是搖了搖頭,只是說道,“好了,我要走了——”向小雨擺了擺手,把筆往口袋里一塞,轉(zhuǎn)身登上了車梯,留下花小雨在那里發(fā)愣。玲子也走過來,拉了一把花小雨的胳膊,見花兒沒有動地方的意思,便隨著韓冰進(jìn)了車廂。
花小雨轉(zhuǎn)過臉望向車窗,看見孫浩明正探出頭來向她招著手。一會兒玲子就下來了,和花小雨并肩站在一起,臉上也在笑著,卻很勉強。
列車鳴笛了,開始緩緩地移動起來。車廂里浩明和韓冰都在使勁地擺著手,站臺上花小雨和玲子也舉起手臂沖著車廂揮動著。霎那間,花小雨的淚水模糊了雙眼,淚眼朦朧中看到了浩明的臉,和他那傷感的眼神。
花小雨把韓冰臨行時說的話深深地壓在心底,強迫自己不去想它。接下來的日子,花小雨又忙起來,也就沒有時間再去思考了。
林楓拿到了房子的鑰匙,當(dāng)天就把花小雨請了過去。這是一棟新樓,也就五六年的光景。樓房南北朝向,所處的位置也不錯。樓前有一片休閑綠地,雖然暫時還沒有什么娛樂設(shè)施,不過到了溫暖的季節(jié),那一片小樹林將會是郁郁蔥蔥惹人喜愛的場所。
林楓的房子在五樓,是個不大的單室,一室一廳一衛(wèi),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陽臺在陰面,林楓說如果是在陽面的話,就不用封閉了,會用來做觀景臺,正好可以看到樓下的綠地。在陰面就只好封上了,要把廚房移出去騰出一些空間做個小餐廳。
房子原來的主人對房子沒怎么裝修,因此這房子基本上還算得上是清水房。林楓對房間的結(jié)構(gòu)非常滿意,最滿意的地方就是淋浴間和衛(wèi)生間,雖然挨在一起,卻是被一堵墻隔開的兩個獨立的部分。當(dāng)然里面的光線受了影響,暗了許多。不過林楓已經(jīng)想好了,要對淋浴間適當(dāng)?shù)母脑煲环?,讓它具備暗室的功能,這樣就不必在洗相片的時候,把整間屋子都用各種布幔遮起來了。
在了解了種種設(shè)想后,花小雨開始量尺,林楓幫忙打下手。花小雨一邊量,一邊在小本子上記錄著各種數(shù)據(jù),腦海里突然閃現(xiàn)出自己的搭檔蔡洪飛來,仿佛又是在公司那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