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勢劍拔弩張,一觸即發(fā)。
對峙片刻,卻是東方青玄先笑了。
“治病救人本是好事,殿下未免太過無情了?!?p> “東方大人見笑了。本王的人,別人用不得?!?p> 眼看便要尖刺對麥芒,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一直端坐在趙樽懷里的夏初七卻突然莞爾一笑,捏了一下趙樽的胳膊,笑嘻嘻的看著東方青玄。
“大都督如此抬愛,楚七要是再不識好歹,那便是愚不可及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動刀動槍的傷了和氣?不如這樣,且容楚七先回房換身衣裳,再去診治?”
說到這兒,她側(cè)眸瞥了一眼趙樽,仿佛融入了濃濃的情義,語氣亦是嬌羞了不少,“楚七才剛與殿下夜游,玩耍得太過歡實了些,身子有些臟,不敢污了東方大人的地方?!?p> 這話說得隱晦,卻又讓每個人都聽得懂……
趙樽冷硬的面部肌肉,不著痕跡的微跳了一下。
東方青玄看了她片刻,又看了看身側(cè)的金衛(wèi)軍,緩緩牽開了唇。
“殿下興致真好。那,青玄便在東院恭候了?!?p> 說罷一拂紅衣大袖,帶上一行錦衣衛(wèi)便隱入了夜色之中,也帶走了剛才噴薄欲發(fā)的緊張感。趙樽緩緩一揮手,里外三層的金衛(wèi)軍也鏗鏗然退了下去。馬號的殺戮之氣,終是散了開。
“你不必答應(yīng)。有本王在,他奈何不得?!?p> 冷冷的夜風(fēng)中,他的聲音比刀劍更為冷硬。
“嘁,我可不想欠了誰的人情,完了又得誆我銀子。不就是治病么?我是醫(yī)生,應(yīng)當(dāng)去的。放心,我會處理妥當(dāng)?!?p> 回屋匆匆梳洗下,夏初七處理好血衣,換了一身兒衣裳,又特地檢查了一下額角遮那個“賤”字的膚蠟,這才去了東院。
東院的陳設(shè)不如玉皇閣精致,本是招待來往官吏使用的,不過卻也古樸干凈。見她入屋,東方青玄慵懶地坐在一張紫檀木椅上,差了人端茶倒水,極為客氣講究,卻便未見到那個據(jù)說活不過今夜的吳參將。
夏初七心下明了,懶洋洋往椅上一坐,笑瞇瞇斜脧他。
“大都督治病是幌子,邀楚七前來單獨一敘才是正經(jīng)吧?”
“聰明?!睆澚讼麓浇牵瑬|方青玄輕嗅了一下青花茶盞里的茶,動作妖雅入骨,聲音仍是淺淡如春風(fēng)拂面,“如風(fēng),把東西拿給楚小郎過目?!?p> “是?!?p> 很快,一個略顯陳舊的香囊便呈在了夏初七面前。
這個東西她見過,就壓在夏草的衣箱底下。略有淡香,針腳雅致,用料考究,上頭繡著的兩朵并蒂蓮,花色精美,生動逼真,不像一個村姑所有。若換到現(xiàn)代,那就是一件不可多得的藝術(shù)品了。
“這是你的東西?”東方青玄又笑問。
夏初七只瞅了一眼,便瞇眼看他,“這么精致的東西,哪是楚七配得上的?”
似乎早料到她會否認,東方青玄不以為意,“那楚小郎可否把巾帽揭開,讓本座一觀?”
心下“咯噔”一聲,夏初七更加證實了自家的猜想。
實際上,從那天在樹林子開始,她便心知這東方大妖孽應(yīng)是認得原身夏草的。現(xiàn)在看來,他應(yīng)該還知道她的額頭上黥了一個“賤”字兒,如今他又在鎏年村搜出了屬于夏草的東西,自是確定無誤了。
可他還想求證什么?
對于身世,夏初七其實也非常好奇。但她不傻,更是深諳“黥刑”的厲害,在得知東方青玄是錦衣衛(wèi)大頭目之后,哪里還敢承認?又哪里敢去詢問?
不僅是他,包括在趙樽面前,她也不敢多吐露一個字兒。
世間上,沒有一個囚犯去向警察詢問身世的道理。
心思千轉(zhuǎn),她動作卻沒有停頓,只隨口說好,便大方的揭開了巾帽。
“大都督可都瞧仔細了?”
東方青玄妖眼一瞇,瞥了她好幾眼,面上卻未露出半點異常。
“看來,是本座識錯了故人。”
夏初七松了口氣兒,面上卻也端得住,“原來如此?怪不得。呵呵,不過,楚七雖非大都督您的故人,但往后若有需要,刀槍箭傷癰癤腫毒陽衰不舉,只管吩咐便是,楚七自當(dāng)效勞?!?p> 她綿里藏針,東方青玄只笑而不語。
又頓了下,才像妖精一般沖她魅惑一笑,起身走了過來。
“晉王殿下不是個好相與的人,你可還吃得消?”
“哎,誰的人生不是驚心動魄?”夏初七笑道,不想再在這廝面前裝孫子了,立起身來,抱拳扛手做了一揖,“大都督若是無其他事情,楚七便先告退了。今兒這身子,實在乏得緊?!?p> 東方青玄了然的低眉一笑,笑容迷離陰柔,妖冶唯美,卻偏生又帶著一股子血腥入骨的壓迫力,慢慢從笑聲里釋放出來,令她心生緊張,真怕下一瞬便會被他割了腦袋。
“楚小郎,本座有兩個字,要贈予你?!?p> “哦?”
夏初七情緒不明的應(yīng)承著,心里卻天人交戰(zhàn),想不明白這廝長得這么好看,為什么與他相對總能產(chǎn)生一種讓人歇斯底里想逃的抓狂感。她記得上次他說在京師辦了一案,難不成……她額頭上的字兒,便是這廝黥上去的?
驚人的想法一入腦,她的眼珠子卻已不知轉(zhuǎn)了幾回,那靈動勁兒惹得東方青玄笑了起來,緩緩拿過她的巾帽,他替她戴在頭頂,卻在收回那修長白皙的手指時,湊到鼻端不輕不重的一聞。
“真香。”
“這便是你要說的?”夏初七瞪眼。
“對?!?p> 老實的一垂目,夏初七恭敬的再一揖,“大都督,楚七也有兩個字相送。”
“愿聞其詳?!?p> 她眉目生花,“傻、逼?!?p> 俏生生的說完,也不管東方妖孽聽沒有聽懂,她一甩袖子,瀟灑地大步出了東院。
東方青玄便未阻攔。
笑瞅著她纖細的背影,他淡淡輕喚,“如風(fēng)?!?p> “屬下在?!?p> “是她嗎?”
“八九不離十?!?p> “原以為是個不入流的蠢貨,不曾想?yún)s是個藏拙的,有這么一身好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