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七入得那扇朱漆大門,在范從良的帶領下,觀賞著古代縣府衙門的格局,很快就繞過了大堂屏風,到了后頭的宅院居所,見到了躺在榻上面色蒼白的范氏。
這娘們兒是她在這個世界,睜眼看見的第一個人。
瞧著她皮包骨頭的樣子,她那心情還真是形容不出來。拿捏著太醫(yī)的氣勢,她把了脈,又稍稍問了下病情,便探手按壓在了范氏的小腹。
“痛不痛?”
“痛,痛,痛……”范氏呻吟起來。
痛就對了,不痛才奇怪呢。
夏初七又摁另一個地方,“這兒呢?”
“痛,很痛。嗷嗚,痛死我了……”
“到底是這兒更痛,還是那兒更痛?”
“嗚,都痛……救……救救我……”范氏痛得濕了鬢發(fā),身子蝦一般曲了起來,面青唇紫的樣子看上去好不可憐。
“楚太醫(yī),小女可還有治?”范從良不太相信初七,見狀嘴唇直抽搐,言行卻頗為妥當。
夏初七故弄玄虛地捋了下袖子,淡淡說,“有楚某在,自然能治?!?p> 一聽得這話,那五姨娘呼啦一下,便給她跪下了,淚兒串串。
“御醫(yī)大人,快救救小女吧,我就這么一個女兒啊?!?p> 扶了她起身,夏初七自覺高大上的笑了兩聲兒,扭頭對范從良搓了搓手指頭,皮笑肉不笑的說,“我等行醫(yī)之人,自當以救治天下蒼生為己任,只……”
她奸醫(yī)一般輕咳了下,范從良立即會意。
“煩請楚太醫(yī)放心醫(yī)治,酬金方面……下官自當……盡力?!?p> 呵呵的牽了下唇,夏初七頓時神清目明。心里話兒:貪官的銀子不拿白不拿,更何況那趙賤人讓她“自行解決”,不是和“便宜行事”一個道理么?一舉兩得的事兒,她為什么不做?
腹誹半天,她拿喬夠了,才長嘆,“治惡疾,得對癥才能下藥。你家小娘薄白苔,脈細數(shù),本是急產時損傷軟產道所致經脈破損,下血不止,應為失血傷陰之癥。當益氣養(yǎng)血,生肌固經為上,卻被施以血瘀之癥來治,如何能愈?”
“這這這……哎呀!”范從良心里頭似信非信,卻不得不裝模作樣一個窩心腳踹在身邊兒仆役的身上,“豎子可恨,叫你請的好郎中,誤了我女兒。”
“范大人,毋須動怒——”
夏初七心知但憑這幾句話便要取得他的信任,自是不可能,好歹也得露上兩手才行。
要換到現(xiàn)代,范氏這樣兒的情況,當務之急便是先輸血止血。可如今,哪有這條件?
慢吞吞從醫(yī)箱里取出一套銀針來,她凝神片刻,抬起范氏足踝,扎向她足上的大敦穴。
在此穴位上施灸,是止住女人子宮出血的最好辦法,效果也是立竿見影。不過片刻,那范氏的臉色便有了明顯好轉。
“血,好像,止,止住了?!?p> 又裝腔作勢的在她身上蹂躪了一番,夏初七扎得盡興,范氏也越發(fā)興奮起來,“爹,娘……女兒,女兒覺著,好受了許多……”
“神醫(yī),神醫(yī)啊——!”哭著喊著,屋子里嘩啦啦便跪了一地。
“晉王殿下千歲,叩謝殿下千歲!”范從良也不知是真心感謝趙樽,還是故意在她面前作秀,朝著驛站的方向跪拜著“咚咚”便是幾個響頭,那聲兒大得,估計比磕他親娘還要利落。
夏初七心底冷笑,臉上卻笑瞇了眼兒。
因嫌棄自家的字兒太丑,又懶得動筆,便讓范從良坐在案前,輕松地隨口一念,“炙黃芪八錢,烏賊骨四錢,生熟地各三錢二分,炒黃岑三錢,三七末一錢三分,草河車八錢……服三劑后,我再來為娘子調補。”
“多謝楚太醫(yī)賜藥?!?p> 在范氏一家子的千恩萬謝中,夏初七退出了宅院。剛過儀門左側,便遇上了匆匆趕來的蘭秀才。
“你是……”
蘭秀才瞧見是她,也是大吃一驚。范從良搶了話頭就打斷他,“子安,還不快謝過楚太醫(yī)?”
從岳父嘴里聽了情況,心中雖奇怪,蘭秀才也沒失了禮數(shù)。
“楚太醫(yī)今日大恩,蘭某來日定當厚報?!?p> 原本沒有安好心的夏初七,受不住這些人的感激涕零,客套地虛禮了一番,等他轉身離開,突然壓著嗓子望向了范從良,“范大人,有句話,楚某不知當講不當講。”
范從良又是扛手又是作揖,“楚太醫(yī)但說無防。”
邪歪歪牽唇一樂,夏初七沖著蘭秀才的背影擠眉弄眼了一下,“楚某前些日子不巧聽了一個趣事兒,范大人你衙門里的馬捕快之妻劉氏,好像與你家三女婿……呵呵……”
范從良呀了一聲,“有這事兒?”
輕咳了一下,夏初七頗為無奈的摸了摸鼻子,“劉氏與你家女兒交好,在楚某家鄉(xiāng),這種關系稱為‘閨蜜’,所謂‘閨蜜閨蜜,搶夫利器’!呵呵呵……范大人,楚某告辭,你只當我多了一句嘴。”
話遞過去便行了,說多了沒有意義。那劉氏猥褻了她家傻子,她回了這么一記拳足夠了。不管范從良心里信還是不信,總得賣她幾份薄面兒。因為她的薄面兒,便是趙樽的金面兒。說白了,她今兒在這縣衙里,一面賣的是醫(yī)術,另一面便是“狐假虎威”了。
不過,她心知,“撲爛”的第一步“請君入甕”也達到了預期目的。
但藥不能一次性下得太猛,接下來的事,得過兩日等范氏的病情有了好轉,再續(xù)不遲。
拿著從范從良那里刮來的一百兩酬金,坐著小驢車,她舒舒服服地哼著小曲兒返回驛站。在很樸實的為自己貼上了N……個牛逼的標簽后,只覺微風習習,通體爽利??尚◇H車還未到驛站,遠遠地,只見城門口一輛造型別致的馬車正往里駛入,瞧著那飄飄黑旗上的字兒,她心里驟然一驚。
“錦衣親軍都指揮使司!”
錦衣衛(wèi)這個概念,夏初七從梅子嘴里知道了不少??偨Y出來也無非就幾個詞兒:牛逼,變態(tài)。特牛逼,特變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