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鳶這一去半晌也不見人影,蘇瑾心想這死丫頭不知道又跑到哪里躲懶去了,正想著,外面卻吵吵嚷嚷熱鬧起來,聽著一個女子怒氣沖沖的聲音:“你這丫頭沒教養(yǎng),我就領(lǐng)你到你主子這里問個清楚,看看她是怎么教下人的!”
然后門簾被粗暴的掀開,一伙人沖了進來,為首一人此時扭著紫鳶的一只耳朵,紫鳶頭發(fā)亂糟糟的,衣服也被扯出了幾道口子,臉上還有一個紅紅的巴掌印。
柳家宅邸后院閣樓上的西邊屋子里,此時幾個婦人丫鬟站在爭吵,一個中年婦人聲音尖利地吵嚷著數(shù)落著,她的一只手里抓著的是一個十三四歲穿水綠衣裳容貌娟麗的小姑娘的耳朵。
原本倚在床上的蘇瑾下了床,她剛美美睡過一覺,因此綰著的頭發(fā)此時放了下來,身上也只著著月白的中衣,對于這突然闖進來的一伙人疏無好感,不由皺了皺眉,又見紫鳶被扭著耳朵,頭發(fā)散亂衣服扯得亂七八糟,臉上還有掌印,這丫頭此時眼淚汪汪的,顯然是受了委屈。
蘇瑾雖然臉色依舊平靜,那雙眸子卻習(xí)慣性的瞇了瞇,如果有前世她公司的那些員工在這里,估計一定會瞬間噤若寒蟬,因為這是老總動怒的標志。
事實上蘇瑾此刻確實惱怒了,看到紫鳶這番慘狀,她無法不怒,這小丫頭是她穿越過來以后見的第一個人,而且平日里嘰嘰喳喳陪她說話照顧她的飲食起居,雖然蘇瑾有時候無聊了喜歡惡作劇戲耍她,實則對這個小丫頭感情不淺。
這個領(lǐng)頭的中年婦女蘇瑾有些印象,人稱王嬤嬤,似乎是二房嬸子的陪嫁丫頭,后來指婚給了柳府的幾個管事之一,二房太太很倚重她,蘇瑾雖然進府不久,卻也聽過這位王嬤嬤的名頭。
至于其他幾個丫鬟,似乎有二房的也有大房的,蘇瑾對這些人就不太熟了。
這時王嬤嬤看到蘇瑾走過來,似乎更來勁了,瞪著眼睛活像個潑婦,直接沖蘇瑾大聲道:“大少奶奶,你是怎么管教你這丫頭的?她在廚房打了老奴的女兒杏花,老奴希望你能給我個交代,不然我就請二太太評評理……”
蘇瑾卻看也不看王嬤嬤,看著紫鳶,突然開口冷喝道:“混賬奴才,還有沒有一點做奴才的樣子?進來見了你加少奶奶爺不知道行禮?這么沒規(guī)矩,活該被打!奴才不懂規(guī)矩,這次是被打,下次丟了小命可別怪你主子沒提點你!”
她前世位高權(quán)重,此時沉下臉來陡然呵斥,自有一股旁人沒有的威勢,不說紫鳶被嚇得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就是原本氣勢洶洶興師問罪的王嬤嬤也瞬間噤聲。
眼神掃過隨王嬤嬤進來的那幾個仆婦丫頭,幾人都心里砰砰直跳,面色有些不自然。
她們原本都沒有把這個新來的少奶奶放在眼里,誰不知道蘇家家境敗落就跟乞丐差不多,再者,這位新來的奶奶父母雙亡娘家也沒個依仗,雖然聽說原本蘇家是書香門第,但現(xiàn)在確實窮家賤女,柳家人除了少數(shù)幾個都瞧她不起,平日里背后自然譏笑議論,當面也輕慢冷眼,原本幾個都是跟著來給王嬤嬤仗勢的,沒想到……
這位少奶奶看來不像那么好欺負的!幾人隱隱有些后悔了。
王嬤嬤剛才也被蘇瑾氣勢所懾,此時稍微醒過身來,聽著對方剛才明顯指桑罵槐的話,臉色一黑,剛要開口反駁,蘇瑾卻抓住機會第二聲呵斥又至:“狗奴才,罵了你了還聽不明白?長這么大簡直是糟蹋了府里的糧食,還不行禮!”
看起來她又是看著紫鳶罵的,不過只要不是蠢豬,大約都知道罵的是誰,王嬤嬤臉色更加難看。
紫鳶懵懵懂懂,只知道少奶奶真的生氣了,嚇得趕緊叩頭:“少奶奶,奴婢錯了,奴婢見過少奶奶!”
其他幾人也跟著福了福,行了禮。
就只有王嬤嬤拋不下面子,硬邦邦地杵在那里,她是來興師問罪的,況且她經(jīng)驗豐富人老成精,知道如果一旦矮下頭去,再要拿回主動權(quán)就不容易了。
蘇瑾見這個潑婦還在死撐,頓時俯下身對紫鳶教育道:“丫頭,不要看著你是府里的老人兒,又在主子面前得寵,就忘了自己的身份,我要是管教不好你,這府里還有幾位太太幾位老爺少爺小姐的,怎么也輪不到你一個臭奴才蹬鼻子上臉翻了天去!”
王嬤嬤聽懂了蘇瑾話里的警告意味,心想可不能讓這小婊子拿住自己把柄,在幾位太太跟前說自己不懂禮數(shù),想到這,只得黑著臉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行禮道:“老奴見過大少奶奶!”
“呀,王嬤嬤實在是折煞蘇瑾了,您是二嬸的得力臂膀又是府里的老人,我新進府,對您這些老嬤嬤都是極尊敬的,只是苦于一直沒有私下相見,我這訓(xùn)斥自己丫鬟,倒是讓嬤嬤見笑了!”蘇瑾趕緊扶起王嬤嬤,嘴上說著,看表情那叫一個無辜和熱情,隨后她又讓紫鳶起來,便問:“紫鳶這丫頭到底怎么得罪嬤嬤了?您說說,我這人絕不護短,再說,就算我處置不了這事,相信大少爺也不會輕易饒了她!”
屋子里,王嬤嬤一伙已經(jīng)被蘇瑾幾組指桑罵槐軟中帶硬硬中有軟的組合拳壓下了氣焰,現(xiàn)在都老實了許多,同時也都意識到原本那個不被她們看在眼里的窮家女并不是軟柿子一枚,可以隨意揉捏。
“老奴也不是不知尊卑特地來找大少奶奶的不是,只是我女兒杏花原本在廚房里做事,好好的被紫鳶這丫頭給打了,老奴就這么一個女兒,一向懂事乖巧,對咱們柳府也忠心耿耿,二太太也素來夸獎的,現(xiàn)在被人無故打了,我這當娘的總不能不聞不問不管不顧,況且,這事也讓府里的奴婢們看著心寒,大家在這府上做事,老的幾十年一輩子了,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老奴想著大少奶奶出身書香門第,自然明白事理,所以請您來評評理給奴才們主持一個公道!”
她說到書香門第時故意咬重這幾個字,神情中帶著點譏諷,確實在暗諷蘇家家道中落,從書香門第變成現(xiàn)在的貧寒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