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huán)彩閣比起覓春樓多了些市井味道的雜亂,少了些士子崇尚的文人雅意,這也是無奈,三萬多如豺狼虎豹風(fēng)廷衛(wèi)駐扎此地,再雅致的地方也會被弄得烏煙瘴氣。
花無煙攙扶著酩酊大醉的寧大春,來到古滇聞名遐邇的煙柳之地。
“呦,玉劍門的貴客到了,姑娘們,快備上好酒好菜!”女人特有的尖利調(diào)門響起。
負(fù)責(zé)攬客的老鴇,是位精于世故的半老徐娘,僅靠鼻子聞,就能嗅出來客人大致身份,腰間的銀子寬裕不寬裕,頭上的官帽插什么帽翅,都能猜個(gè)八九不離十。何況寧大春也是本店熟客,自然曉得對方身份。
雖然玉劍門被風(fēng)廷衛(wèi)到來后自始至終壓著一頭,但也不是小門小戶的買賣人家可以隨意招惹的起,土狗惹不起下山虎,抓雞逮兔還是綽綽有余。
不等花無煙和寧大春開口,就有四位花枝招展的姑娘將他們擁簇到一處廂房中,一位體態(tài)豐盈的女子堆起燦爛笑道:“公子,您是吃些酒還是住堂?”
對娼寮熟門熟路的花無煙淺淺一笑,答道:“先上些酒,我打干鋪,師兄鋪堂,丑話先說在前頭,若是把我?guī)熜炙藕蚴娣?,銀子管夠,我?guī)熜忠遣桓吲d,你們的銀子也休想拿到!”
說完,花無煙掏出一張銀票拍在桌上。
幾位姑娘都是眼尖心活,隨意瞥了眼就能瞧出銀票上面的數(shù)額。
一百兩!
這是她們一個(gè)月都賺不到的數(shù)目。
豐盈女子盯著銀票,面露難色,晃著財(cái)神爺?shù)母觳矉陕暤溃骸肮?,我們這些胭脂俗粉,哪能入得了寧大爺?shù)姆ㄑ?,也只有棠兒才能討寧大爺?shù)臍g心,但是……”
“有話就說!”花無煙佯裝怒意。
“今晚風(fēng)廷衛(wèi)的崔伍長住堂,已經(jīng)把棠兒包下了,而且……崔伍長也放出過話,以后誰也不許再碰棠兒,尤其是寧大爺……”豐盈女子唯唯諾諾解釋道。
“哦,原來如此……”花無煙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而向還有些迷糊寧大春問詢道:“師兄,除了棠兒,你可還有其他中意的女子?”
寧大春聽聞棠兒二字,猛然睜開朦朧雙眼,掃了下極為熟悉的環(huán)境,甩了甩頭,壓著下巴口齒不清道:“棠兒在哪,把棠兒叫過來!”
豐盈女子不情愿答道:“棠兒和崔伍長在一起……”
啪!
花無煙狠狠將茶碗摔碎,突然起身,指著女子大聲叫嚷道:“你們是腦子有病還是聾了,沒聽到我?guī)熜肿屇銈儼烟膬航衼?!再敢磨磨唧唧,直接把你們環(huán)彩閣砸了!”
花無煙對于青樓里的情況太過熟悉,知道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怕的不是斯斯文文的儒雅官吏,而是一言不合拔刀砍人的江湖客。尤其在古滇來說,百年大派玉劍門比起踽踽獨(dú)行的江湖人士,更加讓人膽寒。
四位姑娘看到他暴跳如雷,也不敢再言語,邁著碎步跑了出去。她們只是賣笑賣肉的羸弱女子,見識過太多脾氣怪異的客人,犯不上為了屁大點(diǎn)的事強(qiáng)行出頭,再大的爛攤子也有專人出來收拾局面。
“師……師弟,現(xiàn)在找棠兒……合……合適嗎?”寧大春似乎酒勁醒了一些,仿佛覺得這樣做有些冒失,嚼著大舌頭問道。
“師兄,是您讓我?guī)鷣碚姨膬旱陌。耍縿偛拍€教導(dǎo)師弟,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為了心愛的女子豁出一切都是值得,沖冠一怒為紅顏,是為大丈夫!”
花無煙大義凜然。
“對!誰敢擋老子見棠兒,老子就宰了誰!”
這番言語激起了寧大春隱忍多時(shí)的暴戾,再怎么說,他也是習(xí)武多年的血性漢子,而且現(xiàn)在酒意上頭,哪怕天王老子擋在身前,他都敢一劍刺出!
花無煙嘴角浮現(xiàn)滿意笑容。
帶寧大春來環(huán)彩閣,當(dāng)然不是好心為他找回中意女子,自從聽到他參與婁家村滅村慘案,花無煙就拿定主意,要?dú)⒘怂?p> 那么多人目睹了他倆在一起,貿(mào)然下手肯定會被人知曉,殺人后逃之夭夭也不可行,會耽誤搭救都師傅的打算。但心中這股怒氣怎么也平息不下去,思來想去,只有借刀殺人這條路能走!
房門推開。
略顯焦急的老鴇步入屋中,還沒將氣息喘勻,就殷勤道:“寧爺,哪位姑娘惹著您不高興了?那幫記吃不記打的貨就這德行,您大人有大量別往心里去,到底是誰,您給奴家說,回頭非賞她一頓鞭子不可!”
剛被花無煙催動(dòng)胸中豪氣的寧大春雙目瞇成一條縫,顯得有些陰鷙,一字一頓道:“把棠兒給我叫來!”
老鴇瞬間苦著臉,縱橫決蕩的皺紋疊在一起,把上面鋪了好幾層的脂粉都擠落不少,哀聲道:“寧爺,您這可為難我了,奴家只是個(gè)跑腿的,您不是都和崔伍長說好了嗎?棠兒陪誰你們自個(gè)商議,怎么今天卻來為難奴家啊……”
世故老練的徐娘趕緊把燙手山芋丟到崔伍長那里。
“自個(gè)商議?商議個(gè)王八驢臭屁!棠兒是環(huán)彩閣的人還是崔伍長的人?賺的銀子給環(huán)彩閣還是崔伍長?明明是你們看不起我們玉劍門,還敢拿別人來推三阻四,信不信我明天稟報(bào)長老,把你們環(huán)彩閣給拆了!”
花無煙怕寧大春突然改變心思,趕緊搶過來答道,并且把玉劍門搬出來,迫使寧大春低不下頭。
一般而言,像寧大春這種在門里效忠?guī)资甑牡茏?,都會對門派有強(qiáng)烈的歸屬感,就像已經(jīng)過門多年的忠烈女子,門在人在,門亡人亡。
果不其然,寧大春聽聞對方瞧不起玉劍門,晃著身子站了起來,不太利落拔出腰間長劍,“你…..你敢羞辱我……我玉劍門!”
老鴇見到對方動(dòng)家伙,嗖的一下就躥了出去,身手那叫一個(gè)矯健,和剛才弱不禁風(fēng)的模樣絕不相符。
不多時(shí)。
人未到,聲先到。
踉踉蹌蹌的腳步聲響起,還伴隨一句酒氣四溢的豪邁叫喊:“誰……誰他娘….的敢來找棠兒……”
花無煙心下大定。
不出所料,崔伍長也喝多了。
這下,十拿九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