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節(jié)在重九,物華新雨余。清秋黃葉下,菊散金潭初。
萬實行就稔,百工欣所如。歡心暢遐邇,殊俗同車書。
至化自敦睦,佳辰宜宴胥。鏘鏘間絲生,濟濟羅簪裾。
此樂匪足耽,此誠期永孚。
——李適
九月九,重陽佳節(jié)。
城西。
今天的秋風(fēng)并不涼。
地上鋪著毯子,眾人席地而坐。
今天是一個賞菊的好日子,坐在菊野旁,望著一片金黃,每個人的心情都會舒暢一些。
兩個皇帝都已經(jīng)將龍袍脫下,穿上便服,席地飲酒。
酒也是菊花酒,這酒不但香味極佳,口感更加。杯酒入喉,香醇甘甜,余香直入鼻腔,令人神清氣爽。
木塵最喜歡這種越喝越精神的酒。
沈月櫻在一旁為他斟酒。
沈德和司馬韶并肩而坐,沈德旁邊坐著皇后,司馬韶旁邊坐著張千智。
木塵坐在次座,位右。
能坐在這個位置,本已經(jīng)是很大的榮耀了。
這全都是因為木塵兵不血刃就讓大理退兵,保邊境無憂。
即使如此,木塵依然高興不起來。
司馬云軒還沒有回來,他不知道南朝現(xiàn)在的情況。
沈德看著木塵,道“今日重陽佳節(jié),眾人都心歡意滿,為何賢婿看起來如此憂慮?”
木塵勉強笑了笑,道“三弟前往南方,至今未還,南方的政權(quán)現(xiàn)在如此混亂,我恐三弟遇不測”
司馬韶道“這點不必擔(dān)心,朕已命公主前去與他回合,協(xié)助他營救邊曉楓”
木塵道“司馬玉蘭?”
司馬韶笑了笑,道“你莫要看朕這公主脾氣大,但是辦起事來,可謂是巾幗不讓須眉”
沈德笑道“如此看來,司馬兄之子當(dāng)真都是人中龍鳳,想必司馬兄日后也可放心將這基業(yè)傳下去了”
他話鋒一轉(zhuǎn),嘆氣道“只可惜朕所生都是女子,這基業(yè)究竟該傳給誰,現(xiàn)在還是未知”
他說這話的時候,有意看了一眼木塵。
木塵沒聽見,他只能當(dāng)做沒聽見。
沈月櫻立刻道“父皇,姐姐為何沒來賞菊?”
沈德笑道“她與廣懷王之子去游山,無法與我們同行”
皇后笑道“公主與世子感情甚好,而廣懷王又是我皇親,如此看來,日后皇上這基業(yè)可以傳給廣懷王世子”
沈德道“哦?”
沈月櫻連忙道“對,母后說的不錯”
沈德嘆了口氣,道“什么時候朕的皇位要由你們兩個女人覺得了?”
他這話說出來,不但沒有生氣的意思,反而有些惹人發(fā)笑。
木塵突然道“今天已陪父皇賞花多時,婿也要回去了”
沈德道“不陪朕再喝兩杯?”
木塵笑道“父皇見笑,婿已有些醉了”
沈月櫻道“父皇,木哥哥已經(jīng)醉了,就讓我們回去吧”
司馬韶道“沈兄,朕也要告退了”
沈德道“司馬兄也要走嗎?”
司馬韶笑道“現(xiàn)在大理之事已經(jīng)解決了,朕也先行回國,國內(nèi)許多事待朕解決”
沈德嘆了口氣,道“既然如此,那你們便都先離去吧”
司馬韶笑道“告辭”
一時間,這里只剩下沈德和皇后。
還有遠遠站著的侍衛(wèi)和太監(jiān)。
沈德不由得又嘆了口氣。
皇后為沈德斟酒,道“皇上不必唉聲嘆氣,既然木塵不想坐皇位,我們又何必逼著他坐上去呢?”
沈德看向皇后,喃喃道“還是你了解朕”
皇后笑道“想木塵這樣不戀權(quán)勢的人已經(jīng)不多了,他能對女兒好,那便是最好的了,皇上又何必去勉強他改變自己的志向呢?”
沈德道“你說的這些朕都明白,可真的江山,總要交到一個可靠的人手里”
皇后道“既然如此,那皇上便應(yīng)該多留意一些廣懷王世子,這孩子我見過,是一個不錯的人”
沈德道“可是木塵...”
皇后道“木塵不想做皇帝,強逼也無濟于事,所以倒不如將心思放在他人身上,你多栽培栽培世子,至少他以后繼承皇位,不會辜負了這偌大基業(yè)”
沈德笑了笑,拉起皇后的手,道“你說得對,朕的確做的失當(dāng)”
他輕聲嘆道“這些年,多虧了你在一旁提醒朕,朕才能少犯這許多錯誤”
皇后不說話,只是微笑。沈德也只有笑。
有時候感情到了,只需要微笑便可以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心意。
木塵坐在馬車上,道“月櫻,謝謝你”
沈月櫻不說話,只是在笑。
木塵嘆了口氣道“若不是你剛才說服父皇,我真不知道了該如何說”
沒有一個岳親愿意自己的女婿不陪自己的女兒,而去陪其他的女人。
但是沈月櫻卻不介意。
所以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在喝茶。
喝茶不是喝酒。
木塵不愿意讓伊晴羽染到酒氣。
木塵看著眼前這三位佳人,突然覺得自己實在是一個被命運眷顧的人。
所以他現(xiàn)在就要更努力的活下去,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他人。
木塵看著伊晴羽,道“這孩子快生了”
伊晴羽道“快了,兩個月,在你下次回來的時候,就可以當(dāng)?shù)恕?p> 木塵突然將頭低下,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伊晴羽笑道“我們當(dāng)然知道你又要走”
木塵不說話。
沈月櫻道“伊姐姐說木哥哥是個大丈夫,大丈夫就不該被感情束縛的,我們會等木哥哥回來”
木塵的內(nèi)心突然充滿愧疚,他突然覺得如果自己辜負了她們,那自己實在太不是人了。
伊晴羽笑道“木哥哥不要多想,我們知道現(xiàn)在短暫的分別,是為了我們?nèi)蘸蟾玫膹P守”
木塵道“可是這次,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回來”
沈月櫻道“我們雖然不知道木哥哥要去做什么,但我們知道木哥哥就算是為了我們,也會活著回來的”
“三個月”
木出突然道“三個月,我一定會回來,然后永遠不離開你們”
伊晴羽柔聲道“我們相信,更何況上官妹妹這次和你一起去,我們最放心不過了”
上官無衣一直不說話,現(xiàn)在突然提到她的名字,她有些不知所措。
“放心,我們一定會回來的”
九月十日。
大殿之上,木塵立于殿中,與沈德拜別。
沈德知道木塵的身份,更知道木塵要做的事,必然都是重要的事,所以他問木塵離開的原因。
木塵道“在婿離開之前,望父皇能答應(yīng)婿一個要求”
沈德道“是何要求?”
木塵道“婿已勸說大理國二十年不對中原發(fā)兵,現(xiàn)在婿也希望父皇可以答應(yīng)這個要求”
沈德道“朕一向不愿發(fā)戰(zhàn),朕答應(yīng)你”
木塵展顏笑道“謝父皇”
江湖人,生在江湖,死在江湖。
木塵生于江湖,名于江湖,所以他要死也要死在江湖。
他正坐在馬上,向著江湖前進。
他前往張千忠養(yǎng)傷的地方,看到了本該看到的人。
“他的傷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了”
這是錦采語說的。
她又問道“云軒沒跟你來?”
木塵道“他...他回北朝了,他讓我通知你,讓你也快些回去”
錦采語道“快些回去?難道他受傷了?”
木塵道“嗯...是”
錦采語不再說一句話,立刻趕回北朝。
沈計道“既然張將軍的傷已經(jīng)好了,何不與我們一起回北朝?”
木塵道“他不能回去,你們也不能”
翟通道“為何?”
木塵道“你們的太子在南朝,我要你們過去保護他”
沈計道“可你不是說...原來你是不想太子妃擔(dān)心”
木塵點點頭。
翟通道“我們立刻就趕去”
話音未落,兩人已經(jīng)離開了客棧。
木塵坐到張千忠眼前,張千忠看著他。
“事情你是不是已經(jīng)查清楚了?”
他問的是什么事?木塵當(dāng)然知道。
木塵道“黑白龍鳳死了,死在皇宮”
張千忠的拳頭突然緊握,手指甲已經(jīng)插入肉里。
木塵道“張千智會武功嗎?”
張千忠道“會”
木塵失聲道“會?”
張千忠道“他雖然不顯露出來,可我們是兄弟,他的秘密自然瞞不過我”
木塵冷笑道“那他為何在我面前裝不會武功?看來他這個人還有很多秘密”
白楚天道“張將軍接下來打算如何?”
張千忠道“既然是他要殺我,我自然要去問個明白”
梅洛兒黯然道“他會承認?”
張千忠不說話,這種事?lián)Q誰都不會承認的。
木塵突然道“皇上近月來有沒有什么活動?如祭祀之類?”
張千忠思考片刻,道“臘月初一,有一場朝賀大典”
木塵一拍桌子,道“好,你就那天再去?!?p> 眾人不解。
上官無衣道“不錯,朝賀時一定有文武百官已經(jīng)外國來使,你若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質(zhì)問張千智,他到時就算再憤怒,也不敢輕舉妄動”
木塵道“最重要的是,這件事一旦說出來,皇上必定站在你這邊。因為沒有一個皇帝愿意讓百官認為自己是偏袒一個弒兄之人的昏君”
張千忠突然拍案而起,道“我現(xiàn)在就趕過去”
木塵攔道“不急,現(xiàn)在時間還早,你可以先找一個地方安身,等待時機到來”
張千忠道“可我在江湖上沒什么朋友”
木塵自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道“你前往奇閣山莊,找到李莊主,將這封信交給他,然后就在那里等著,也許臘月初一我也能趕過去?!?p> 張千忠接過書信,眼中盡是感激之色。
他帶上那頂斗笠,邁步離開。
木塵看著他的背影,眼中盡是擔(dān)憂。
梅洛兒道“木大哥,你這書信里寫了什么?”
木塵道“我告訴李情弦,無論如何,在我趕去奇閣山莊之前,都不能讓張千忠輕舉妄動,一定要拖住他”
梅洛兒驚道“可你不是...”
木塵嘆氣,喃喃道“我總覺得這件事沒有表面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