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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俠一枝梅之嘉靖一五六六

第五十九章 紅綃帳暖

  “花草禮,還要去教坊么?”小梅疑惑道。

  訓(xùn)育師傅回禮道“是,煩勞大人?!?p>  小梅想著大概是自己不了解風(fēng)俗,現(xiàn)細(xì)問怕是有些尷尬,不如走一步看一步,且見此時來請,不知要什么時候才能回來,便讓訓(xùn)育師傅在外面等等,遂即回去與梓沁交代幾句,說晚些回來,之后便上了教坊的小嬌。

  到了教坊,小梅被請入了一處清雅的別院正廳,里面紅綢艷艷很是喜慶,早有藝伎候在屋內(nèi),見小梅進來,皆起身施禮,小梅一一回禮后,方坐下主位,幾名藝伎嫻熟地上前斟酒,小梅喝了一下午,實在是喝不下去了,問有沒有些醒酒的茶水,藝伎們相視一眼,嘴角不禁都有了些笑意,依言撤了酒壺,去取了醒酒茶來,另送上些消食的果品。

  小梅飲了口茶,嘗出是葛根茶,配了野葛花和桑葉,這種茶不算朝鮮特有,大概也是從大明進來的,暖暖的一杯下去,胃里舒服了不少,便又吃了些瓜果解膩。藝伎們見小梅放松了許多,便詢問是否呈上樂舞,小梅已是看了一下午的花枝招展,但心道這可能也是流程,不好推辭,堪堪同意了,幾名藝伎倒也知趣,只余下一伽倻琴,撫得也是清幽的雅樂,不驕不躁,倒是撫平了些心緒。

  幾巡樂罷,藝伎們向小梅行禮后便退了出去,留他一人在屋內(nèi),小梅不知后面還待怎樣,也不敢走。四周漸凈,酒雖醒了不少,倦意卻慢慢涌了上來,見仍舊沒有來人的意思,便趴在小幾上想小憩一會兒。小梅本身醉意不重,不知過了多久,感覺有東西披在身上,緩緩轉(zhuǎn)醒,見身旁坐著一名藝伎,恍惚間有些眼熟。

  “啊,不好意思,有點兒困就睡著了”小梅歉意“那個,還有什么要做的么?”

  “大人...”那藝伎微微低著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小梅聽得聲音有些耳熟“你是....”

  那藝伎猶豫片刻,緩緩抬頭看向小梅“是我啊?!闭f罷,飛霞乍起,與室內(nèi)的紅蔓遙相輝映。

  小梅定了定神,見其繁瑣的花草頭下,一張小臉,桃色映頰,眉***,口若含櫻,巧笑倩倩,竟是文蘊荷。

  “文姑娘??!”小梅認(rèn)出對方,又把整個妝容看了一遍,嘖嘖稱奇“真的是跟以前感覺不一樣了啊。”

  文蘊荷被小梅看得更是有些羞澀“有這么大變化么?”

  “恩!”小梅點點頭,隨即笑道“更漂亮了”文蘊荷聽罷,垂頭含笑不語,小梅轉(zhuǎn)頭看看周圍,問道“那個,是不是就沒什么別的事兒了?那我回去了。”

  文蘊荷聽得這話,詫異地抬頭看向小梅“大人....不知道花草禮?”

  “???”小梅明白說錯話了,有些尷尬地看向文蘊荷“哦.....確實......不是很了解”文蘊荷一時愣在了那里,小梅有些歉意“那......我還需要做什么?”

  文蘊荷想了想,有些為難地向小梅道“大人,這花草禮于我們,便如同成人一般,大人可明白了?”

  小梅想了想,心道那不就是大明的及笄么,遂即點點頭,向文蘊荷誠心相賀“那祝賀你。”

  文蘊荷無奈地嘆了口氣“藝伎的成人禮便是....”鼓足了勇氣“便是自己的初夜”看向小梅“大人是首位恩客。”

  小梅一愣,腦子里的信息飛速更新,之后轟地一聲,四周大概靜了有幾秒鐘,然后小梅蹭地站起來,往門口退了許多步,看向文蘊荷,張了張口,感覺聲音都不是自己的了“你在說什么?”

  文蘊荷也對小梅的反應(yīng)愣了一下,隨即低頭一笑“今夜,就由小的服侍大人。”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文蘊荷抬頭,詫異地看著已是帶了些怒氣的小梅“藝伎的花草禮,就是這樣的啊?!?p>  小梅啞然,堪堪道“我.....我沒有責(zé)備你的意思,是....”想起方才宴席上常憶卿與燕三娘的舉止,更添悔意。

  文蘊荷的眼神暗了暗“大人是覺得小女卑賤?!?p>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小梅無奈道“方才一時唐突,并不是對你”現(xiàn)下心里卸了些緊繃,一時有些疲憊,癱坐在地,見文蘊荷關(guān)切地要過來,忙別過臉去,抬手制止“我...我...沒事,你坐著就好”感覺對方難堪,心下不忍“文姑娘,你救過我,我也一直把你當(dāng)朋友,所以更不想傷害你?!?p>  “小女是愛慕大人的?!蔽奶N荷脫口而出。

  “你我都知道這話到底有幾分真心”小梅忽而冷靜道“你并不了解我”見后者一時語凝,繼續(xù)道“這也并不是你真正的想法,我只不過是更好地選擇罷了?!?p>  文蘊荷心下有些慌張“不....不是的,大人”

  小梅笑著止了止手,嘆了口氣“我說了,沒有責(zé)怪你,況且....”想了想又道“我接了你的唐只,自然會負(fù)責(zé)到底。”

  文蘊荷眼睛亮了亮,帶了幾分羞赧“小的這就服侍大人?!闭f著抬手欲解開上衣的綢帶。

  “哎....你等一下”小梅嚇了一跳,仍舊別過臉去“我的意思是,就這樣就可以了?!?p>  文蘊荷為難道“初夜就被拒絕的藝伎,是很不吉利的?!?p>  “沒有人會知道的”小梅躲開文蘊荷的視線安慰道“過了今晚就好了?!闭f著,又往門口挪了挪,在外間靠墻坐了,與文蘊荷隔了一層紅綢。

  文蘊荷看不到小梅的身影,隔著紅綢幽幽道“大人是在怪我利用了你么”紅綢之后許久沒有回答,文蘊荷慘淡一笑“是小的不夠磊落,辜負(fù)了大人的坦誠相待?!?p>  “你是我的朋友”小梅的聲音隔著紅綢輕輕傳來“我總還是希望,有個真心待你的人,能夠一直在你身邊?!?p>  “藝伎是不能有愛情的?!?p>  “如果,要被允許,才能夠愛,那便不是發(fā)自真心”小梅若有所思道“心也是可以違背的么?!?p>  “心不可違,身卻不由己”

  “人活于世,總會為了一些事情有所堅持”小梅隔著紅綢,望向那個看不見的人,張了張口,終是默默嘆了口氣“早些休息吧,我在外面守著?!甭犖輧?nèi)靜了片刻后,有了窸窣的裙擺聲,小梅淡淡一笑,在墻邊找了個合適的角落,倦意直上,這次是真的有些累了。

  第二日一早,小梅是被餓醒的,想來昨晚其實沒吃晚飯,還喝了一肚子的醒酒茶,現(xiàn)下內(nèi)急加饑餓,躺了一宿的地板給弄得腰酸背痛,小梅心下也是無奈,明明昨天下午還是個慶功宴,早知道應(yīng)該多吃一些,轉(zhuǎn)頭見外面晨光微露,慢慢起身,隔著紅幔向里屋望了望,轉(zhuǎn)頭徑直出了屋子。

  清空了一下腸胃,現(xiàn)下更是饑腸轆轆,小梅雖不想久留,但總歸覺得不辭而別,文蘊荷會有些難堪,便在院子里找能帶話的人,但現(xiàn)下太早,縱然教坊晨練也還沒出功,尋覓間,見后院池塘邊坐著個小人,心道應(yīng)該是個小童伎,讓她帶個話自己也不太尷尬,便向那方走去,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更尷尬——那孩子是洪子。

  小梅走近才發(fā)現(xiàn),洪子神色蔫蔫兒的,坐在池塘邊耷拉著兩條腿,有一搭沒一搭地晃悠著,時不時踢中離自己最近的一株殘荷,可憐那荷葉本就卷曲著垂著頭‘昏昏欲睡’,但洪子憑著‘我心情不好你也別想踏實’的宗旨,一腳一腳把它踹得暈頭轉(zhuǎn)向,小梅看著‘于心不忍’,走過去打招呼“你怎么一個人在這?”洪子嚇了一跳,回首見是小梅,更是愣住了,小梅這才見她原是滿臉淚痕“你怎么哭了?”熟料這話問完洪子更是委屈起來,眼見著又要哭出來了,小梅慌忙取了綢帕遞過去“你.....你別哭了..你怎么了?”

  洪子有些怯怯地看著小梅,猶豫著接過綢帕,看了看卻沒有擦,一邊哭一邊打嗝,語氣卻是認(rèn)真“文姐姐說這是你寶貝的,擦臟了該。”說著把綢帕還給小梅。

  小梅滿是感動,挨著荷塘坐在洪子身邊,又取出另一方小手帕遞給她“那你用這個”洪子這才接過來,胡亂抹了抹眼淚,又狠狠地醒了醒鼻涕,這才安穩(wěn)些“你在這里哭,是因為文姑娘?”

  “之前有要盤花草的姐姐,我后來再也沒見過她”洪子小聲嘀咕“娘說她走了,后來文姐姐才告訴我.....”慢慢低下頭去。

  “你怕文姑娘也會....”小梅感覺自己的形象破滅了“文姑娘不會的,你一會兒悄悄去瞧她就知道了。”

  洪子聞言,上下打量了小梅一番,遂滿是不信任地道“真的么”旋即神色又添陰郁“可之前,行首跟她說要準(zhǔn)備盤花草的時候,她哭了好幾天呢?!?p>  “盤花草的事情,是你們行首提出來的?”

  “恩”洪子點點頭“文姐姐的技藝,前幾年便可以盤花草了,可行首一直沒提過,這一次忽然就跟訓(xùn)育師傅說,著手準(zhǔn)備給童伎盤花草的事情,把文姐姐也算在了里面。前些時候,文姐姐還跟行首吵過幾次,后來就不吵了,但我經(jīng)??匆娝粋€人在這里哭”說著小小地嘆了口氣“大概是想起之前頌荷的事情了。”

  小梅皺了皺眉,向洪子沉聲道“你一會兒回去,幫我給文姑娘帶句話。叫她放心?!?p>  “什么話?”

  “叫她放心。”

  小梅匆匆回了醫(yī)院,方才洪子的話讓他心里有些不安,一進醫(yī)院,便見梓沁迎面走了過來,后者見小梅匆匆進院,先是一驚,復(fù)而想起什么,狡黠一笑“昨日走得匆忙,倒交我手上一堆營生,現(xiàn)下怎地又回來得這樣早?!?p>  小梅想起昨天的事兒就腦殼痛,無奈地笑笑“我也是后來才知道怎么回事”復(fù)而向梓沁正色道“你能不能回行宮一趟,幫我給歌哥帶個話?!?p>  “他們都回去了。”

  “回哪里?”

  “回宮啊”梓沁道“一早兒啟程的,官員們都去送行了,只叮囑了不用通知你,大概沒......”梓沁還沒說完,便見小梅轉(zhuǎn)身就跑。

  小梅跑出醫(yī)院沒幾步,想了想,轉(zhuǎn)頭去馬廄里取了匹馬,騎上后向教坊后山趕去,一路上到之前看文蘊荷練舞的山坡上,將馬拴在一旁,奔向臨崖一側(cè)。

  小梅的衣裳被山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遙遙望見李峘一行綿延幾里的隊伍,最醒目的是李峘的駕攆,后面跟著個小轎,因為太遠(yuǎn),連轎子的窗欞都看不真切,但小梅知道里面坐著的是誰,張了張嘴,卻終究咽了回去,本來急著找離歌笑的心思早已忘得干凈,只心里忽然想起,還沒來得及見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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