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言多必失
第二日一早,小梅早早起來沐浴更衣,先去找梓沁仔細交代了一下需要注意的事情,想著應(yīng)該也不會吃太久,怎么晚上也回來了,便出了門去,確是有來接他的,不過也只是兩名內(nèi)侍和一匹馬,小梅苦笑了笑,騎上馬由著來人在前面領(lǐng)著,慢悠悠向松都行館走去。
所謂行館不過是留守府的鳩占鵲巢,留守文承斌搬到了別院,將留守府讓給了李峘帶來的一批人,王室禮節(jié)繁瑣,整個留守府也是將將夠住。小梅在距離留守府百丈遠處便下了馬,由內(nèi)侍領(lǐng)著,一路步行至留守府,進了門,眼見府內(nèi)皆換了宮里的內(nèi)禁衛(wèi),一路由前殿進了內(nèi)堂:宴會的席面已經(jīng)擺上了,不過大部分官員還沒有入席,小梅進院后第一眼便看見了坐在首位的離歌笑,眼見著內(nèi)侍也將自己引到了離歌笑旁邊的位置退了下去,小梅落座后環(huán)視四方,瞥見了角落里巡崗的柴胡,互換了個眼神,方收回了目光。
離歌笑上下打量一番“新官服不錯?!?p> 小梅見附近沒什么人,向離歌笑靠過去悄聲道“這是二品的官服”看向離歌笑“這是給了我什么新差事么?”
離歌笑微微垂了頭“給你什么接著就行了”看向?qū)γ嫦爸蟮氖虑槲視淮o樸浩,你到時候跟他去商量?!?p> 小梅順著離歌笑的目光看去,見對面竟坐著國舅爺尹元衡“他怎么也來了。”
“人家給你送了那么大一禮”離歌笑銜了一絲笑意看向小梅“還不值得跟你這個大功臣同席么?!?p> 小梅想起之前與樸浩說的“鄭蘭貞,怕是和大明有關(guān)?!?p> 離歌笑轉(zhuǎn)看向小梅,思索片刻道“東廠。”
“歌哥,你懷疑東廠”小梅沒想到離歌笑會這么明確“你是說之前郡主府的...”見對方有所忖度,言盡于此。
說話間,陸續(xù)有大臣們?nèi)胙纾∶芬灰豢慈?,見都是三品上的堂上官,文留守來了后,徑直被引到了尹元衡的旁邊,位居上座,之后是禮、吏、戶、兵、刑五曹參判,自己這邊逐漸坐滿了內(nèi)醫(yī)院的幾位醫(yī)正,還有位比較熟悉的秋盡染,后者正好坐在小梅旁邊,向小梅行禮問好,小梅起身回禮,注意到秋盡染今日也換了官服,正是正三品的服制,心下微微一驚,復(fù)落座后看向離歌笑,神色詢問。
“你的救命恩人”離歌笑嘴角一笑“當(dāng)初要不是他堅持給你下狠藥,你燒且退不下去呢”言罷正色道“他現(xiàn)在頂了你的位置?!?p> “啊?”小梅驚訝“那我去哪兒?!?p> “好地方。”離歌笑似乎定要吊著胃口。
“哎!你....”小梅見如何都問不出來,氣結(jié),卻見一隊儀仗進了內(nèi)堂,只得暫時作罷。
入席的官員們,彼此寒暄見禮許久,磨磨蹭蹭到了快巳時正,小梅的清肚茶已喝得有些饑腸轆轆,方見李峘與常憶卿穿了朝服,并肩進入內(nèi)堂正殿,于廊下坐了主位,殿前朝臣們在兩人剛進院子的時候,便起身于位旁候著,待兩人坐定,方行君臣之禮。
李峘一笑“今日是慶功宴,眾卿不必拘禮?!贝紓円来温渥?,轉(zhuǎn)看向賀小梅,見后者面色一時緊張,微微一笑“賀愛卿?!?p> 小梅只得硬著頭皮從位子上起來,走到殿前階下,俯身叩首“殿下。”
李峘看了一眼身旁的常憶卿,向階下溫言“此次,幸得愛卿及時察覺,更難得這么快就研究出了對癥藥方”看向下首的文留守“文留守已將此次疫情始末報了上來,寡人看了,深感欣慰”復(fù)而看向小梅“賀參判能夠于微末竭盡忠心,不枉寡人讓你有此歷練?!币还P抹去了小梅被貶謫的始末,倒像是將降大任的未雨綢繆。
小梅聽得參判一職,忙俯首于地“臣惶恐。”
姜尚膳執(zhí)了旨意,走下階臺,于小梅身前展開宣道“賀小梅,于大疫之時,位身微毫而未有怯諉,果毅專職尚不棄忠勇,深念醫(yī)德于行,陷憂患而莫不敢忘,慮周藻密,事必躬親,方止禍患于驟起而未接,防邪祟燎原于一隅而難出,受上恩而澤于阡陌,寧庇沃野,感念卿之坦坦赤城,著晉從二品戶曹參判”小梅一驚“協(xié)領(lǐng)松都事宜。特此詔命”直接升到了從二品的堂上官,小梅一時愣愣,姜尚膳貼心提醒“賀大人可別高興壞了,快謝恩吧?!?p> “啊,臣領(lǐng)旨”小梅反應(yīng)過來,趕忙接下旨意,復(fù)而拜下“謝殿下,臣實在惶恐。”此時耳旁已有了幾多唏噓。
李峘一笑“這是卿應(yīng)得的”望向文留守“從文大人這幾日的報告看,似乎已經(jīng)沒有太多新染上的病患了。才不到半月的時間,實在可貴”轉(zhuǎn)而看向小梅“不啻曠世奇功,區(qū)區(qū)一個從二品,已是勉強了。你說呢,宛嬪?”
小梅俯首在地,只聽得頭上一句緩緩輕語“殿下英明?!?p> 李峘微微一笑,卻是也沒再說什么,待小梅回座,轉(zhuǎn)而看向尹元衡“這次,也要仰仗國舅的頃囊相助啊?!?p> “臣下為王上分憂,是分內(nèi)之事?!?p> “是啊”李峘笑容多了些玩味“國舅家的商旅竟做得這般有模有樣”尹元衡的臉色已有了些變化“不過,生意做大了,需要顧及的就多了,聽說國舅家的商隊還有與天朝的往來”李峘看向尹元衡身后“宮大人可有聽說啊。”
禮曹參判向李峘拱手一禮“臣下到禮曹還沒多久,前段時間從天朝回來,倒是未曾聽說,不過先時,向天朝進貢之物,多出自國舅家的商團采買,想必定是不錯的?!?p> 尹元衡臉色已難看得不行,向李峘恭敬道“進貢之物皆是王上心意,臣下怎敢專功,今后還要煩勞參判多予指正。”
李峘哈哈一笑“這不正好,宮參判上任不久,朝貢和商貿(mào)之事還需多多理清”遂看向?qū)m參判,正色“那參判明日就與國舅同去,回京前,把商團情況好好理一理,之后列個陳情與寡人看。”
“是,臣遵旨?!睂m參判斂容回稟。
小梅看向?qū)γ娴膶m參判,眉宇有些眼熟,再見尹元衡一臉強忍的苦笑,回首看向一旁微微垂首,卻是含了一絲嘲諷笑意的離歌笑,忽然有點兒恍然今兒竟是一出‘鴻門宴’。
午時正,宴席才算是正式開始了,御膳房的宮女內(nèi)侍們流水一般,將膳食分至席間,一時間,不乏歌舞升平觥籌交錯,小梅在接了幾人的賀酒之后就有些疲憊了,因為是在席間,他和離歌笑也不好聊得太過密切,除了自斟自飲實在是有些乏味。
小梅借飲酒用衣袖遮了面,悄悄瞥向王座,見常憶卿與李峘,彼此間眉目和煦,甜蜜更比從前,李峘甚至親自執(zhí)箸,夾了膳食送到常憶卿的口中。遂不經(jīng)意帶過常憶卿身后,見燕三娘正瞪著一雙水目直愣愣看著自己,嚇得一口酒直接吞進肚里,沒過嗓子辣得肝腸寸斷,不住地咳嗽起來。
“你這是怎么了?”一旁的離歌笑一驚,趕緊給小梅倒了杯清水,拍著后背問道。
“咳....咳......”小梅向離歌笑身后遞了個眼色。
離歌笑回身望去,正對上燕三娘的怒目圓瞪,也是嚇了一跳,回身來有些尷尬道“關(guān)切些罷了?!毙∶沸牡?,那明明是逮到你偷喝酒時候的表情好不好,不過又覺得不太像那么回事兒。
近申時,待最后一曲奏罷,千暮錦迤迤然提了裙擺走上臺來,謙卑地向上首行了一禮,李峘看向下首,微微一笑“松都教坊,不愧是出過松都三絕之一的地方?!?p> “殿下”千暮錦微微啟顎,眼簾卻仍舊輕柔地落在低處,帶了一抹柔順笑意“小的十分惶恐,王恩如甘霖普降,潤澤民脂,微末技藝,怎敢奢望能表呈卑下之人面對如山般恩情的感激,唯誠心希望,能夠撫慰王上和諸位大人的辛勞與疲憊罷了?!?p> 李峘一笑“松都教坊是連大明天使都贊嘆有加的地方,如何說是村技”遂又道“有如此才藝,更是要不斷傳承下去,才好使后人,也能領(lǐng)略我朝鮮的舞樂精技,后繼有人么。”
“王恩浩蕩,小的也正有個小小的請求?!毙∶房聪螂x歌笑,卻見后者正看向?qū)γ?,仿佛是文留守的位置?p> “哦?”李峘有了些興趣“你說說看。”
“小的想為教坊的未來,向殿下討個恩典的機會?!鼻哄\帶了幾分俏皮。
李峘哈哈一笑“既然是恩典,如何還要機會?!?p> “殿下的恩典,如何能隨便得來,能不能得到,自然也是要靠本事的?!?p> 李峘點了點頭,轉(zhuǎn)頭向一旁的常憶卿“可有些累了?”常憶卿楞了一下,遂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那咱們聽她說說?”見常憶卿仍舊只是笑著點了點頭,方才轉(zhuǎn)向千暮錦“那你說來聽聽?!?p> “教坊的未來,正是如今還未盤花草的孩子們啊”千暮錦仍舊低了眉頭,帶了十分的懇切“今日若有福分,能夠獻上卑微才技,那便是天大造化”淺垂著眼簾“若大人們,覺得孩子們的技藝還有入得了眼的,小的今日,想為孩子們,求一個盤花草的恩典?!贝嗽捯怀?,四周私語竊起。
“真是放肆”最先開口的是尹國舅“卑賤之人,怎敢讓主上和士大夫來點評村技,真是不知羞恥”離歌笑噗嗤一聲把剛喝進嘴里的一口酒給噴了出來,不住地咳嗽,一旁的小梅嚇了一跳,轉(zhuǎn)頭看向離歌笑,余光一掃,正對上常憶卿未收回去的詫異,卻是看向離歌笑的。尹元衡不好當(dāng)場翻臉“離大人覺得這話說得不對么?”
“咳....咳.....咳....咳”離歌笑擺擺手,擦著眼淚笑了笑,緩了口氣道“我只是發(fā)現(xiàn),國舅的品位好像跟殿下不太一樣罷了?!币饽樕蛔儯戳死顛`一眼,收了方才的話頭。
“哦?”李峘倒像是沒注意到兩人的插曲,收了收眼角望向臺下,語氣也是有些意外“這是要當(dāng)場檢驗才藝么?!?p> “是?!?p> “恩...”李峘略作沉思,余光看向常憶卿,見后者面色如常,思量少頃,嘴角含了一絲笑意道“好”隨即又道“不過”看向千暮錦“哪個孩子能盤上花草,得看她們的本事?!?p> 千暮錦深施一禮“理當(dāng)如此?!毖粤T,緩步退出了院子。
莫折隨風(fēng)
梅梅一定沒想到,來時候好好的,回不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