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溪云初起
宴會結(jié)束后,李峘徑自回了康寧殿,常憶卿察覺到李峘非但沒有明顯的喜悅,更是在舞畢之后再沒看過自己一眼,倒是沈氏怕常憶卿寂寞,有意與之攀談,這讓常憶卿心里很是困惑。晚上回到丘宛殿,常憶卿褪下華服換上宮裝,讓金尚宮把加髢也卸下來,遂只留了燕三娘在內(nèi)室說話。
“不識好歹!好心給他準(zhǔn)備的禮物,連聲謝謝都不說!”常憶卿越想越有些生氣起來。
“這套太極拳就是禮物啊?”常憶卿將‘跳舞’的事情與燕三娘說了,后者一臉驚訝“初雪和歌先生切磋武功?”
“是啊,要不是小梅提醒我,我還在想是什么舞蹈呢,誰知道他不識貨,把練武看成了跳舞?!?p> “就這么幾天,梅梅學(xué)得倒快。”
“只是些招式罷了”常憶卿點點頭“不過確實學(xué)得比我快?!?p> “呦呦呦~”燕三娘嬉笑道“評價這么高啊~”
常憶卿莫名紅了臉“我實話實說....”
“恩~~~實話實說,實話實說?!?p> 常憶卿上前拉了燕三娘的胳膊“不許用那種語氣!我就是實話實說!”見燕三娘笑意盎然,用手抓向其腰身,戳她癢處,弄得后者忍不住出手抗衡“你還說不說了!說不說了!”
“被我說中了吧~不然干嘛著急~~~”常憶卿聽得此話,撲上去與燕三娘‘廝打’在一起。
內(nèi)室的門忽然大開,李峘站在門口,臉上帶些微醺,睜著雙有些迷惘的眼睛,看著屋內(nèi)打作一團的兩人,金尚宮緊跟在后面,像是想要攔卻沒有攔住。兩人趕緊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向李峘行禮。
“宛嬪還沒睡啊~寡人來得可是時候?”
常憶卿聽出李峘有些醉了,心下奇怪,但也總不能讓燕三娘和金尚宮干看著,遂使了個眼色,燕三娘會意,向李峘行了一禮,與金尚宮一同退到了外殿。李峘一直目送兩人離開,忽而微微低了頭,漸虛了眼,腳下有些踉蹌,常憶卿將其扶到主位上坐下,正要起身坐到下首去,李峘忽然一把抓住她的左手,將其拉回自己身旁,但見李峘目光中極盡溫柔,眼神中,卻似乎帶著,連他自己都有些恍惚的迷惘。
“你怎么喝得這樣醉?”
“初雪”李峘喃喃輕語道“你今天真好看”常憶卿只道李峘是真的醉了,不耐煩地想打開李峘的手,孰料,李峘卻握得更緊,更是將常憶卿另一只手一齊握在了手心里,低了頭,一邊用拇指輕輕揉撫著常憶卿的手背,一邊自顧言道“又看見你跳了那支舞?!?p> “我不是...”常憶卿扭過頭,語氣冷冷,再一次想將手抽出來。
未待常憶卿說完,李峘一把將其拉入懷中。常憶卿貼著李峘的胸口,聽得他的心跳聲,不禁臉紅起來,只聽頭上傳來輕語“我等了十年啊。”
“李峘,放開我。”常憶卿想推開李峘,感覺那臂膀,只是輕柔了許多,卻并沒有放開的意思。
“當(dāng)年你問我,等不等得起,要我賭自己的真心”李峘忽而輕笑一聲“當(dāng)真輸?shù)脧氐祝跹?,你的心到底是有多狠??p> “你到底在說什么?”常憶卿莫名其妙,出手向李峘小腹上打去,后者立時放開常憶卿,右手按下打來的左掌,常憶卿索性揚了右掌,向李峘臉上摑去,卻被一把扣住手腕,常憶卿掙扎不得,氣急“你放手!”
“多可笑啊”李峘透著些許恨意“十年了,我還是那個旁觀的人”壓抑著痛苦與不堪,幾乎嘶吼著“初雪,在你眼里,我連輸?shù)馁Y格都沒有,是不是?”
“李峘,你...!”常憶卿隱約覺得,李峘在說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可你和她真像啊”李峘一把抓住常憶卿的臂膀,將其拉近,強迫她看著自己“其實我一直在想,她長大后,應(yīng)該就是這個樣子吧。”
“我不是她!”
“有什么關(guān)系呢?”李峘嗤地一笑,翻身將常憶卿壓在身下,后者驚呼一聲,眼睜睜看著李峘將自己的雙手固定在頭頂,自上而下俯視著自己,臉上滿是男人的欲望。常憶卿感覺自己僅剩的幾分氣力,正慢慢自身體中,四散奔逃。李峘俯下身子,于常憶卿耳邊盈盈輕語“我可是你名正言順的丈夫”話音剛落,常憶卿感到短衣上的襟帶被李峘粗魯?shù)爻堕_,一股涼意直達頭頂,呼之欲出的尖叫,哽噎在喉嚨口,唯一的動作只是渾身上下抑制不住的微微戰(zhàn)栗。
李峘同樣顫抖著的冰冷指尖,碰觸到常憶卿的一瞬間,后者感到像是有一桶涼水,自頭頂灌下,腦子好似剛剛反應(yīng)過來,尖叫著想要掙脫束縛“李峘,你放開我,你不能這樣對我,我不是.....”
“你是!”李峘俯看著常憶卿大吼一聲,一雙水樣的眸子如今已漸有了幾縷血絲,看上去有些猙獰。李峘將常憶卿不斷掙扎的雙手,重新用一只手牢牢固定好,膝蓋用力一頂,將常憶卿的兩腿分開,緩緩湊近了,常憶卿如今已急得滿是通紅的臉龐,目光迷離而沉醉,語氣輕柔“你就是她”轉(zhuǎn)而淡淡一笑“這是妻子與丈夫,應(yīng)該做的事情,不是么?!?p> 說罷,常憶卿感到胸口一涼,李峘已一把扯開了常憶卿的中衣,僅剩一個大紅蓮花裹胸。常憶卿拼命地一邊掙扎,一邊呼喊著“救命?。【让?!”
“今天,誰也救不了你”李峘說著,伸手便要去摘下常憶卿的裹胸。
“不!”常憶卿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用僅存的最后一分氣力,發(fā)出一聲呼喊。
突然,常憶卿聽到身子上方咣鐺一聲,壓在自己手上的力量立時變得小了些,常憶卿緩緩睜開眼,見身子上方的李峘,一點一點地,向一邊傾倒了過去,遂趕緊趁機起身,將被撕扯得凌亂的衣服,胡亂包裹在胸前,掙扎著向后躲閃開,一下子又跌入了另一個懷抱。
常憶卿又待要呼喊,忽而有個溫暖的大手,輕撫在自己的嘴上,攬著自己的懷抱,也是那樣溫柔而小心“沒事了,憶卿,我來了?!背浨渎勓?,萬般委屈再也忍不住,淚眼汪汪地轉(zhuǎn)過頭,正對上小梅滿是擔(dān)憂的眸子。
“小梅”常憶卿抽泣著往小梅懷里靠了靠,突然一個激靈,掙脫開來發(fā)現(xiàn)了倒在地上的李峘,其身旁散落開來的,正是小梅的藥箱,常憶卿猛地轉(zhuǎn)頭看向小梅,著急道“你瘋了!”
“憶卿....”小梅其實也嚇壞了,聲音不易察覺地微微抖著,卻仍強忍著保持鎮(zhèn)定“我.....”正待要說些什么,忽然,門外走廊里有腳步聲傳來。
兩人相視一眼,默契分開,常憶卿轉(zhuǎn)身將自己的衣服整理好,小梅則去察看李峘傷勢。突然,內(nèi)室的門被打開了,金尚宮帶著幾名內(nèi)人,與領(lǐng)著一眾內(nèi)禁衛(wèi)的樸宗敬,出現(xiàn)在門口,見到屋里的情景,一貫鎮(zhèn)定自若的金氏顯然也有些不知所措“這....這...這到底,你們究竟對殿下做了什么?!”
“額...恩...”落針可聞的內(nèi)室里,響起幾聲呻吟,李峘捂著腦袋,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常憶卿趕緊上前,將李峘扶到主位上坐好,跪于其身后,令其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旁的小梅,則小心翼翼地起身,向門外退去。此時,李峘緩緩抬起手,慢慢指向小梅,一字一頓道“把他抓起來?!背浨湫南乱惑@,兩名內(nèi)禁衛(wèi)已上前,押著小梅,令其跪倒在地,小梅下意識地掙扎了幾下,跟在后面的樸宗敬,一掌擊向其后頸,小梅隨即昏厥過去,常憶卿見此,欲起身相阻,李峘一直捂著額頭的右手很是自然地放下來,一把攥住常憶卿右手,不讓她起身。
樸宗敬先向李峘行了一禮,遂向押著小梅的內(nèi)禁衛(wèi)說道“將罪人關(guān)押到義禁府”內(nèi)禁衛(wèi)架著小梅出了內(nèi)室,樸宗敬隨后,領(lǐng)著余下內(nèi)禁衛(wèi)退了出去。
樸宗敬走后,金氏趕忙向身旁的一名內(nèi)人道“快去內(nèi)醫(yī)院,請鄭大人過來”內(nèi)人領(lǐng)命而去“快去把床褥鋪好,服侍殿下歇息。”說罷,與常憶卿一起,扶著李峘,待內(nèi)人們鋪好床褥后,服侍李峘躺下。
這一番大鬧,勢必驚動了尹氏,沒多久,尹氏與王妃沈氏一同來了丘宛殿。內(nèi)室里,尹氏滿是擔(dān)憂地看了看躺在那里頭纏紗布,昏睡不醒的李峘,轉(zhuǎn)頭皺眉向剛診完脈的鄭延壽道“殿下傷勢如何?”
“殿下的傷口并無大礙”見尹氏神色稍緩,小心繼續(xù)道“不過”話鋒一轉(zhuǎn),見尹氏眼角掃向自己,謹(jǐn)慎道“殿下脈象虛緩,稍有芤脈,浮大而軟,按之中空,兩邊偏實。主要是因為,殿下之前稍有飲酒,行動有些激烈,再加上頭部受重擊,出血過多,血脈不足,陰血無法維系陽氣,陽氣浮散所致?!?p> “該當(dāng)如何?!?p> “臣會以食補,為殿下調(diào)養(yǎng)元氣,只切記飲食務(wù)必清淡,忌酒忌葷,避免劇烈活動,也不能再受刺激了。”
尹氏聽罷,點了點頭,向站在門口的韓尚宮道“記得將鄭大人說的,囑咐給御膳廚房?!?p> “是,奴婢遵命。”韓尚宮遂對守在門口的金尚宮說了幾句,言罷,金尚宮便立即出了丘宛殿。
尹氏為李峘掖了掖被角,轉(zhuǎn)向鄭延壽道“盡快呈上藥膳,不要讓殿下被傷痛困擾?!?p> “是,臣即刻就回內(nèi)醫(yī)院準(zhǔn)備?!编嵮訅壅f罷,起身向尹氏、沈氏和常憶卿行了一禮,領(lǐng)了一眾醫(yī)女出了內(nèi)室。
“那個打傷殿下玉體的罪人如何了?”似乎過了很久很久,尹氏語氣冰冷地突然開口問道。
沈氏悄悄看了一眼常憶卿,斂聲回稟道“已交由樸宗敬大人關(guān)入義禁府,聽說正在拷問?!?p> 常憶卿心下一緊,只聽尹氏壓低了聲音,厲聲斥道“竟有如此大逆不道之人,身為醫(yī)官,膽敢將殿下打傷,真是忤逆至極”微微側(cè)了頭,瞥向常憶卿“宛嬪以為,該如何處置如此犯上之人?!?p> “娘娘,其實....”常憶卿此時心里一團亂麻“我....我....”
“怎么”尹氏轉(zhuǎn)過身來,定定地看向常憶卿“身為殿下的后宮,宛嬪難道要為一個不知尊卑的下人求情么。”
“娘娘”常憶卿慌忙拜下“臣妾一心只望殿下能夠早日安康,未能顧及其他。”
“宛嬪現(xiàn)下倒是顧及起殿下身體了,方才那罪人傷害殿下的時候,宛嬪難道不該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殿下么!”。
“娘娘....哦.....娘娘”常憶卿幾乎是在哭著懇求。
“說!”尹氏突然一聲低吼“要怎樣處置那個罪人!”
“娘娘......臣妾罪該萬死.......請您懲處我吧娘娘”常憶卿伏在地上,泣不成聲。
“哼,自然有懲處你的地方...”
“母親”不知何時,李峘已醒了過來,微微側(cè)頭,看向一旁的三人,虛弱道“請您,不要責(zé)備宛嬪?!?p> “殿下”到底骨肉關(guān)心,尹氏見李峘醒了,上前關(guān)切,神情一時也和緩不少“您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殿下”沈氏的身形悄然松了松,柔聲道“您終于醒過來了?!?p> “讓母后娘娘和王后擔(dān)心了,兒臣真是慚愧,兒臣現(xiàn)在感覺好多了,請您不要責(zé)備惠善,都是兒臣的過錯。”
“殿下怎么能這樣說呢”尹氏心疼道“無論如何,宛嬪身為殿下的后宮,沒有照顧好殿下的身體,是不可原諒的錯誤。更何況”語氣愈轉(zhuǎn)嚴(yán)厲“竟然任憑醫(yī)官當(dāng)著自己的面,將殿下打傷,這更加不可饒恕,一定要重重懲處才是”說著,瞥了眼常憶卿“至于那個罪人,殿下想要如何處置?!背浨渎勓?,猛地抬頭看向李峘。
“確是兒臣多飲了些酒,行事有失分寸,賀大人也是為了寡人與宛嬪安全,才與寡人爭執(zhí)起來,不小心誤傷了寡人,還請母后娘娘,不要太過怪罪賀大人了?!?p> “殿下是王上,是主子,就算是自己受傷也不能傷及主上,這點道理他們難道也不明白么”再次轉(zhuǎn)向常憶卿,厲聲呵斥“宛嬪,到底要如何懲處那個罪人”見常憶卿伏地抽泣,氣惱地大吼“你還在等什么,哀家在問你的話。”
“母后娘娘”李峘多了幾分堅持“這件事情,還是讓兒臣來定奪吧?!?p> 尹氏看了李峘一眼,沉思少頃,向常憶卿道“那宛嬪,聽殿下吩咐便是”轉(zhuǎn)頭看向李峘,多了些擔(dān)憂“今晚倉促,待明日好些了,著人送你回慈慶殿,哀家要親眼看著你好起來才能放心啊。”
李峘向尹氏歉意一笑“寡人這么大了,還要讓母親操勞,真是不孝”頓了頓,神色憂慮道“現(xiàn)下已經(jīng)不早了,驚動母親已是不該,母后娘娘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闭f罷,看向一旁的沈氏,后者點頭示意明白。
尹氏慈愛一笑“哀家知道了,殿下也要好好休息”遂向常憶卿道“哀家不想再聽到任何,有關(guān)殿下玉體的壞消息,明白么?”
“是,臣妾遵命”常憶卿強忍了心中的難過,恭敬地回稟道。
尹氏與沈氏走后許久,常憶卿方才緩緩坐起身子,整個人已如虛脫了一般,癱坐在一旁,胳膊支撐著似乎已經(jīng)耗盡體力的身子,仍舊不住地抖著,漸漸地,帶著整個身子,都開始微微顫栗起來。
常憶卿感覺自己幾乎用了一世的時間,才漸漸平復(fù)下來,機械地轉(zhuǎn)過頭,看向李峘,后者好像全無睡意,懶洋洋地側(cè)著頭,幽幽一笑“我渴了”常憶卿一震,連自己都聽見了牙齒打架的聲音,呼出一口寒氣,顫巍巍地站起身子,倒了杯溫水,走到李峘身旁,扶著他坐起來,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將杯子送到李峘嘴邊“換成是我,你也會如此焦急無措么?”感受著常憶卿微微顫動的肩膀,一笑,冷冷道“給我水?!?p> 常憶卿喂了李峘幾口水后,服侍他躺下,為他掖好被子,將燭火熄了,自己就這么在李峘身旁,靜靜坐著,坐著,直把腿都坐麻了,實在受不了,才從地上爬起來,小心翼翼地走到,屋子里的一個角落,輕輕坐下,將身上的衣服緊了緊,抱著膝蓋,蜷縮在那兒。
忽然之間,常憶卿被這夜晚的安靜,侵襲得,有種無法言喻的孤寂感,慢慢地,好像有什么東西,堵在心口,過了一會兒,好像又一點一點地爬到了喉嚨口,卻始終無法痛快地吞吐,終于,待困意難擋之時,腦袋重重地撞在一旁的墻上,這一晚上的混沌,在腦子里頻繁閃現(xiàn),滿腔的悲屈再也抑制不住,化作源源不斷的淚水,劃過臉頰,一點一滴,將身前的衣襟浸濕,卻仍是不敢發(fā)出聲響,只是這樣無聲地悲泣著,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莫折隨風(fēng)
其實,這一段幾乎把情緒方向都給改了,剛開始寫的時候基調(diào)比較單一,但是因為全篇已經(jīng)完結(jié)了,再加上之前考慮過番外的事情,這段最開始的描寫就與后續(xù)劇情不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