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進臣在土著當中呆了五天,雖然很多事情仍然不能適應,但他也沒有辦法,比如,他不可能自己給自己準備吃的,他不會,所以,他只能勉強自己吃土著的食物,還好,這些土著都在他的強烈“建議”下,各自準備了一副筷子,至少不再當著他的面用手抓東西吃。他命令米拉萊爾監(jiān)督做飯的人——他本來想讓女孩子給他做飯,可是米拉萊爾不會,他很有怨念地想,即使是明國公主也要學廚藝(其實是女紅)的——每當許進臣想到自己吃的東西是拿手上廁所的人做的,他就忍不住嘔吐,這不是“吐啊吐啊就能吐習慣”的問題,只要想到這一點他就反胃。
推廣了筷子,衛(wèi)生紙(注),糾正了奧德貴族的其它他看不慣的惡習,許進臣覺得自己現(xiàn)在都能做文化大使了,他現(xiàn)在多少能明白,為什么帝國那么不遺余力地將漢文化介紹進孟加拉,否則,讓移民在這么個地方怎么活啊。
不過,土著們對于許進臣的做法明顯是不認同的,他們只是敢怒不敢言,背著許進臣,該怎么做仍然怎么做,只有米拉萊爾忠實地執(zhí)行許進臣的“文化改造”計劃,這讓許進臣開始喜愛這個未成年少女了。
借著閑暇,許進臣打算將土兵操練一番,不過,在花了兩天時間還不能教會他們區(qū)分左右腳之后,他理智地放棄了。米拉萊爾建議說,可以將士兵左右腳分別綁上紅布帶和黃布帶,到時候不喊一二一,喊紅布帶,黃布帶,土兵肯定能夠做好,讓許進臣哭笑不得。
在許進臣看來,這些土兵簡直莫名其妙到了極點,總共才六百多名土兵,還要區(qū)分出一百多個剎帝利領導者,而在這六百多人上頭,是兩百多個奧德貴族!許進臣怎么也不明白這支軍隊以前是怎么打仗的!兩百多人(婆羅門貴族)指揮一百多人(剎帝利貴族),再讓一百多人指揮五百多人,光是想想就能讓他頭暈了!
“好了,我也不要求你們其它的了?!本退悴荒軐⑼帘倬毱饋?,許進臣也不能放松對土兵的訓練,至少,這可以建立起他的個人權威。“你們聽好,插在你們面前的是木樁,現(xiàn)在,用你們手上的木棒敲這個木樁,除非木棒敲斷了,否則不許停,聽見了沒有!!”
為了加強戰(zhàn)斗力,許進臣強行將剎帝利單獨編成一個分隊,任命一個分隊長;賤民武裝也被他單獨編組,任命了四個隊長,隊長可以任意處置對中的成員。
“你們聽著,每隔三天,我會讓剎帝利監(jiān)督你們對戰(zhàn),失敗那隊的隊長將要被處死?!痹S進臣對賤民們說,他不指望剎帝利為他作戰(zhàn),那幫子人一個比一個能擺譜,讓他們敲木樁都敲不好,指望他們打仗,還不如指望莫臥爾人都得瘟疫死掉。所以,他慷慨地將剎帝利小隊命名為奧德王國將軍隊,意指他們都是奧德王國未來的將軍,他們平時不用訓練,只要討好那幫子貴族,讓他們不干涉賤民的訓練就行了,打仗的時候,許進臣打算讓他們擔任督戰(zhàn)隊。至于平時讓剎帝利敲打敲打賤民的懶骨頭,一方面可以督促訓練,另一方面也是加強他們的友誼,否則,許進臣怎么控制這些賤民?他不關心賤民的死活,哪怕這些人全死了他也不關心,可是,廢物利用也好啊,何況他手上只有這些廢物了。
訓練只進行了十來天,大約有五十幾個賤民被訓死或者處死,許進臣暗自贊嘆,這些士兵的忍耐力真是讓人敬佩,十天訓死了十分之一,要擱明帝國,他這個長官還不被士兵嘩變生吞了?
不過訓練似乎也出效果了,看那些士兵麻木的表情之外那雙紅通通的眼睛,許進臣猜想他們快要發(fā)狂了。他停止訓練不僅因為營地里沒有吃的東西了,也因為他知道,這幫子處于發(fā)狂臨界點的人再不給個發(fā)泄的機會,就可能將他生吃了,雖然他大多時候都是找米拉萊爾轉達命令,動手的都是剎帝利,賤民的腦袋不至于拐彎抹角地想到他的頭上,但是,傾巢之下焉有完卵,至少也要擔心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
“各位,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我們決定進攻前方的一個村子,不遠,只有五十里(貴族中有人嘀咕,五十里還不遠?),里面大概有三百個莫臥爾士兵,還有不少的士兵家屬(天啊,貴族們低聲驚呼),我要求你們在一天之內將這個村子攻下來,財富是你們的,女人是你們的,作為這十天來,你們刻苦訓練的獎勵?!痹S進臣頓頓,看土兵的眼睛里開始冒兇光,滿意地繼續(xù)說,“在那里,以婆羅門的名義,濕婆神已經(jīng)允許你們可以做你們想做的任何事情。我們將隨后便倒,濕婆神已經(jīng)降下神喻,只要你們向他表現(xiàn)了你們的勇敢,那些莫臥爾士兵將不堪一擊?!?p> “現(xiàn)在,你們出發(fā)吧,跟著剎帝利的旗幟,那是濕婆神賦予你們的榮耀。”許進臣揮手,十個剎帝利舉著一面?zhèn)}促縫好的旗幟走在最前面,包括引路的一個賤民。
“就這樣讓他們走了?”貴族們等土兵走遠才回過神來,有些絕望地喊起來,“沒有他們,我們吃什么?”
“他們將給你們帶來美酒,女人,權利,財富,榮譽,尊嚴,所有你們想要的一切?!痹S進臣拍拍手,“我們只需要在這里等待消息就行了。”
土兵早上出發(fā),下午三點鐘,一個土著兵飛奔著回來報信,“我們已經(jīng)占領那個村子了,天啊,那些莫臥爾軍被我們殺的像一群兔子!”這個土兵是許進臣可以挑選的,他表現(xiàn)出了非常優(yōu)異的長跑能力——某個早上,許進臣傳令讓土兵繞村子跑步,直到最后一個士兵倒下為止,這個最后倒下的士兵從此得到特別優(yōu)待,許進臣允許他吃婆羅門貴族才能吃的東西,他當著所有人的面說,“這個人用行動證明了,他得到了神的寵愛,最接近神的本體,他是梵天的腳趾頭在人間的化身,他是首陀羅(注)中的善跑者,他應該得到他應有的地位,哪怕只是神的腳趾,他也有資格和距離神的距離太遠的,原本梵天的嘴的化身媲美?!?p> 如果不是畏懼明軍,被莫臥爾的種族滅絕嚇破了膽,奧德貴族是絕對不會承認首陀羅善跑者的地位的,不過,當此之時,他們也只能選擇默認,反正根據(jù)婆羅門教義,低種姓可以吃高種姓的東西,高種姓的人才不能吃低種姓的東西。
“神?。?!”奧德貴族聽善跑者報告完情況,一個個忍不住匍匐在地,五十里地,三個小時走完全程,兩個小時將同等數(shù)量的莫臥爾軍駐守的村莊打下來,這是他們能夠做到的嗎?
“好了,我們現(xiàn)在出發(fā),該與他們會合了?!痹S進臣瀟灑地揮手,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也許只有米拉萊爾知道,等待的時間里,許進臣早就做好了跑路的準備。
“這些土著也并非一無是處,操練一番還是能夠用的。”許進臣暗自欣喜,他原本以為至少要晚上才能得到消息的,如果凌晨還沒有他們的消息,他就會毫不猶豫地偷偷溜走——誰知道那些土著兵是逃跑了,還是被莫臥爾擊垮,全部殺了?說不定把這個地方也供出去了。
許進臣訓練土兵的方法和明軍教練團訓練輔兵差不多,只是更殘酷一些,這樣訓練出來的士兵是一群不者不可的禽獸,不過卻是最適合彌補明軍的不足之處。不過,明軍訓練輔兵是要借助明軍在旁邊的血腥鎮(zhèn)壓,讓輔兵時刻保持對教官和明軍士兵的恐懼,許進臣這樣訓練,他不敢肯定這些土兵到時候會是怎樣的心態(tài)對待訓練者,萬一被反噬,那可就太糟糕了。即使是被播下恐懼種子的輔兵,明國也要擔心反噬問題,挑動輔兵的仇殺,慷慨地將土地贈給服役期滿的輔兵,賜予他們國民身份,將他們分散布置,都是明國防范輔助兵的手段。
戰(zhàn)斗絲毫沒有懸念,被許進臣的訓練方式逼出來的土兵,早就進入半瘋狂狀態(tài),見到村莊的第一眼就仿佛下達“狂化”的指令,一個個睜著大大的,通紅的眼珠,嘶吼著撲上去,砸棒子訓練更讓他們韌性十足,也瘋狂盡露,往往逮著一個莫臥爾士兵將他砸成一灘肉泥才罷休,莫臥爾士兵完全被嚇破了膽子,顧不上其它,急忙領著各自的家人逃跑。他們大多是從阿格拉過來,準備接手奧德統(tǒng)治的文武官員,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軍人。許進臣不知道這些人的身份,他派出去的偵察兵從沒有死干凈的當?shù)赝林械玫竭@個消息,想當然地認為村里的莫臥爾人只是流水兵(過路兵),以他的對莫臥爾的了解,莫臥爾小部隊多是些雜兵,他賭對了。
許進臣停在村口外,有意讓奧德貴族走在前面,輔兵們單獨攻占的村子他雖然見得不多,但是,光是曾經(jīng)見識過的幾個,就足以讓他很負責任地認為,沒有足夠心理準備之前,最好還是不要進去。
看奧德貴族們一個個臉色發(fā)青發(fā)白,慌慌張張地走進又跑出,他暗自好笑,這些人見識了這幫賤民的血腥殘忍之后,是不是以后都會害怕看到賤民?
準備充足,許進臣牽著米拉萊爾的手走進村子,有一個漂亮的少女牽在手上,他很有種滿足感,雖然他一點色心都沒有了。他放棄了自暴自棄,但情況太不樂觀,他不能依賴土著,這些土著只是因為他的身份而服從他,而他的身份已經(jīng)不能成為倚仗;他更不可能投靠土著,這有關他最起碼的尊嚴。
米拉萊爾有些好奇地跑在許進臣前面,她很好奇村子里有什么讓他們嘔吐成那樣,尸體,不論是半截的,腐爛的,連她都習以為常了。
腳下踩著一團棕黃色的東西,米拉萊爾還好奇地用手抓著提起來,“這是什么?”她問許進臣。
許進臣正好看到黃毛的另一面,扭曲的,血孔的,黏糊糊的,紅的,黃的,白的,綠的,拉扯著的,一個被砸扁的,頭骨碎裂的,半張頭皮!
米拉萊爾似乎還不知道自己手上是什么,她的手越舉越高,將地上牽連著的散碎的人皮碎肉提了起來。
“哇~”許進臣亡命地逃出村子。
米拉萊爾被許進臣一嚇,急忙扔掉手上的東西,然后,似乎意識到剛才拿的是什么,她跟著哇的一聲大叫,然后拼命地跑出來。
“以前見過的尸體,哪怕被拉成數(shù)節(jié),起碼湊起來還是個人樣?!辟F族們喃喃低語,神思恍惚,“哪怕是用賤民的頭蓋骨做餐具,至少看上去光潔白皙?!?p> 剛跑到貴族群落的許進臣聽了這番話,抱住狂奔回來的米拉萊爾,再也站不住身子。
到底誰是惡魔啊。
注
帝國本土有錢人用綢布,窮人一般用廁籌和茅草(大概是草紙的由來),自從造紙作坊造出衛(wèi)生紙之后,除了頑固的孔孟之徒認為用紙有辱斯文(文房四寶),衛(wèi)生紙還是快速流傳,并成為外匯的重要來源。據(jù)說衛(wèi)生紙在歐洲很暢銷,不過也聽說歐洲北方的很多民族從來都是管拉不管擦,已經(jīng)有幾千年的歷史,傳統(tǒng)觀念不那么容易改變,明國商人也沒有興趣花力氣培養(yǎng)這個市場。
衛(wèi)生紙流行大明帝國之后,草紙廁籌的稱呼慢慢隱退,至少,有一定身份的人都不會用這兩個詞。
根據(jù)婆羅門教義,首陀羅種姓是創(chuàng)世神梵天用腳趾造(變)的,婆羅門,剎帝利,吠舍種姓對應梵天的嘴,手,腿。
梵天是婆羅門教至尊的主神,但在佛教盛行時期卻與吠陀主神因陀羅(帝釋天)一起屈尊為佛陀的脅侍,而在印度教盛行時期梵天也經(jīng)常降格為毗濕奴或濕婆的附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