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兵部右侍郎兼僉都御史傅宗龍見過大汗?!备底邶堃贿吘瞎贿呇杆俚拇蛄苛艘幌麓竺ΧΦ幕侍珮O。
皇太極笑吟吟的走下臺階,連聲說道:“免禮,免禮。傅先生之大名本汗早已是如雷灌耳,有失遠(yuǎn)迎,還請傅先生海涵!”當(dāng)下做了個請的姿勢,眾后金大臣們簇?fù)碇底邶堊哌M(jìn)大殿。
聽了傅宗龍宣讀的大明皇帝旨意后,皇太極臉色沒那么好看了,他尚在沉默不語,范文臣開口說道:“傅先生,這就是大明皇帝的不對了吧?我們功掠蒙古察哈爾部和大明又有什么相關(guān)?說起來金乃是大明的藩屬,蒙古乃是他國,金功蒙古乃是對大明有利呀!”
傅宗龍微笑道:“這位想必便是文臣先生了,”他特意的加重語氣在“文臣”二字上,范文臣一開始還納悶,我什么時候和這傅宗龍這么親熱了?想了一想才想起中原早已申明不承認(rèn)他的姓氏,傅宗龍這樣叫他實際是在公開的侮辱他,只氣得混身發(fā)抖。傅宗龍也不理會他,將臉轉(zhuǎn)向皇太極道:“吾皇旨意上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蒙古和大明雖有恩怨,但早已和睦相處,相安無事。吾皇宅心仁厚,不忍見兵禍連接,生靈涂碳而已?!?p> 皇太極也不由得連連冷笑道:“哼哼哼,只是皇上宅心仁厚嗎?那就請傅先生請他不用擔(dān)心,我后金將士紀(jì)律嚴(yán)明,定會愛民如子,只找那林丹汗的晦氣!”
傅宗龍也不和他爭,繼續(xù)道:“唉,大汗你也別急,我家圣上也只是說說而已,您如若執(zhí)意出兵,吾皇也管不了你。只是有一件大事,你這些個文臣謀士難道沒有提醒于你?”說話間,他又暗暗的諷刺著范文臣。
皇太極道:“哦?還請先生賜教?!?p> “就是那遼東總督袁崇煥和他屬下的二十萬關(guān)寧鐵騎??!”
皇太極壓抑住怒火,故意裝做驚奇的樣子道:“大明和金已經(jīng)有了和約,難道袁崇煥大人和他的關(guān)寧鐵騎不歸大明皇帝管?”
傅宗龍笑道:“袁督師見吾皇時的奏對,想必大汗也有所耳聞,袁督師當(dāng)時就對吾皇道:`臣保證五年平遼!`眼下五年之期也快到了,如若到時候袁大人趁著盛京空虛,興兵來功,吾皇也未必會責(zé)怪于他,那時候那一紙和約又能阻攔他這二十萬大軍么?”
皇太極哈哈大笑道:“謝先生教,本汗會詳加斟酌。請?!碑?dāng)下把傅宗龍等明朝官員送了出去?;剡^頭來,皇太極一走到案桌前便拔劍砍桌罵道:“真正氣殺我也!什么兵禍連接,生靈涂碳!就是不愿意看見我大金功伐蒙古察哈爾部!什么袁崇煥,關(guān)寧鐵騎!本汗難道會懼怕于他?!分明就是欺負(fù)我大金人少!”
出兵功伐蒙古察哈爾部的主意本就是范文臣出的,當(dāng)下也只好硬著頭皮上前說道:“大汗,當(dāng)今之計,唯有維持現(xiàn)狀了。又或者另尋他途?!?p> 皇太極心情正惡劣,冷冷道:“還有何途?你倒是說說看?”
范文臣道:“我軍雖不能再抽調(diào)大隊人馬功察哈爾部,但是現(xiàn)在是初春,蒙古牧人收集草料之時,我大金完全可以以輕騎小隊人馬不停侵襲之!削弱察哈爾部的力量,迫使其和大金議和?!狈段某家彩沁B遭羞辱,怒火功心,急欲雪恥之下出了這么個餿主意。
當(dāng)下大貝勒代善便走出人群斥道:“范文臣你平日里也算是足智多謀了,但今天這個主意可大大的要不得!察哈爾部本是大部,人多馬壯,你這么去侵?jǐn)_之,并不能傷他元氣,反而結(jié)怨。如若逼得察哈爾部和明朝相約夾擊,我大金之禍則不遠(yuǎn)矣!你真是糊涂!”
二貝勒阿敏、三貝勒莽古爾泰等都紛紛對這個主意嘲笑不已?;侍珮O想得一想便也明白此事不可,本來心情就不好,加上諸位貝勒在一旁煽陰風(fēng)點鬼火的,當(dāng)下怒道:“范先生你的主意未免太過兒戲,難不成你終歸是漢人,此刻想......”說著,又想起范文臣平日里的忠誠勤勉,便忍住了剩下的話,但是意思卻已經(jīng)說得很明白了。
范文臣臉色變得蒼白,兩行濁淚流下臉來,顫抖著跪下磕了個頭,一個人孤獨的走出議事大廳。
北京城內(nèi),傅宗龍稟報了此行結(jié)果,我笑道:“愛卿不辱使命,好得很。只是不知道愛卿怎么看那皇太極?他是個什么樣的人?。俊?p> 傅宗龍道:“回萬歲,皇太極面色赤紅,長相在女真人中可以說是眉清目秀,舉止端莊。其人之志,遠(yuǎn)大于遼東苦寒之地,其人之才,遠(yuǎn)高于蠻夷之酋。請萬歲恕臣直言無狀?!?p> 我點頭道:“嗯,沒錯,與朕所了解的皇太極差不多啊。有這樣的對手,既是朕的光榮,也是朕的苦楚?,F(xiàn)在,就等著看呂維祺去和這察哈爾部的林丹汗談得怎么樣了?!?p> 蒙古察哈爾部的地域和明朝接壤,向來和明朝互市修好,呂維祺此行可以說是風(fēng)光得很,大草原上,林丹汗派出了大量的迎接隊伍,舉行了盛大的歡迎儀式,呂維祺也是獻(xiàn)上明朝的禮物,把個林丹汗高興得哈哈大笑,和呂維祺攜手走進(jìn)金帳之中。
雙方分主賓坐下,寒暄幾句便進(jìn)入正題,林丹汗在聽了呂維祺所說后金意欲對察哈爾部用兵的消息后變色道:“自皇太極稱汗的第二年,其便乘我察哈爾部受旱災(zāi)影響而根本動搖之時,率多爾袞等對我部所屬的多羅特部大加功伐,其后更是聯(lián)合科爾沁、喀喇沁等部對我察哈爾部大舉興兵!可以說和我部所有子民都有著刻骨銘心的仇恨,本汗雖有心復(fù)仇,無奈年事已高,大有力不從心之感。今如得大明興義兵相助,滅此野心勃勃之女真,可說是天賜良機!在此,本汗先感謝呂先生事先提醒,我部當(dāng)時刻防范,并請呂先生代本汗多謝大明萬歲了!”
呂維祺笑道:“大汗不必客氣,女真狼子野心,本就當(dāng)天下共討之。吾皇也請大汗放心,他皇太極膽敢興兵來功,我大明也決不會坐視不理!其他蒙古諸部如若蠢蠢欲動,大汗只需通知一聲,我大明能幫得上忙的,一定鼎立相助!”
這么一說,林丹汗更加的高興,連聲稱謝,當(dāng)下賓主俱歡,也不用細(xì)表。
“好好好!以我大明一國之力,雖也能對付后金,但是現(xiàn)在更多了個林丹汗,可以說是減輕了我大明一半的負(fù)擔(dān)?。螑矍?,你這事辦得很好。!”我高興的夸獎著呂維祺。
呂維祺磕頭道:“萬歲,臣此行雖有收獲,但是以臣看那林丹汗,恐怕其人不能持久。”
我吃驚的看著他問道:“愛卿你說說看?”
呂維祺道:“臣觀林丹汗,年事已高,精力疲憊,又兼酒色過度,所以擔(dān)心......”
我點頭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要早做打算。他有兒子嗎?”
“回萬歲,其子額爾克孔果爾額哲年紀(jì)尚小,還是個毛頭小子?!眳尉S祺答道。
我想了一想,道:“那么要鞏固這脆弱的同盟,還需要多下工夫呢。朕看,愛卿你還要多加辛苦,以大批財物廣結(jié)其部大將、臣僚和這個什么額什么爾的小王子。當(dāng)然,還有林丹汗的后妃等等,嗯~~~~~~這個小王子既然年紀(jì)還小,那么還沒有婚配吧?”得到呂維祺肯定的答復(fù),我繼續(xù)道:“那好,朕從宗室中挑一個公主許配于他,反正就是一句話,下再大的力氣也要籠絡(luò)住察哈爾部上上下下的心?!?p> 呂維祺道:“臣遵旨!”
公元1633年六月,明朝和蒙古察哈爾部舉行了結(jié)盟儀式,明朝送察哈爾部大批黃金白銀和布匹,而察哈爾部則以五千匹良馬回贈,雙方對結(jié)盟都感到滿意,還一并商談了和親的細(xì)節(jié)。當(dāng)然,盛京的皇太極是很不滿的。
這一年,軍校的第一批學(xué)生也已經(jīng)順利畢業(yè),大多在第一時間里充實了遼東軍,并在遼東軍內(nèi)部單獨成立了獨立的炮營和兩個新的火器營。新任北京三大營總兵曹文詔也走馬上任,開始重新訓(xùn)練這支用來供衛(wèi)京城的部隊。大臣組織方面,孫承宗已經(jīng)辭去了兵部尚書一職,專心在軍校培養(yǎng)后進(jìn),呂維祺則接替了孫承宗的位置,并進(jìn)內(nèi)閣參政。而在出使后金中立下功勞的傅宗龍則出任山西總督。
陜西,已經(jīng)接連干旱了幾年,顆雨未下,總督楊鶴終于支持不住,累得躺倒在病床上,聞訊而來的盧象升和幾個從北京來的太醫(yī)們守在床邊。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雖然已經(jīng)是奄奄一息,楊鶴仍始終掛念著自己的使命,他伸出骨瘦如柴的手緊緊拉住盧象升的手腕道:“建斗啊,你叫人把我抬出衙門,老夫要好好問問這老天,難道它真不要人活了嗎?”
盧象升強忍悲痛道:“大人您且放寬心腸,好好靜養(yǎng),眼下您這身體,實在是經(jīng)不起折磨了。”一旁的太醫(yī)和侍從們都已經(jīng)掉下淚來,個個泣不成聲。
楊鶴也是回光反照,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從床上支起半邊身子道:“建斗!你現(xiàn)在還是老夫手下,你快快聽命,不得有誤!你等聽聽,外面百姓哀求老天的哭聲,那些都是大明朝的赤子??!快快快,老夫也要和百姓一起去問問這歹毒的老天爺!”
盧象升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眼淚滾滾而落,當(dāng)下做做手勢,侍從們就連著大床把楊鶴抬到了衙門外,正在領(lǐng)救濟的災(zāi)民們見狀紛紛圍了過來,平日里都知道這位總督大人不辭辛苦,清廉奉公,見他那副皮包骨頭的樣子,倶都哭聲一片。
楊鶴也沒了力氣,躺在床上氣喘噓噓,深深凹陷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瞪著天空,喉頭鼓動著,卻又說不出話來。說也奇怪,就在此刻,晴空中唰的閃過一道霹靂,隆隆雷聲在天際響起,剛才還晴朗的得無一絲云彩的天空,頃刻間滾滾烏云從天邊壓來。人們都不敢相信的瞪著天空,也不知道誰喊了一聲:“下雨了!”人群嘩的一下沸騰起來,豆大般的雨點嘩嘩嘩的落下,滋潤著這久旱的大地。城市、鄉(xiāng)村、路邊、地頭,人們熱烈的歡呼著,無數(shù)人更是跪在泥漿里磕頭不已。
盧象升也是滿心歡喜的沐浴在大雨之中,任憑狂風(fēng)吹拂著自己,臉上早已經(jīng)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這時再看楊鶴,疲憊的老人已經(jīng)走了,只不過,在他的嘴角還帶著一絲微笑。
“萬歲大喜!萬歲、萬歲大喜呀!”王承恩一改往日的謹(jǐn)慎小心,一路狂呼著跑到御書房。
我正和內(nèi)閣大臣們說事,看他這么激動,我也不由得站起身來,心中想著什么事讓這老家伙這么開心?。炕侍珮O死了還有多爾袞呢。只見王承恩奔到御前,撲的跪下道:“恭喜萬歲,賀喜萬歲!陜西省下雨了!萬歲,可是下的瓢潑大雨?。 ?p> 一眾大臣們也都跪倒磕頭道:“恭喜皇上!”
我感覺一陣暈眩,一時間居然手足無措,跌坐在椅子上,半天才問道:“此事當(dāng)真?”
王承恩道:“飛騎傳報!千真萬確!”
驚喜過后是對楊鶴的沉痛哀悼,讀著楊鶴臨死前所寫的述職報告,其人一心為民,勤勉清慎的為官,讓我真切感覺到失去一位得力助手的哀傷。他的述職報告第一句話便是“微臣萬苦堪憐事......”“...圖治陜西之要,在培元氣。如仍大兵大役,加派頻仍,公私交罄,小民之元氣傷;自遼左、黔、蜀喪師失律,暴骨成丘,封疆之元氣傷;自搢紳構(gòu)黨,彼此相傾,逆奄乘之,誅鋤善類,士大夫之元氣傷。譬如重病初起,百脈未調(diào),風(fēng)邪易入,道在培養(yǎng)......”等等,把我的好心情沖淡不少。
當(dāng)下,我下令賜祭建祠,并親自祭奠,并加封為太子少傅等榮耀。接下來,當(dāng)然就是讓群官選一個能夠勝任陜西總督一職的官來。大多數(shù)人推舉楊鶴兒子楊嗣昌,我對群臣道:“楊鶴老卿家剛故去,其子必然守制丁憂,楊鶴老卿家清慎自愛,不辭辛勞,朕實不忍奪其情,望能再推一位賢良之才,能夠繼續(xù)楊鶴在陜西的工作而不至于半途而廢?!?p> 群臣見我這么說,有些便又推舉盧象升兼任陜西總督,另一些人則推舉了我原本不熟悉的戶部瞿式耜,這位瞿式耜早在我登基的第一年便有上言指責(zé)朝政弊端,當(dāng)時他說:“海內(nèi)用兵已達(dá)十年了,其間無事不取之于民間,而郡縣催科苛政,也無一事不入考成。在地方任職的官員,只求征輸無誤,以保全自己的功名,又有誰為皇帝體恤那些黎民百姓呢?”接著還描寫了當(dāng)時百姓的凄慘:“每當(dāng)催征之期一到,征新比舊的差役四馳,而那些不能按期交納的百姓,被杻系枷鎖,不絕于道;復(fù)又被鞭笞拶打,叫徹堂皇。至于那些濱水荒坡、不毛山地,其正供賦稅本來就難以完成,現(xiàn)今又一概增征新餉,倍之又倍。不堪重負(fù)的百姓,只能賣子鬻妻,逃亡他鄉(xiāng)。而遺留下來的逋欠,又被加之于其宗族、親戚頭上……” 在鏟除了魏忠賢后,他便升為了戶部尚書,輔助當(dāng)時的首輔韓鑛,讓我對他的能力有了相當(dāng)了解,也是一個清廉的好官。當(dāng)下我點頭道:“朕料瞿愛卿能夠不負(fù)眾望。”
于是,新的陜西總督立刻走馬上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