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想聽我說嗎？”二師兄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你說，愿聞其詳。”
他遲疑了一下，從一旁抓過酒瓶狠狠往嘴里灌了一口，這才慢慢說道：“這事還得從半年前的那次任務說起，我領隊前往北洨城，巧的是，那兒是我的故鄉(xiāng)，我們奉命前去調(diào)查一連串與黑暗世界有關的事件?！?p> “本來我只當是次普通的任務，也沒放在心上，何況還能回久違的家鄉(xiāng)看看……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當我們趕到的時候，發(fā)現(xiàn)整座城市竟然已經(jīng)變成了一座死城……”說到這兒他下意識地捏緊了雙拳，身子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你說什么？”我忍不住打斷道，心中驚駭無比，開什么玩笑，世上怎么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你在城里……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一個巨坑？”見二師兄投來詢問的目光，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出來。
“你怎么知道？”這次換二師兄驚訝了，“這事我應該沒跟別人說過?！?p> “這……你一定猜不到，其實我也碰上了一模一樣的事件?！蔽铱嘈σ宦暎銓肽昵霸诠枢l(xiāng)河川城的經(jīng)歷簡要敘述了一遍。
“有這么湊巧的事？”聽完我的敘述，二師兄大皺眉頭，目光閃爍不定，不知在尋思些什么。
我攤了攤手，苦著臉道：“事情就是這樣了，那一戰(zhàn)后我足足躺了半年，直到近日才恢復過來，所以你不要怪我來晚了，本來早就打算來探望你，只是小弟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這哪能，你能來看我已經(jīng)是不易了，就我這人緣，呵呵，人生還真是孤獨呢！”二師兄苦笑道，不知是美酒發(fā)揮了作用還是我們的談話漸入佳境，他終于愿意向我打開心扉。
我心中冷然，這哪里是什么人緣問題，梵斯克名為光之圣城，卻是個沒有半點人性的地方，除了鉤心斗角的權利爭奪也許就剩下對世人的愚弄了，而我們影子武士，看似地位崇高，其實不過是神殿的附庸，和看家之犬并沒有太大差別。若是我被關在這思過崖上，估計來看望的只會更少。
心知如此，但見師兄一副惆悵的樣子，我有些不忍，溫言安慰說：“不是剛才說過嘛，怎么又扯到這話上了？對了，說了半天還不知你到底犯了什么錯，剛才說殺了同伴是什么意思？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聞言，二師兄的神情變得恍惚起來，喃喃道：“你在自己的故鄉(xiāng)碰到了那個叫尼古拉的不死怪物固然倒霉，可和我相比，還是幸運的?！?p> “哦？”
“其實，我本來也做好了面對強敵的準備，可令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次的對手居然是……居然是我的妹妹！”仿佛下了好大的決心，二師兄終于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了出來，雙拳被他握得嘎吱作響。
我沒有接話，默默望著他。
我能體會到他此時內(nèi)心的痛苦，自己的親人變成了喪尸，我在半年前的那次任務中也曾害怕出現(xiàn)這種情況，我是幸運的，至少和二師兄比起來要幸運很多。
“我很懦弱是不是？”垂頭沮喪了一會兒，二師兄慢慢平靜下來，勉強打起精神來問我。
“不，我們只是影子武士，雖然冷酷卻并非毫無感情，如果我是你，估計也一樣下不去手?！蔽揖従彄u頭，真誠地望著二師兄坦然說道。
“是么？”
“那當然，這是人性，我們至少還有人樣，也該保留點人性吧？”我自嘲地一笑，覺得這個話題好像有點無聊，于是轉而問道：“然后呢，其他的神殿與影武想對你妹妹動手是不？所以你們便起了沖突，最后鬧到難以收拾的地步，是這樣吧？”
“不，或者說不完全是，你只說對了一半。”二師兄搖頭道：“事實上敗的是我們……”
“??？難道有很多敵人？”我有點沒能反應過來。
“不，所謂敵人只有我妹妹一人，而我們加上其他那六個混蛋，一共八人?！?p> “你們八人聯(lián)手居然輸了？輸給了你那變成喪尸的妹妹？”我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直直望著二師兄。
“我什么時候說過我妹妹變成喪尸了？”
我愣了一下，隨即想了一下，發(fā)現(xiàn)他還真沒說過這話，這么一來我越發(fā)納悶了，抓了頭皮道：“那她變成了……哦……我是說她出了什么狀況？”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倍熜州p輕地搖頭，懊惱道：“她沒有變成喪尸，但那絕對是比喪尸恐怖上萬倍的黑暗生物。”
“黑暗生物？”
“是，你以為我們?yōu)槭裁磿退齽邮?？”二師兄氣惱道：“我無法確定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她身上強得離譜的黑暗氣息是毫無疑問的?！?p> “然后她把你們八人全部打倒了？這不太可能吧？你們有四個影子武士和四個神殿武士。”我懷疑地皺緊了眉頭。難道說二師兄的妹妹比尼古拉更厲害？雖然二師兄不肯說出其他六人是誰，但他們八人加起來的實力絕對在我和羅貝塔大姐之上。二師兄的宿主我認識，雖然實力不如羅貝塔大姐，但也是個狠角色，何況二師兄的實力要遠在我之上。
“說出來其實也不丟人，我輸?shù)眯姆诜?，只是我也不理解她怎會變得這么厲害?！倍熜謬@氣道。
“那后來呢？”
“就在我們即將敗退之際，我妹妹發(fā)動了結界將我們困在里面，眼看就要對我們下殺手，不得已，我摘去了頭盔與她相認。”
說到這兒，二師兄的目光逐漸柔和了起來，看來他和他妹妹的關系還不錯，我也不禁想到了至今生死未卜的親人，思忖著他們該不會也變成這樣了吧？
“妹妹見到是我，自然是停手了，說起來當時她可能比我還要驚訝，誰能想到自己的哥哥會變成影子武士這種似人非人的東西?！倍熜肿猿耙恍Γ^續(xù)道：“妹妹雖然變成了黑暗生物，好在沒有失去善良的本性，說來慚愧，當初也是我們先動的手，她只是防衛(wèi)而已。”
“嗯，其實黑暗生物也不一定就是邪惡的，就好比我們圣教，打著正義旗號暗地里做齷齪之事的敗類比比皆是，還自詡為光明的代言人，簡直是可笑！”
“是呀，確實如此，這也是我們后來起沖突的原因。”二師兄嘆息道：“妹妹看在我的面上，自然不忍對我們下手，說起來她也是受害者，要知她一直都是圣教的忠實信徒，奈何命運弄人，如今卻成了黑暗生物，不得已才與圣教為敵。事實上，是我們主動與她為敵才對。不過，她向我保證，不會用現(xiàn)在的力量危害人間的，我相信她說的是真的?！?p> “然后是不是其余六個蠢貨干了什么傻事？”話說到這一步，接下來該發(fā)生些什么已經(jīng)顯而易見。
“不錯，妹妹不忍下殺手，那六個混蛋卻不同，他們趁著我們交談之際，暗暗布下了影殺六絕陣，猝然發(fā)動，將妹妹打了個措手不及，重傷倒地?！倍熜忠а狼旋X道：“這幫垃圾，簡直就是圣教的恥辱，堂堂正正的事情沒能力做，只會用這些下三爛的手段?！?p> 二師兄罵得痛快，我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下三爛的手段？這不是把我們影子武士全罵進去了，誰不知道我們影子武士個個都是偷襲暗殺的好手，像二師兄姬塵這樣始終堅持與對手堂堂正正一戰(zhàn)的絕對是異類。
雖然有時候也覺得二師兄很傻，對付敵人怎可以如此拘泥不化？但同時我也越發(fā)欽佩他的人格與勇氣。
一個人，特別是一個行走于陰影之中的人，始終堅持著自己的信仰，始終以光明和正義作為畢生奮斗的目標，這是極為不易的，至少我自己做不到。
我一直不相信在這污濁的世間還有這樣的人，某一段時間，我一度以為這是他虛偽的表面，但二師兄不斷以他的實際行動回擊著我的質(zhì)疑，不斷以實際行動證明著他是一個鐵骨錚錚的戰(zhàn)士。
在他面前，我不由覺得無地自容，與他相比，我是多么懦弱，多么渺小，多么卑鄙……
“所以你殺了他們？”我淡淡地問道。
“我本不會殺他們的?！倍熜謬@了口氣，憤憤道：“這一切都是他們咎由自取，眼見偷襲得手，妹妹已無力還手，他們卻不愿像妹妹放過他們一樣反過來饒她一命，竟然要將她擄到圣城來，這不是要至她于死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