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不過是初夏,從靈武即位到現(xiàn)在,不過短短大半年的時間。肅宗應該是意氣風發(fā)才是,脫離了玄宗的擺弄,成為了天下之主,卻為何白了頭呢?
蕭衡心中微微一驚,可見肅宗對迎回玄宗的決定做得多艱難。
“臣蕭衡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肅宗似乎正在思考問題,見到蕭衡,臉色一喜,吩咐道:“愛卿平身。”他坐在一把椅子上,身前是書桌,書桌上放了幾道奏折。
蕭衡感受得到,肅宗的語氣有些平淡,與之前即位之前大不一樣,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皇帝了,透漏著威嚴。也因為張皇后等人的關系,透漏出了對蕭衡的疏遠。
“江南一事,你辦得很好!”肅宗贊賞道。短短兩三個月,就平定了永王的叛亂,讓肅宗大為贊賞。
蕭衡起了身,躬身回答:“都是陛下洪福,臣民對陛下歸心,將士效力,才有此勝利?!笔捄膺@話有藝術,既恭維了肅宗,也不攬功勞,也把臣民歸心的事提醒肅宗。肅宗此時最擔心的是什么?就是他的帝位得不到天下人的認同。
果然肅宗聞言臉色欣喜了許多,但轉(zhuǎn)而又是一分傷感。他自小沒了母親,被玄宗一直打壓,唯有弟弟永王最為親近,幾乎相依為命,如今成這樣的結局,他雖然勝利了,但最親愛的弟弟背叛自己,他果然是孤家寡人,他自嘲,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永王背離陛下,背叛大唐,罪有應得,請陛下無須自責?!?p> “他要皇位,朕給他就是,何須兵戎相見呢?”肅宗喃喃自語,過了一會,搖頭打斷這個思緒,道,“朕急招愛卿回來,是想對于太上皇之事,愛卿有何意見?”
蕭衡已經(jīng)感受到了肅宗疏遠的意思,伴君如伴虎啊!自己之前為他出謀劃策,但更多的是呆在李俶的身邊,李亨還是信任他那些老臣,自己才離開沒有多久,很快就被張皇后他們離間了。
“請陛下圣裁!”蕭衡經(jīng)歷了這么磨難,也不再是政治上的小白,能不說話就不要說。
肅宗點點頭,道:“群臣意見,朕欲迎回太上皇!”
“陛下圣明!”
肅宗突然站起身來,走到蕭衡身前,兩身用力握住蕭衡的肩膀,顫聲道:“愛卿,朕不想回到以前的日子?!蹦菍τ谒麃碚f,是不可磨滅的痛苦的回憶。他的母親楊氏,自小就沒怎么見過,后來暴斃,他的親善大臣韋堅、韋蘭,他的結發(fā)妻子韋妃,不得不離婚,就是為了保自己的小命,李林甫、楊國忠,讓自己多次陪著笑臉,多次差點喪命。這幾天,他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是過去黑暗的日子。
所以,他不想,他不想再回到過去。
蕭衡沉默了許久,才道:“臣明白了,臣愿作為使者,去迎接太上皇!”他心底很難受,這就是權力,這就是身處高位。肅宗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他不想玄宗回來,如果玄宗想要回來當皇帝,那只有一個辦法,玄宗暴斃于路上。而這個差使交給了自己,若是玄宗暴斃,自己也必然是替死鬼。蕭衡心中發(fā)寒,帝王心術,帝王啊。
“朕無人可用,只有依仗愛卿了?!泵C宗目光炯炯的望著蕭衡,心中很是慚愧。
“陛下!”蕭衡突然跪下,流出了眼淚。
肅宗趕忙扶起,“愛卿有何事,快快請講!”
“臣其實今年二十三了,尚未婚配。尚有兩個高齡在世,不孝有三,無后為大,臣想請求陛下,待臣完成使命回來,請陛下允臣幾月假期,臣想好好陪伴一下父母!”蕭衡說得十分真誠,從穿越來,到北方舍身忘死,到南方深入孤穴,從沒有害怕過,但現(xiàn)在,他很累!
肅宗聽得動容,心中一塞??吹绞捄舛叺臏嫔?,看到蕭衡手臂的傷疤,那是戰(zhàn)火留下的無情。他在自己最危難的時候追隨自己,給了光明,但現(xiàn)在,卻把最危險的事給了他。肅宗囁嚅著,也流出了眼淚。
“是朕誤了愛卿,愛卿所請,朕一定應允?!?p> “臣謝過陛下!”見肅宗答應,蕭衡知道引起了他心中的感情,自己現(xiàn)在要自保,只有跟肅宗打感情牌。
“不知愛卿可有中意姑娘?”
“回陛下,臣在常山之時,與王家姑娘有著感情!”
“好,好!”
肅宗回身,叫道:“來人!”隨著幾個小太監(jiān)進來,讓他們伺候研磨,展開詔書,親自擬招,封蕭衡為定遠侯,賜婚王家,擇日完婚,婚后王家小姐賜一品誥命。
“臣蕭衡謝過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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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三日,一切準備就緒,蕭衡為主使,楊炎為副使,這個楊炎,當下為門下侍郎,一個小小的官員,但現(xiàn)在年三十,比蕭衡年長,長的十分俊美,像個明星似的。蕭衡奇異,這是哪家的公子哥,靠譜么。不過,相處幾日,發(fā)現(xiàn)這個叫楊炎的居然十分有才華,還是個孝子,對稅務特別感興趣,可惜蕭衡以前學的是文科,對稅務一竅不通,要不然還想跟他好好談談。
“拜見侯爺!”這是楊炎初見蕭衡的時候,雖然自己年長幾歲,但人家為大唐立下汗馬功勞,如今又是侯爺,地位原在自己之上,楊炎當副使,小心翼翼的伺候。何況他也不是笨人,這次出差沒那么簡單,只有小心翼翼,方才保平安。他心中腹誹,要不是上官無能,自己不小心得罪了他,哪里會背派來干這苦差使。
“不必多禮!”蕭衡頷首,“我等受陛下差使,當好好效命!”
“全憑侯爺差遣!”楊炎回答。
蕭衡點頭,初次見面的時候,就是他們出發(fā)的時候,人多眼雜,也不能多交談什么,打了幾句官腔。帶著二百多人的隊伍就出發(fā)。其中,還有譚二牛,如今已經(jīng)是神策軍的校尉。
肅宗安排的人不多,但軍士個個勇武,表面是打著太子的旗幟去,肅宗是想像玄宗表示,他還是他的兒子,還是太子。而其實,暗地里還有另一套旗幟,是皇帝的旗幟,這是特殊情形下拿出來的。如果拿出皇帝旗幟,那就表示,肅宗才是當今皇帝了。其中里面的安排,全是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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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中,陰雨綿綿。
當靈武等地還是塵土飛揚,干燥,百姓渴望春雨的時候。蜀中卻是一年下了半個月,仿佛天破了,一直下個不停,人們叫苦連天。
唐玄宗站在簾子前,雨水成線珠子滴落。他帶著憂心,其實他一直是心疼百姓的,雖然縱容了安祿山的叛亂,但他從未對百姓惡意征稅,所以一直受到百姓愛戴。
“阿翁,你說,什么時候停雨啊?”玄宗手撥開簾子,一陣風吹進來,伴隨著飄雨。
高力士馬上關了簾子,擋在玄宗身前,擔心道:“陛下,雨寒,別傷了身子?!?p> 玄宗反駁道:“朕是身體還沒那么弱不禁風!”但回應的,是自己的一陣咳嗽,不得不苦笑,在高力士的攙扶下坐到了床沿。
“連日大雨,不知百姓多少人受苦?。 毙趪@息。
高力士看了一眼門外,回道:“阿翁,下多少雨,上天自有安排,我等也是無可奈何的?!?p> 玄宗一怔,微微一窒,他聽出了高力士的弦外之音,現(xiàn)在,不是自己擔心的時候了,自己,已經(jīng)不是皇帝了。玄宗的頭發(fā),已經(jīng)全白了。如今,他已經(jīng)是七十三歲的老翁了。
“聽使者說,亨兒已經(jīng)收復兩京,要派人來迎接朕回去了嗎?”不知道過了多久,玄宗才又緩緩問。
“是的。”高力士肯定的回答。
“收復兩京,大喜,大喜啊,我大唐在亨兒手上,興盛指日可待!”玄宗連著說喜事,但卻沒有流露出任何開心的表情。
“是的,大喜事。”高力士附和,但語氣干巴巴的,也是沒有任何表情,他知道玄宗的心里。
“使者是誰?”
“蕭衡!”
玄宗,臉色一僵!
而門外,正拿著厚外衣的一位姑娘,看姑娘十六歲年紀,一身青衣,腰懸佩玉,眉目清秀,嬌純可人,那是人間絕色,仿佛所有女子的美,都在她一人身上。可嬌憐讓人深愛,可嬌憨讓人忍俊不禁,又可靈動讓人生情。
她本要推簾子進來,但聽到“蕭衡”二字,卻沒有來一頓,竟是呆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