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引從箭尾解下血書,展開讀了起來,越讀神色越凝重,燕子卿沒有想到還有人能令躋身中原四大高手的唐天引如此忌憚。
唐婉也發(fā)現(xiàn)了父親的神色有異,問道:“爹,是哪個門派前來?”
唐天引臉一沉,說:“不是武林門派,但比武林門派更可怕,是西蜀王?!?p> “西蜀王?”燕子卿驚叫道,西蜀王是蜀地的將軍,手握重兵,盤踞蜀地直至西域邊關(guān),與西域番王常有往來,連朝廷都對他多有敬畏,民間稱之為西蜀王,蜀地老百姓往往只知有西蜀王,不知道有朝廷皇,可見西蜀王勢力之盛,所以燕子卿聽聞是西蜀王來攻,才吃驚的叫起來。
沈輕云問道:“西蜀王為何會介入武林紛爭,前來圍攻唐門?莫非有什么過節(jié)?”
唐天引低頭沉吟了一下,說:“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事可能是江振庭這老狐貍在暗中唆使,因為江振庭就是西蜀王的祈雨道人,青城山是道家名山,青城派也是奉道教的正朔,作為青城之主的江振庭自然就是蜀地民間的道首,所以西蜀王需要祈雨時自然就找到了江振庭,我估計江振庭就是借了這個地位,才唆使西蜀王前來攻打唐門的?!?p> 唐天勁問道:“門主,信上說什么?”
唐天引說:“無非是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唐門占山為王,為禍百姓,他西蜀王要替天行道拔除我們這伙山賊罷了。”唐天引說著,把血書交給唐天勁,唐天勁接過血書,看了一遍,又交回給唐天引。
唐婉說:“唐門在此立足已經(jīng)數(shù)百年,從未有過欺壓百姓之事,何況這窮山惡水之地,又礙了誰了,這分明是一個借口,如果他西蜀王執(zhí)意要把腳踩到江湖中來,我們自然也不必跟他客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好?!?p> 唐天勁謹(jǐn)慎地說:“我聽說西蜀王座下有不少江湖異人,而且他常年在西域征戰(zhàn),也收服了很多塞外高手和馬賊,權(quán)勢盛極一時,據(jù)說有割疆裂土自立為王的能耐,所以朝廷才不得已封了他一個西蜀王,安撫一下他的野心,我看如果真是西蜀王,那這次對唐門出手,除了江振庭的唆使外,我想還有西蜀王自己的野心,他想一統(tǒng)蜀地,進而向中原擴張,所以絕對不會輕易罷手,可能是魚死網(wǎng)破之爭。”
燕子卿突然問道:“都說西蜀王西蜀王,但他叫什么,似乎沒聽人說起過,到底這個西蜀王是什么來頭,你們誰知道?”
此言一出,眾人皆默然,每個人都陷入思索,卻毫無結(jié)果,原來沒有人知道這個西蜀王到底是什么來頭,良久,唐天勁才說:“我曾經(jīng)聽過一個消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傳言說西蜀王原本是祁連山脈的一股山賊的頭目,后來被朝廷招安入征西大將軍麾下,出征西域十六國,因為功勛卓著,被征西大將軍提拔為副使,后來又收為義子,隨同征西大將軍駐守在玉門關(guān),節(jié)制西域藩屬十六國,后來征西大將軍死去,西蜀王繼承大位,手握重權(quán),除了銳意出征西域外,隱隱還有逐鹿中原的野心,令朝廷頗為忌憚。但似乎我從未聽說有人提到這西蜀王叫什么,長什么模樣,武林和朝廷向來很少往來,我也沒有去留意一個朝廷將軍的名字了?!?p> 唐天引聽完,神色更凝重,說:“這種深藏不露之人,才是真正可怕的對手,看來我們都大意了,西蜀王的兵力,如果加上青城派暗中幫助,會很難對付?!?p> 沈輕云突然問道:“西蜀王常年征戰(zhàn)西域,他會不會和混元教有什么關(guān)系?”言下之意是西蜀王此次出擊,會不會是出自辜滄海的授意呢?
唐門諸人似乎沒有想到這層,聞言一愣,唐天引的眉頭纘得更緊了,似乎在思索這個可能性。唐婉睜大了眼睛,望著唐天引說:“我們唐門已經(jīng)保證不卷入混元教和中原武林的紛爭,混元教不會無端挑起紛爭吧?”
唐天引眼神閃爍,說:“眼下顧不上揣度這些了,對付來敵要緊。天勁,剛才敵人的探子已經(jīng)回去了,恐怕敵人對我們的地形已經(jīng)有所了解,但我們還不知道對方是什么陣勢,你趕緊派兩個天字輩高手,駕雕出去探個虛實,要小心敵人的強弩。另外讓唐門所有分堂弟子整裝待命?!?p> 唐天勁領(lǐng)命而去,許是這個命令過于復(fù)雜,無法通過塤聲傳達,所以唐天勁親自下去部署去了。
沈輕云說道:“唐掌門,雖然我和燕姑娘確實是聽了青城派的消息才到唐門來找楚天闊,但我們絕非青城派的探子內(nèi)應(yīng),所以唐掌門無須擔(dān)心我們,如果唐門需要我效力的地方,我愿意助唐門一臂之力,畢竟我們同屬武林一脈,唇亡齒寒,要是唐門被西蜀王攻下,我擔(dān)心峨眉山也將不能幸免于難啊?!?p> 唐天引手一揮,說:“沈姑娘多心了,唐某絕沒有這等小人之心,你們就隨婉兒在一起吧,有什么事有個照應(yīng)就可以,唐門還不至于需要勞煩客人助陣的地步,只是大敵當(dāng)前,招呼不周,兩位姑娘莫要見怪才是?!?p> 燕子卿說:“我倒想會會這個西蜀王,看他到底是什么狠角色?!?p> 正說話間,突然就見城下飛起兩只金雕,是唐門的兩位高手充當(dāng)探子,探敵人虛實去了。
不料,兩只金雕還沒有飛入云霧,就見云霧之中出現(xiàn)了無數(shù)黑影,不知道是什么,黑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最后沖出云霧,直朝唐門城堡飛來,燕子卿定眼一看,竟是一只只木制的飛鳥,羽翼是皮革縫制的,此刻鼓著風(fēng),整只木鳥就迎風(fēng)滑翔而來,而鳥腹的位置上,竟藏有一人,就像是大號的風(fēng)箏,還能帶人飛翔,眾人看得眼都呆了,仿佛看到天神降臨。
大風(fēng)箏源源不絕地飄來,唐天引回過神來,大喝一聲,聲動四野。這時,就見唐門城堡中四處朝天射出弓箭、暗器,但大風(fēng)箏飄得很高,很多暗器都落了空,只打落了少數(shù)的大風(fēng)箏。緊接著唐門的金雕盡數(shù)出擊,背上馱著唐門弟子,朝大風(fēng)箏飛去,但大風(fēng)箏下藏著的人也暗器高手,一時半空中暗器往來,刀光劍影,時有金雕哀鳴而墜,或者大風(fēng)箏搬著人的慘叫而隕落。風(fēng)箏多而金雕少,金雕無法抑制住敵人的來勢,紛紛受傷而逃。
大風(fēng)箏雖然有少數(shù)散落到城堡四處,但主要集中飄往“觀瀾宮”前的空地上,顯然剛才的騎鶴探子已經(jīng)摸清了方位,計算了風(fēng)力,所以能出其不意地直落到唐門的最高處,實施偷襲。
唐天引見敵人出此奇招,用此等奇巧淫技,如烏云般飄到唐門絕頂上空,而這絕頂處,恰恰是唐門防備最弱的地方,如果“觀瀾宮”被攻破,后果不堪設(shè)想,于是招呼唐婉等人,疾步往“觀瀾宮”門口奔去。這時,城堡底下的唐天勁也發(fā)現(xiàn)了敵人的企圖,連忙率人回奔頂峰,援救唐天引,就算唐天引武功蓋世,也架不住人海戰(zhàn)啊。
這時,敵人已經(jīng)飄近了,零零星星有些箭弩、暗器朝空地上的唐天引等人身上招呼了,唐天引雙袖翻飛,把飛來的暗器拂開,腳下絲毫沒有停留,直奔“觀瀾宮”而去,唐婉緊跟而上,燕子卿沈輕云刀劍齊出,分左右斷后。
暗器箭弩越來越密集,如同傾盆大雨,突然,只見唐天引身上發(fā)出萬丈金光,“金風(fēng)細(xì)雨”施展開來,竟如同一把金色雨傘,將漫天大雨接住,一時半空中有不少敵人中針,或者皮革羽翼被刺破,紛紛墜落下來。
趁著這一空隙,唐天引領(lǐng)著唐婉三人快速接近“觀瀾宮”,只有到達“觀瀾宮”才能接應(yīng)上后堂的唐門弟子,避免四面受敵。但此時已經(jīng)有零落幾個敵人自空中跳落下來,黑衣勁裝,唐天引不再客氣,呼呼呼幾掌兜羅綿掌,就把攔在半路的敵人拍飛出去,唐婉燕子卿沈輕云也手起刀落,使出自己的絕活拒敵。
就在四人即將踏上“觀瀾宮”前石階的時候,突然,幾道凌厲的勁風(fēng)從上空朝他們分別襲來,迅猛沉雄,不是一般庸手所發(fā),唐天引四人被迫迎戰(zhàn),只見唐天引雙掌擎天,迎向襲來的兩人,唐婉銀針頻出,撞開飛來的暗器,燕子卿和沈輕云刀劍齊出,擋開襲來的兵器,就這么一阻,唰唰唰數(shù)道人影已經(jīng)落在“觀瀾宮”前的石階之上了,而剛才交手的數(shù)名高手也散落在四周,更外一圈,敵人紛紛落下,下山的通道已經(jīng)被封住,唐天勁率領(lǐng)的唐門弟子被隔絕在外面。
唐天引剛才雙掌擊倒了兩名襲來的高手,但身形也被緩了下來,這時見前路橫列一行人,心知不能再猶豫,于是“金風(fēng)細(xì)雨”再次發(fā)出,同時兜羅綿掌隨后而至,唐天引的兩大絕學(xué)同時出手,威力著實了得,只見攔在前面那一行人不敢大意,中間有兩人舉著盾牌,頂在前頭,其他人則在后面伸掌抵住前面人的肩背處,是集所有人之力,與唐天引相抗。
只聽叮叮當(dāng)當(dāng)一陣密集亂響,“金風(fēng)細(xì)雨”打在了盾牌之上,火光四濺,緊接著唐天引的雙掌已至,擊中盾牌,嗡得一聲巨響,盾牌竟然被撞得內(nèi)陷,盾牌后面兩行人悶哼數(shù)聲,連連倒退,但唐天引也被震的倒退數(shù)步,唐婉燕子卿沈輕云三人也被四周的敵人合圍住,突圍不出,四人已然落入重圍了。
燕子卿突然大喝一聲,手中刀光暴漲,把眼前數(shù)名對手逼退,其中一位蒙面敵人被刀光劃破面巾,露出一掌蒼白的臉,竟是青城少掌門江子幽,燕子卿怒罵道:“果然是你,枉你身為青城少掌門,竟然干這種偷偷摸摸的襲擊勾當(dāng)?!笔窒略俨豢蜌?,刀光直逼江子幽,江子幽招架不住,連連倒退,要不要四周同伙抵住燕子卿的刀光,江子幽這條命已經(jīng)被燕子卿收了。
就在這時,突然空中傳來一聲大喝:“住手?!本o接著,一道黑色人影落到“觀瀾宮”前的石階之上,一位相貌威嚴(yán)的虬髯男子,持刀而立,狀如沙場點兵的將軍,目光如炬,照人發(fā)虛,剛才一聲“住手”當(dāng)是此人所發(fā),眾人聞言,皆住手不動,雙方依然劍拔弩張,唐天引四人神陷重圍。
這時,奔上幾個敵人把“觀瀾宮”的石門關(guān)上封住,防止唐門弟子從中殺出,唐天引四人孤立無援了。
只見石階上的那虬髯客上前一步,沖唐天引說:“唐掌門!?”
唐天引迎著他的目光,說:“西蜀王?!”
虬髯客微微一笑,說:“雖然我雄踞蜀地半生,但傳聞已久的唐門還是第一次進來,果然名不虛傳,不,比傳聞更勝一籌,唐門幾百年基業(yè),令人欽佩。”除了西蜀王,沒人有這么大的口氣。
唐天引冷笑一聲,說:“莫非西蜀王是看上了我唐門的不老峰?”
西蜀王哼的一聲:“唐門的不老峰?唐掌門太厚顏無恥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蜀地按理都是本王的?!?p> 唐天引說:“朝廷與武林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彼此相安無事就罷了,唐門在這不老峰世代耕作,與世無爭,西蜀王如果非要橫插一腳,就別怪唐門不客氣了?!?p> 西蜀王仰天一笑,說:“唐掌門果然好氣度,即便是如今身陷囹圄,口氣都絲毫不遜。你要知道,在你四周的,可是星宿海三十六洞、七十二寨的各位當(dāng)家,饒你神功蓋世,也絕抵擋這么多高手的合擊?!毖嘧忧涞热说钩橐豢诶錃猓瑳]想到西蜀王帶來的,竟是星宿海十萬大山中的盜匪,據(jù)聞十?dāng)?shù)年前星宿海盜匪橫行,計有三十六洞、七十二寨,每一伙盜匪都窮兇彪悍,尤其是匪首更是一方雄霸,后來聽說有一個神秘刀客,孤身闖入星宿海,盡誅所有盜匪,星宿海一月之間蕩平,從此再無匪蹤,想來那神秘刀客就是眼前這西蜀王,而星宿海的匪首也并沒有死,而是被西蜀王收入麾下,而此刻這些魔頭盡數(shù)現(xiàn)身在唐門不老峰,燕子卿心一沉。
唐天引說:“即便你殺得了我唐某,你也絕對走不出這不老峰。”
西蜀王說:“誰說我要走出這不老峰了,往后我就把這不老峰當(dāng)做本王營帳了,不瞞你說,這不老峰四周,我都已經(jīng)布下重兵,只要我一聲令下,十萬雄兵就會把你唐門踏平?!?p> 唐天引說:“十萬?西蜀王太看得起鄙門了,但依我之見,唐門就算淪陷,至少也能耗你八成兵力,西蜀王果真要挑起如此血戰(zhàn)?更遑論激起整個武林的公憤。如果這是江振庭給你出的主意,那這主意真的是太餿了,我勸你還是回頭吧?!?p> 西蜀王不屑地一嗤:“江振庭?江振庭的青城派只是我安插在武林的一個耳目而已,我叫他往東他絕不敢往西,不然你以為為何青城派一直與你唐門過不去?再說武林公憤,滅掉你唐門,只要我不說,武林有誰知道?要怪只能怪你唐門多年與世隔絕,說不定知道你唐門滅絕,還有人拍手稱快呢?!?p> 唐天引等人愕然,原本以為青城派與唐門是武林恩怨,燕子卿甚至懷疑青城派與混元教可能暗中勾結(jié),試圖挑起唐門與中原武林的紛爭,好坐收漁利,但沒有想到青城派只是西蜀王的馬前卒,受命與唐門周旋,但這西蜀王到底與唐門有何恩怨呢?中人不解。
唐婉上前一步問道:“唐門與你有何恩怨?為何要如此苦苦相逼?莫非你是辜滄海的手下?”
西蜀王又一陣大笑:“這位一定是唐大小姐,你還年輕,不知道唐門的罪孽,我與唐門的恩怨要追溯就太遠(yuǎn)了,我等這一天也是等了大半生了?!?p> 唐天引說:“你究竟是誰?”
西蜀王嘆了一口氣,說:“這不老峰,原本是我拓跋氏族的,我拓跋氏原是鮮卑王室,后為蠻人所敗,為躲避追殺,經(jīng)漠北、陰山長途跋涉,方才躲入蜀山之中,后來覓得這不老峰,才在此扎下根來,世代安居,男耕女織。不料你先祖大月氏余脈遷入蜀地,看中了這不老峰,竟用武力強搶,當(dāng)時我拓跋先祖武功不及,族人也早已荒疏武藝,所以慘遭大月氏族人殺害,只有少數(shù)族人逃出生天,而大月氏就在這塊染滿鮮血的地方建起了這等雄偉城堡,終成今日之唐門,但你可知道這城堡底下,埋藏著多少多少我拓跋先祖的骸骨嗎?”
眾人都沒想到西蜀王竟然是這等來頭,就聽沈輕云說:“這已是前朝的征伐之事了,自古成王敗寇,白骨累累,中土大地也是血流成河,早已無法計較了,要這么追溯,你們拓跋氏更早之前恐怕也有這樣的殺伐,那些冤魂又該找誰索命呢?冤冤相報何時了啊?!毖嘧忧浒底渣c頭,是啊,歷史都已經(jīng)這么久了,這種征伐殺戮如何計算得清楚呢,沈輕云不愧是峨眉高徒,這種見地倒也十分透徹。
西蜀王點點頭,說:“你說的沒錯,成王敗寇,我無話可說,我此番前來倒不是為這些前朝舊事,而是另一段血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