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里,羅云端著酒杯自個兒喝著悶酒,他的臉上是陰翳的霧。他不高興,甚至于,他這幾天時刻都有股想死的沖動。
為什么?為什么老天會跟自己開這么大一個玩笑?!
但這的確是個殘酷的事實,不由得他不承認。
就在上個禮拜六,一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陽光普照大地,溫度適宜,空氣中間或飄過幾陣柔軟的舒風。
這本是個令人高興的事,甚至可以說,是羅云人生中最偉大的一刻,因為羅云終于要迎娶自己最可愛的新娘了。羅云與女友已經(jīng)談了三年,他今年二十五,新娘二十四。本是一樣的青春年華,一對即將走入婚姻殿堂的小戀人,載著太多人的祝福。
然而,誰也不知,厄運便悄然藏于其間。
就在去婚禮現(xiàn)場的路上,新娘的車在前面,新郎的車緊隨其后,一切都是那么安然,車里的人都滿懷喜悅,可是當新娘的車行駛到十字路口時,突然,一輛呼嘯而至的大卡車駛過,然后羅云只聽見一陣玻璃碎裂的聲音,前面的車迎面而上,撞在臃腫的大卡車上。
一切就是這么的突然,然后羅云仿佛全世界的聲音都聽不見了,只聞自己的心跳聲,視線仿佛變得模糊不真實,不可捉摸起來。羅云一下子像是沉到了黑暗的水底,呼吸開始急促,空氣令人難受,仿佛窒息!
當一切都過去,命運已經(jīng)不可逆轉,悲痛的事實血淋淋的剝開在你眼前,讓你無力改變。
“節(jié)哀順變吧!畢竟已經(jīng)過去了!”
“是啊,想開點?!?p> 同桌的不止羅云一個,另外還有羅云的兩位朋友,鐵哥們。他們此刻也端著酒杯,可是現(xiàn)在他們都沒有心情喝酒了,見羅云一個勁的獨飲,他們才知道今天實在不是個喝酒的日子。
“算了,就到這吧!我看小羅有點醉了,小林,散了吧,我送他回去!”
小林身子不高,還有點瘦。
小林點了點頭:“好吧,那我就先走了,改天再聚!”
小林走了,剩羅云和嚴朔,嚴朔是羅云的大學同學,也是室友,他們倆的感情自然無需多說。
“別喝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否則只會令你更加的痛苦!”
嚴朔站起來伸手奪著羅云手上的酒瓶,而羅云索性將一瓶紅酒拿起來對著嘴灌了起來,他臉上已經(jīng)泛起紅暈,神色之間也是搖擺不定,然而心中的痛苦一刻也沒減弱,卻越加的深了。
“你別管我,讓我喝!讓我喝個痛快!”羅云依然是不罷休。
酒入愁腸愁更愁!大概就是這個道理,越是想醉,卻越發(fā)的想起過往的傷心事。
羅云還清楚的記得,這感覺就像冷硬的麻繩一樣,揮之不去,他還清楚地記得,當他捧著婉瑜最后一刻的臉時,他只感覺到一股史無前例的的無助,從婉瑜的身體上傳出來的是凜冽的冰涼,絕望的觸感。
頃刻間,他便兵敗如山倒,滿世界的潮水倒卷而來,瞬間侵襲了他。
“婉瑜,你再看我一眼!就再看我一眼……”
在醫(yī)院長長的走廊間,婉瑜躺在擔車上,任由羅云怎么極力的呼喚,她都再也沒有回復。眼睛緊閉,沉默如許!
羅云知道,這一刻便是世人所說的陰陽永隔。羅云死都沒有料到突然發(fā)生的一切,實在太突然了,突然的簡直叫人不敢相信。世事怎么會如此變化無常?說來就來,一點征兆都無,如果上帝是醒著的,羅云簡直要憤怒的揮出拳頭,他想嘶喊一聲:為什么?
然而,此刻羅云卻連一丁點憤怒的力氣也沒有了,他只感到一陣深深的絕望,就像滿眼荒蕪的原野,沒有一個人能給他重生的力量!
長長的走廊間,陰暗寂靜,仿佛便是天堂與人間的中轉站,羅云一刻也不想停留在這里,他極力狂奔起來,想要趕快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一口氣跑出走廊,外面是一塊空曠的空地,中間有一個圓形的水池,周圍都擺著一盆盆鮮艷的花簇。
天空很藍,這里的空氣也分外的好,羅云停下腳步喘著粗重的大氣,貪婪地呼吸著這空氣,好似久違了的空氣。
這空地上有幾個老人,也有幾個坐在輪椅上的病人,都無一例外的穿著病服,旁邊還有幾個陪護人員,然而這里卻很靜,沒有外面吵雜的汽車聲,也沒有居民之間為了一丁點雞皮蒜毛的小事而喊街的聲音。這里就像是一處與世隔絕的地方,也有人氣,卻分外寧靜。
盯視著這里的一切,不知怎么的,羅云突然不感到那么的恐懼了。
如果說這是宿命,即便再殘酷,我也要活下去。
圓形水池里現(xiàn)在正有一群歡快的小魚游著,天空的藍色倒映在里面,羅云的影子也倒映在其中。
看著水中晃動的影子,羅云的呼吸也開始緩緩勻息。
可是事實是,羅云在之后的一個月里還是振作不起來,整個人像是丟了魂似的,整個生活要有多亂就有多亂,因為一切并沒有看起來的那么簡單,他根本就忘不掉婉瑜,天知道,她在他的心目中是有多么的根深蒂固,她就像是他的信仰一樣,是他的全部支撐,現(xiàn)在突然沒了,他怎能繼續(xù)支撐下去。
每晚,他還是夢見她的臉龐,夢見她的身影,可是到最后,她卻突然站在遠處,任由自己怎么的叫喚與深情款款,她的身影依舊逐漸遠離,模糊起來。然后,他便醒了,驚得一身冷汗,他下意識的伸出手臂,摸著身旁的枕頭,那里以前有她的溫度,現(xiàn)在卻也是冰涼一片。每當這個時候,他便徹底的奔潰,巨大的悲傷令他想抱頭哭泣,但他已無淚,他連眼淚都流不出來!因為用眼淚還可以治愈傷痕,然而他的傷痕卻是烙印一般,輕易揭不掉,清除不了。婉瑜和別的女孩不同,她有一股別的女孩身上沒有的氣質,那是憂郁的氣質,她就好像是個有著很多記憶似的女孩,但婉瑜沒說,羅云也沒敢問,就因為和別人不一般,所以她才顯得那么的特別,而一個憂郁的女孩帶給你的記憶也是抹不掉揮之不去的。就像毒藥,會傳染,無疑羅云中毒很深。
當然,婉瑜也不是一直憂郁著的,她偶爾也有開心的時候,那個時候她就像一個小孩,比所有人更單純,只有在那個時候,她才是顯得那么的肆無忌憚,瘋鬧的簡直一個海灘邊的小丫頭,也只有在那時,他才會看見她的微笑,雖然天使很俗氣,但她那時的確就像是天使般的夢幻,所以羅云才會說,她是他最可愛的新娘。
這樣的生活還在持續(xù),依舊是沒日沒夜的繼續(xù)消沉,依舊是每晚從那個不知是噩夢還是美夢的夢里驚醒,然后起來喝一杯清水,枯對墻壁直至天亮。
羅云不知道自己的這種生活還要持續(xù)多久,潛意識里有一個聲音不停念叨:“忘了她吧!忘了她吧!”
直至五個月后,羅云真的已經(jīng)開始淡忘了那件事,雖然夢還在做,但已經(jīng)逐漸模糊了起來,或許時間真的是一劑最好的遺忘水,羅云想,再過不久,或許就能徹底能重新來過吧!
所以羅云開始將大部分精力轉移到工作上來,羅云現(xiàn)在是一家建筑公司的設計師,拿的薪水還算不錯,而婉瑜是一家婚紗店的助理,這樣的條件,如果喜結良緣,本是一對美滿的夫妻,一切就因為那場該死的車禍。
……
然而羅云可能不會預料到,五個月后,仿佛才只是一個開始,一個不同尋常的開始!一切還得從一件事情說起。因為這件事才是羅云接下來噩夢的開始。
天盛建筑設計公司的總部在杭州,而這次羅云將被調遣到總部上班了,也算得上是升職了吧。
來到杭州,羅云隨即便找好了一座公寓租了下來,房子不大,五十個平方,七樓,陽臺很大。原主人裝修的很好,房子整體看起來很是整潔舒適,并不覺得有什么擁擠和不適感。
一切的起點便要在這所房子里說起。
公寓的對面也有一座公寓,正好是相對著的,距離不遠,大概有個十幾米的距離。而羅云站在窗子前,正好可以望見對面所有的窗子。
說句不好聽的,倘若每天用望遠鏡窺視對面一個個的窗子,都會有極大的收獲,絕對可以滿足自己的偷窺欲,當然,羅云并沒有這種嗜好。
同樣是認真工作,羅云每天都自覺加點班,回來的都很晚,今天也不例外,回到家,天色已不再清晰。羅云汲上拖鞋,打開電視,泡一杯速溶咖啡,然后躺在柔軟的沙發(fā)上,結束一天疲勞的工作。
電視上在放一部電視劇,名叫《懸崖》,是一部諜戰(zhàn)劇,講述的是1937年至1945年在偽滿洲國的高壓政策下發(fā)生的特殊戰(zhàn)爭,電視劇拍的還行,只是有些地方略顯突兀和拖沓。尤其是講話,高科長的長篇大論實在有些乏味。不過不影響劇的大致走向。
現(xiàn)在屏幕上正是最后一集,畫面緩緩轉到一面墻角,一面紅磚砌就的墻壁,外面有些冷,天空在下著鵝毛小雪,男主角被押解到墻壁,男主角最后緩緩的望了望天,然后隨即響起一片槍聲!男主角倒地,音樂升起,隨即出現(xiàn)一排字幕,交代了下男主角的真實情況。全片也即完結。
羅云嘴角微動,又啜飲了兩口咖啡,羅云端著杯子走到窗邊,此刻天色已黑透,羅云將玻璃拉開,透過紗窗,從外面飄來一陣清爽的晚風,對面已是千家燈火千家窗。
而這一個個小方塊的窗子,就像一幕幕電影,只是有的是謝幕狀態(tài),有的是上演狀態(tài)。羅云通過自己的眼睛,看見了一個個動著的黑影,或者一個個小人。
突然,羅云的眼睛極力的眨了眨,他似乎看到某種東西了,這東西令他呼吸急促,令他感到極度的不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