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敖回來了?這真是一個好消息,趙凱朗然笑了笑,隨后拍了拍單洪的肩膀:“先生請稍等一會。”
單洪一頭霧水,這個張敖,他是知道的,張耳的長子,但是剛剛趙凱明顯已經(jīng)準備下令出兵了,卻是張敖的歸來使趙凱打住了,這其中有什么原因嗎?
此時單洪不便多問,只唱一聲諾,退到了一旁。
不久,賬簾忽然被從外面掀開,一人風塵仆仆的走了進來,他臉上帶著一絲疲憊,很顯然,他是一路快馬加鞭趕回來的,他對安陽局勢的急迫令趙凱非常滿意,只要知道急,說明張敖還不像他父親那樣狡詐。
此時張敖進來之后,先是瞧一眼帳中眾人,其余人他都認識,唯獨單洪他不認識,他目光在單洪身上停頓了幾秒鐘,他又看向趙凱,略顯猶豫,趙凱看出了張敖的意圖,他笑著擺擺手:“這位是單洪單先生,曾是李良的參軍,如今來我?guī)ぶ?,是為了伐秦一事,你有什么事不妨直說,不礙事的。”
張敖點點頭,他把周市準備出使趙國的事情說了一遍,又告訴趙凱,魏王已經(jīng)同意出兵,調(diào)七千精銳駐兵白馬津,與趙軍呼應。
趙凱等的就是這個消息,七千軍隊足夠了,只要楊熊被擊潰,這七千人足以讓楊熊惴惴不安,甚至回軍朝歌駐防。
而加上之前單洪帶來的消息,趙凱隱隱覺得,這是不是老天在故意幫助自己呢?一盤死局,僅一顆棋子落下,滿盤皆活,趙凱越想越高興,他難掩興奮之色,朗然道:“我意已決,爾等聽我號令!”
……
鄴縣城中,這里有近七百余名駐軍,糧草被屯在鄴縣城以西,這里山巒起伏,深林茂盛,更容易隱蔽屯糧的蹤跡,不容易被敵軍探子或者斥候發(fā)現(xiàn)。
鄴縣并不像別的城池那樣,遇有戰(zhàn)事,白天就會關(guān)閉城門,阻止一切交通來往,這樣一來,反而會讓一些秦國的探子發(fā)現(xiàn)鄴縣的秘密。
所以,趙凱下令,鄴縣白天可以開城,但是巡哨的軍隊要比平時至少多一倍才行。
負責鎮(zhèn)守在鄴縣的軍司馬叫樊亮,也是出自王蒙麾下的,在劉贊攻克鄴縣以后,樊亮就被李左車留在了這里,看守糧草,時而還要安排軍隊向前軍運送,這種看管糧草的活看似輕松,但實際上,樊亮頭頂上的壓力非常大,如果糧草安好無損,功勞沒有多大,可一旦糧草有失,即使樊亮逃出戰(zhàn)場,活著回去,僅丟失糧草這一個重罪也能要了樊亮的命。
所以鄴縣的防守對于樊亮而言,不敢有半分疏失。
而這一天,太陽漸漸落山了,和往常一樣,樊亮提前一個時辰下令關(guān)門,城門封閉之后,樊亮加強了南門的守衛(wèi),并且自己親自上城樓巡防,督領將士們嚴加守衛(wèi)。
此時城樓上一切正常,遠處的馳道上并沒有任何跡象,樊亮又隨意的轉(zhuǎn)了轉(zhuǎn),他看一眼天色,是該巡查糧草大營的時候了。
樊亮轉(zhuǎn)身準備離去,忽然遠處馳道上響起了幾匹戰(zhàn)馬奔騰的聲音,這聲音如炸雷一般,樊亮立刻緊張的眺望遠方,只見幾個黑點出現(xiàn)在馳道上,越來越近,此時樊亮已經(jīng)可以清楚的看到這幾名騎兵了,他們穿著趙軍特有的墨綠色軍袍,樊亮走上城樓,大喝一聲:“來者何人?”
“我是劉贊將軍麾下的什長,特來送信?!?p> “可有憑證?”樊亮不敢輕易相信,他又大喝了一聲,雖然天色已黑,但是周圍還沒有黑到無法辨別事物,所以樊亮能清楚看到城下幾人的動作。
與此同時,始終保持警惕的趙軍士兵也拉開了弓箭,悄悄瞄準城下的幾名騎兵,城下的人卻毫不知情,為首的什長從懷里掏出令牌,高高舉起,然后大喝:“這是我家劉將軍的軍牌,請過目?!?p> 什長把軍牌交給一名手下,手下翻身下馬,把軍牌拿到了城樓下,已有人用繩子放下竹筐,那人把軍牌扔到竹筐里之后,竹筐迅速的被拉了上去。
城樓上安靜了一會,已經(jīng)有火把被點燃了,不多時,城樓上響起了樊亮的說話聲:“開門,讓他們進來!”
城門“吱嘎嘎”打開了,幾名趙軍士兵匆匆馭馬奔入鄴城,之后不久,鄴城的城門再次關(guān)閉了。
不多時,那個什長走上了城樓,他把懷里的一片竹簡交給了樊亮,并囑咐道:“這是上將軍的親筆信,請過目。”
趙凱嗎?樊亮怔住了,什么緊急軍務,趙凱會親自寫信給自己,自己還僅僅只是一個小小的軍司馬而已,但是他不敢怠慢,立刻借著火把查閱竹簡,上面只有簡短的兩句話,大意告訴她,秦軍詐城,必須嚴防。
樊亮看一眼什長,之后問道:“還有別的什么事情嗎?”
什長點頭,又說:“我家劉贊將軍帶兵一千五百余人,在十里外等候司馬的消息,一旦鄴城城頭燃起硝煙,我們立刻率兵殺來,里應外合,圍堵秦軍?!?p> 樊亮點頭,隨即吩咐:“你可以回去了,告訴你家將軍,待秦軍到來,我一定舉火為號?!?p> 什長帶著人又向著南面返回去了,剩下樊亮站在城頭,他此時已經(jīng)沒有心思去巡查屯糧的大營了,他一個人愣怔的望著遠方,他有些不解,長信君的軍營就屯扎在漳河以南的要路上,秦軍是怎么跨過趙軍殺來鄴縣的呢?
雖然有一堆的疑問,但是樊亮卻不敢有一絲疏忽,他回身看向不遠處的一名軍侯,朗然令道:“去,把軍隊都給調(diào)上來,今晚全城戒嚴,有趁夜色出行者,統(tǒng)統(tǒng)拘禁!有反抗者,殺無赦!”
鄴縣在悄無聲息中禁嚴了,軍隊上城巡防,可火把卻被故意熄滅了,只留下幾支火把,這樣,可以令敵人迷惑,以為城樓并沒有多少守軍。
而另一面,經(jīng)過多日急行的秦軍沿著漳河南岸向著鄴縣火速行進,他們穿過重重險阻,即使沒有大路,他們也會從雜草中淌出一條小路,終于從一條叉道口來到了北上鄴縣的馳道。
這支軍隊約有千余人,為首千長體格壯碩,是楊熊極為信賴的驍將。
他的任務很簡單,奇襲鄴縣,毀去趙軍糧草,然后沿著馳道南下,與埋伏在趙軍營寨周圍的秦軍一起殺入趙營,爭取一戰(zhàn)擊潰全部趙軍。
所以,這名千長行進的十分小心,不給任何人留下線索,幾乎他做到了,貌似這幾天行軍并沒有任何一支斥候或者軍隊發(fā)現(xiàn)自己,否則,自己北上也不會這么容易了,可他再小心,卻也沒有想到,他的行蹤早已被單洪發(fā)現(xiàn),而且,單洪竟然憑借直覺和經(jīng)驗猜到,這支軍隊的目的。
此時這支秦軍在馳道上加速了行進,他們沒有時間休息,楊熊給他們的時間并不充足,他們要在第一時間趕去鄴縣,而且,兵貴神速,一旦他們延緩行程很容易會被趙軍發(fā)現(xiàn)蹤跡的。
大概行進了一刻鐘左右,他們來到了鄴縣城下,一名經(jīng)驗老道的斥候翻身下馬,悄悄靠近了鄴城南門附近,他觀察了一會,鄴城并沒有什么動靜,他又悄悄退了回去,快到千長面前時,他向著千長招了招手。
千長樂得眼睛都瞇成一道縫了,他凝望著遠處的鄴縣,沉吟了片刻,他立刻吩咐:“攻城!”
沒有戰(zhàn)鼓聲,只有號角在馳道上吹響,隨后,一隊隊秦軍士兵從馬鞍上拿下繩索,繩索前方有三角鉤,是用來鉤住城垛的,他們一邊吶喊,一邊向鄴縣沖去。
與此同時,不斷有火把被點燃,城樓下被照如白晝,猶如一片火海即將吞沒鄴縣城池一般。
城樓上,見到秦軍發(fā)起了進攻,樊亮略感驚訝,一切都不出趙凱所料,他沒有急著下令反擊,而是悄悄吩咐弓兵射箭,羽箭在夜色中很難分辨,即使城下已經(jīng)點燃火把,他們也無法看到即將飛到眼前的流失。
一陣慘叫聲過后,秦軍前隊不斷有人倒地呻吟,幾匹戰(zhàn)馬忽然翻倒,絆住后面的秦軍士兵,戰(zhàn)場混亂不堪。
就在秦軍中多數(shù)人被放倒的同時,城樓上忽然火光沖天,吶喊聲,咆哮聲一瞬間震動四野,還有趙軍旗幟左右搖動,在幾座較高的城樓上,燃起了一堆堆篝火,篝火非常旺盛,濃煙滾滾直沖云霄。
這是求援的信號,秦軍的千長當場就懵了,他忽然勒停了戰(zhàn)馬,看著前面已經(jīng)倒地的一波軍隊和正在向前沖鋒的士兵,他有些不知所措,他似乎意識到自己中計了,或者,自己的行蹤暴露了。
他不知道該繼續(xù)沖還是趕快回撤,他猶豫著望了望后面,忽然,他眼睛瞪得圓圓的,整個人不可置信的長大了嘴巴。
在他后方幾里路的地方,那里是個彎道,也正是彎道的位置可以讓他更好的看見遠處,只見一條由火把組成的長龍正急速的向著鄴縣的方向馳來,這支軍隊如此之多,竟然不下千人。
秦軍的千長驚恐之余,他茫然大喝:“中計了,快撤!快撤!”
可惜,軍隊已經(jīng)沖到鄴縣城下了,已經(jīng)沒有多少人能夠聽到的驚叫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