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歇稱王,并沒有太多的繁文縟節(jié),近兩萬士兵與數(shù)十名將領集結(jié)在壇下,趙歇乘坐一輛戰(zhàn)車并在眾文臣武將的簇擁下,登壇稱王,布告上天,遙拜四方。
在眾軍士,眾文武的歡呼聲中,趙歇自立為趙王,拜張耳為相,陳余為將,輔佐趙歇,其余人官職依照武臣時的樣子,并沒有太大變動,唯獨趙凱是趙歇的弟弟,被封為長信君,雖有其名,卻沒有實際職務。
不過已趙國目前的形勢來看,收復故土,穩(wěn)定人心,強軍,安民才是首要任務。
這是趙歇稱王的第三天,各地布告已經(jīng)發(fā)出去了,并且,在張耳的極力主張下,趙國已屬國的低姿態(tài),向張楚王陳勝匯報了趙歇稱王的前因后果,并表明,趙國愿意作為張楚國的藩屬國。
這些低姿態(tài),是為了保證趙國在收回邯鄲,消滅李良之前,不會再有第二個敵人,亦或者說,不會有人趁火打劫,襲擾趙國。
與此同時,趙國在信都城張榜征兵,開始了第一輪的擴軍行動。
在朝堂里,對于如何在短期內(nèi)強大趙軍,補足糧草供應也成了眾人爭論的主要話題,行軍打仗,不僅僅要有軍隊,更要有強大的后勤補給,沒有軍械,沒有糧草,軍隊再多也是徒勞。
雖然張耳和陳余是忘年交,又是刎頸交,但是在朝堂上,他們各執(zhí)己見,一個是主張盡早向李良宣戰(zhàn),一個主張緩圖,先籌夠錢糧之后再考慮一戰(zhàn),一時間,爭論喋喋不休,整個朝堂上就聽他們倆在那大吵大鬧了。
趙凱作為長信君,一個有名無權的人,坐在趙歇的下首位置,一邊品著茶,一邊如看戲一樣,看著二人面紅耳赤的爭吵。
李左車也算是趙軍中屈指可數(shù)的人物了,文武兼?zhèn)?,不僅僅能上陣殺敵,還能出謀劃策,軍中的威望也相當?shù)母?,可即便如此,在二人喋喋不休的爭吵下,李左車也只能無奈搖頭嘆氣了。
爭吵又持續(xù)了近半個時辰,才漸漸平息下來,兩個人誰也爭論不過誰,只好把目光都投向了趙歇,希望趙歇能做出一個合理的判斷,趙歇也同樣有些為難,他趁著大家不注意的時候瞥了一眼趙凱,趙凱還在喝茶,趙歇猶豫了一下,之后詢問眾人:“你們大家都有什么看法,不如各自說出來,孤正好也想聽聽大家的意見?!?p> 趙歇話音剛落,已經(jīng)憋了半天的李左車終于得到了機會,他走出來,站在距離趙歇不遠處的位置拱手說道:“國君,我認為,李良不除必有大患,何況,邯鄲乃是我趙國立都之本,不可任由李良這一股叛軍霸占,于情于理,這一場仗我們都不可避免?!?p> 李左車說完,張耳立刻反駁道:“打?錢糧從哪里出?”
“邯鄲城距離這里不過數(shù)十公里而已,短距離作戰(zhàn),我們也未必會輸,況且,師直為正曲為老,我們名正言順,李良已失人心,不足為懼?!崩钭筌嚬F鸩弊?,有些不以為然。
這時的張耳還想再說什么,陳余已經(jīng)從旁打斷道:“看到了嗎?大勢所趨!大勢所趨!”
張耳被陳余氣的直跺腳,他忽然發(fā)現(xiàn),似乎整個朝堂里,并沒有人支持自己,他有種孤家寡人的感覺,在急迫中,張耳不自覺的看向了蒯徹,蒯徹是個明事理的人,又是謀士出身,無糧不打仗,這個道理他不會不知道吧?
張耳趁著眾人一開始討論如何向邯鄲進軍的時候,給蒯徹遞了個眼色,希望蒯徹能出來說兩句,但是蒯徹卻好像沒事人一樣,并不搭理張耳,張耳更急了,這時,他又看一眼趙凱。
趙凱還在喝茶,這一杯茶喝了這么久,顯然趙凱是在拖時間。
張耳大恨之余,扭頭就想離開朝堂,卻被一只手悄悄的拽住了衣袖,張耳很詫異,回頭看去,是自己的兒子張敖。
張敖用嘴向著趙凱的方向努了努,張耳再次看向趙凱,趙凱此時已經(jīng)放下茶杯,正一臉悠哉的看著陳余等人在討論出兵的問題,張耳很詫異,他又看一眼兒子張敖,張敖趁著沒人注意他們父子的機會,悄聲說道:“長信君似乎并不支持出兵,父親何不尋求他的幫助呢?”
“趙凱嗎?我和他根本……”張耳話還沒說完,張敖已經(jīng)伸手擋在張耳的嘴前,把他后面的話硬生生堵了回去,之后張敖小聲說:“大家都是為了趙國,父親有父親的難處,陳余有陳余的苦衷,不打仗,邯鄲就收不回來,可一打仗,父親就要遭殃,所以,不如找長信君做中間人,也許會有更好的解決辦法?!?p> 張耳雖然并不看好趙凱,但是張敖的話卻很有道理,張耳也不便再執(zhí)拗下去,他走回到之前議政的位置,向著趙歇行一禮:“國君,出征之事,我希望大家能在冷靜的討論討論,另外,長信君自從進來,便一直沒有發(fā)言過,我認為,我們應該聽一聽他的意見和看法,畢竟趙國剛剛才從動蕩中穩(wěn)定下來,一切,還是多考慮考慮的好?!?p> “有什么可考慮的?”陳余從旁插話了,他還想用高姿態(tài)打壓張耳,反正現(xiàn)在主戰(zhàn)的多,自己沒什么好怕的。
可他卻沒有想到,張耳這是在向趙凱求援,不應該說是求援,而是希望趙凱能出來解圍,當然,張耳并不知道趙凱出來會說些什么,也許是幫助張耳提倡錢糧為先,勸阻陳余出兵,也許,會主張出兵,張耳唯一能做的,就只?;厝セI備糧草了。
籌備糧草并不是什么大事,如果緊一緊,倒也無妨,可誰敢肯定這場仗能打多久?這才是關鍵,持久戰(zhàn),趙國耗不起。
這個問題趙凱也心知肚明,但是熟知歷史的趙凱,卻有著另一個想法,而這個想法在趙凱的心里正慢慢籌劃著,自然,他在朝堂上沒有話語權,他索性就裝個啞巴,不管不問,你們愿意鬧就鬧去吧。
更重要,趙凱想要在朝野中分一杯羹,想要一步步抓住政權,首先,就要讓張陳二人的刎頸交徹底斷裂,只有這樣,趙凱才能漁翁得利。
似乎趙凱的計策奏效了,他的沉默換來了張耳的妥協(xié),張耳今天的舉動,將會為趙凱日后在朝堂上進一步奪得發(fā)言權奠定基礎。
不過這些都是后話,此時趙凱見形勢已經(jīng)變得難以控制了,他起身走到眾人中間,在眾人身邊踱步的同時,趙凱犀利的目光游走在每一個人的臉上,他在觀察眾人的表情。
雖然趙凱沒有什么實權,可他畢竟是趙歇的弟弟,是長信君,在趙國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他的突然加入,在氣場上就足以給很多人帶來壓力了,此時他在人堆里轉(zhuǎn)悠,卻不說話,很多人開始投來質(zhì)疑的目光,卻在大家的精神都處在高度緊張的時候,趙凱忽然向著張耳深施一禮:“敢問丞相大人,如果給你時間,多久可以籌備充足的糧草?”
“這……春種秋收,幾個月吧?!睆埗f的很不肯定。
趙凱又看向陳余,也同樣深施一禮:“敢問大將軍,如果讓你討伐李良,你多久能夠拿下邯鄲,趕走李良?”、
“這……雙方人數(shù)相當,甚至李良的兵力要高于我們,至少,一個月吧?!标愑嘁膊惶隙?。
趙凱見二人都不是十分肯定,他聲音陡然太高,當著眾人的面繼續(xù)說道:“自古有言,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如今你們并沒有十足的把握,便在此公然爭吵,一個要戰(zhàn),一個要忍,我趙國難道就沒有第三條路了嗎?”
趙凱提出第三條路,所有人都懵了,甚至有人開始懷疑,趙凱是不是要提出遷都,避其鋒芒呢?
就在所有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向趙凱的時候,趙凱已經(jīng)回到了自己剛剛坐著的位置,他從軟席下面拿出了一封竹簡,而后把竹簡高高舉起,對著眾人大聲說道:“我王乃趙國正統(tǒng),趙地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如今我王登位,正是趙地響應,趙人歸心之時,我們應發(fā)出檄文,通告四海,無論曾經(jīng)是否跟隨過李良,無論曾經(jīng)是否犯下過罪惡,只要肯離開李良者,統(tǒng)統(tǒng)赦免,納入軍中,為國效力,他日可分田娶妻,榮歸故里。”
說到這,趙凱目光深邃的掃一眼眾人,繼續(xù)補說道:“一人走則會帶動百人走,百人走則千人動搖,那時李良軍心不穩(wěn),我軍可對外宣揚,半月內(nèi)必然攻克邯鄲,李良匹夫之勇,必來逆戰(zhàn),我軍以逸代勞,已正義之師討伐弒君逆賊,何愁此戰(zhàn)不勝呢?”
趙凱話音剛落,朝堂中響起一片叫好聲,很多人紛紛轉(zhuǎn)而支持了趙凱的策略,攻心為上,攻城為下,不但可以減少傷亡,還能讓李良自亂陣腳,何愁日后李良不能束手就擒呢?
就連陳余和張耳也無話可說,只默默的盯著趙凱,誰也不知道,他們二人心中在想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