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只唯方心
常羽與彭高陽相視一眼，心叫不妙，立即沖進(jìn)院中。
一進(jìn)院門，兩道人影映入眼中。
其中一道健壯的身影，站在院門附近，背對著常羽。
這道人影內(nèi)里穿著一件束身銀衣，全身上下的幾處關(guān)鍵處，均用黑色的鑲邊皮鎧護(hù)住。
而這道人影的對面，正是馬灞。
此時的馬灞，如同一只喪子的惡熊一般，雙眼暴怒，油光的頭上青筋暴起，身上一件黃綠錦袍無風(fēng)自鼓，內(nèi)氣不斷向外撕扯著，水桶般的雙腳下，黃塵飛揚。
馬灞的雙手中，僅有左手握著雙刃月斧，右手空空如也，手指屈成虎爪，粗筋盤踞。
從未見馬灞如此發(fā)怒過，究竟發(fā)生什么事了？
常羽面前的人影，向后轉(zhuǎn)過臉來，雙目威嚴(yán)，左側(cè)臉頰上印著一道淺淺的劍痕，正是飛云堂的堂主，昌流。
昌流抬起左手手背，向下看了一眼，皮鎧上的鐵甲陷了進(jìn)去，現(xiàn)出一片龜紋。
昌流望了一眼馬灞，淡淡說道，“馬兄不愿意，昌某知道了，何必如此動怒?！?p> 說罷，昌流又向常羽看了一眼，眼神冰冷如劍，嘴角露出一絲蔑笑，輕哼一聲，身形一晃，如同一陣輕風(fēng)，從常羽兩人身邊吹過，離開了庭院。
常羽和彭高陽如夢初醒，趕緊上前問道“馬教頭！你沒事吧？”
馬灞身上的勁風(fēng)已經(jīng)消散，錦袍攤了下來，眼神有些黯淡，臉上潮紅退卻之后，失神道，“沒事?！?p> 常羽和彭高陽面面相覷，都覺得不對勁，常羽問道，“馬教頭，為何你會跟堂主大打出手？”
馬灞抓過常羽手中的月斧，熊軀一轉(zhuǎn)，邊走回屋內(nèi)邊罵道，“沒什么，不要多管閑事，奶奶的熊……”
這一年來，常羽與馬灞接觸多了，漸漸了解了這個胖教頭的秉性和脾氣。
馬灞雖然粗口連篇，事事毫不關(guān)已的模樣，但實際上，馬灞這人，最是護(hù)短，又有擔(dān)當(dāng)。
刺金門內(nèi)，有一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一些派不出去的任務(wù)，會強行下放給各分堂。
這些任務(wù)，往往極其危險，或涉及政治斗爭，或與百家門派作對，一有不慎，就是身死異鄉(xiāng)，甚至連累親族。
就算事后被查出是刺金門弟子所為，刺金門也會借口這些弟子已經(jīng)脫離門內(nèi)，推脫責(zé)任，絕不為此出頭，以免引發(fā)門派相斗。
既然是下派的任務(wù)，飛云堂也會接到不少，但凡要分到馬灞隊中的，只要過度危險，馬灞都會站出來第一個說不，無論昌流等人如何說道，都撼不動他的決定。
這樣一來，馬灞隊中所分配到的刺令，相對來說還是可以安全完成的。
此外，門內(nèi)正常的比武較技上，誰輸誰贏，馬灞向來不管。但是，一旦他隊中弟子在比武中，被以多欺少的，馬灞都會帶著那名弟子沖到對方分院去，也不跟對方廢話，一見面就開打。
要是對方刺銀級別弟子不在院中坐鎮(zhèn)的，一幫刺銅、刺木弟子就被收拾得慘不忍睹。
久而久之，門中之人都知道飛云堂馬灞的惡名，哪還有人敢耍陰使詐。
正因為馬灞其人如此，常羽更覺得方才之事大不簡單。
“你腳上長痔瘡了嗎？愣著干嘛！還不把耳朵肉送進(jìn)來！”屋內(nèi)傳來一聲大吼。
彭高陽這才想起自己雙手還拎著東西，被吼得大氣不敢喘一下，深吸了一口氣，與常羽進(jìn)到屋內(nèi)。
陽光半照到屋內(nèi)，并不敞亮。
常羽兩人坐在馬灞對面，彭高陽將酒肉輕輕放在桌上。
“什么都別問，該讓你知道的，會告訴你的，不該知道的，聽了煩心！”馬灞冷冷說道，顯是心情大為不好。
常羽兩人面面相覷，一臉苦笑。
安安靜靜的大堂中，只有吧唧吧唧、和咕嚕咕嚕的聲音回響著。
半晌之后，肉光酒空。
馬灞吮了兩下手指，心滿意足，身子往后一倒，椅子發(fā)出吱呀一聲慘叫。
“不錯！不錯！”馬灞酒足飯飽，開懷一些，看著常羽，眼中精光一閃，流露出贊賞的目光，點頭道，“你這趟回來，修為又為精進(jìn)不少。幸好沒被我的飛斧切成兩半，不然就少了一個買肉的跑腿子。”
常羽自然知道馬灞的飛斧是沖昌流而去的，但后面卻正巧破墻飛向常羽，不知是不是昌流有意將飛斧改道？
這事已經(jīng)說不清了。
以馬灞的性格，他與昌流之事，既然不愿意說，就是打碎了他的鋼牙，他也不會開口的。
常羽便轉(zhuǎn)個話題說道，“今天我去交割刺令時，沒有看到適合馬三隊的任務(wù)，想讓兄弟們先休整一段時間，有合適機(jī)會了再出令。”
馬三隊是常羽所領(lǐng)隊伍的別稱，馬灞將旗下三支小分隊編了號碼，常羽編號為三，隊伍又稱為馬三隊。
馬灞打了個飽嗝，仰首望著房梁，神情有些異樣，呆看了半刻，才說道，“好，近段時間就不要出令了?！?p> 常羽正欲發(fā)問，馬灞一提手上雙斧，雙眼精光閃閃，如同換了一人，起身走向屋外，邊走邊說道，“臭小子，老規(guī)矩！”
常羽會意一笑，也起身走到院中。
常羽每次出令回來之后，就會為馬灞帶些何廚子店內(nèi)的豬耳朵，起初只是順道而為。但馬灞吃完之后，就在院中指點常羽的武功，一來二去，已經(jīng)形成了這一年來兩人之間的默契。
幾人在庭院站定，由常羽先與馬灞交手。
馬灞身上勁風(fēng)鼓鼓，立足之下，沙石橫飛。
“小子，我一直看不慣一個算命的，但他說過一句話，我如今卻要轉(zhuǎn)贈給你，參悟多少，自是你的本事！”馬灞目光冷凜，手中月斧雙刃上，閃起兩道寒芒，緩緩說道，“刺客為利，劍客為道，善惡無論，只唯方心！”
善惡無論，只唯方心。
常羽心中大訝，馬灞向來不好這些酸腐的道理，為何今日卻贈此言，將此句默念在心后，常羽答道，“常羽記下了！”
“好！”馬灞大笑一聲，如一顆巨大的飛石般，朝常羽奔來，“這幾年來，不少王八羔子自創(chuàng)了狗屁拳法劍法，就你的蒼什么云八式還算入眼，但六合劍法本是一位刺金門長老所創(chuàng)，曾經(jīng)威掃四方，但在你手上就變成了軟蛋，如今我要好好調(diào)教你一番！”
常羽身形一傾，合劍式應(yīng)勢而出，如狂龍亂舞，朝馬灞攻去。
……
當(dāng)常羽與彭高陽離開分院之時，已經(jīng)將近黃昏，兩人均大為受益。
常羽邀請馬灞一同去群芳院，不料馬灞卻一臉?biāo)魅?，也不搭理常羽，離開分院回他的廂房中去了。
看來馬灞心中有事，想要獨處一會，常羽與彭高陽兩人無奈，便與一同找展跖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