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籠罩著整個皇宮。皎潔的月光灑在琉璃瓦上,映出一片冷冽的銀光。宮墻內(nèi)外,寂靜無聲,唯有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仿佛在預(yù)示著一場風暴的來臨。
大殿之上,燭火搖曳,映照出皇帝毫無血色的面容。大晟帝端坐在龍椅上,雙眼微閉,咳嗽聲持續(xù)不斷,喉頭不斷涌上甜腥氣,都被他強壓了下去。手中緊握著一卷密旨,袖中的藥瓶放有他用來自我了結(jié)的毒丹。
風聲一滯,一道玄色身影無聲無息地落在殿內(nèi)。那人身姿挺拔,面容隱在陰影中,唯有一雙眼睛透著攝人的鋒芒。
皇帝緩緩抬眼,兩人目光交錯,皆未開口,卻在無聲中達成了某種默契?;实蹖⑹种械拿苤挤湃胄氯说恼菩闹小?p> “大晟朝的未來,就托付給天機閣了?!盎实鄣穆曇羯硢?,帶著幾分疲憊,卻依舊威嚴。
玄衣人微微頷首,他的目光在皇帝臉上停留了一瞬,隨機轉(zhuǎn)身,衣袍在燭光中劃過一道弧線。風聲漸起,大殿內(nèi)只余皇帝的低咳聲,窗欞隨風聲微晃,似乎從未有人來過。
就在這時,宮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是兵器碰撞的金屬聲。一名侍衛(wèi)慌慌張張地充到門前,單膝跪地:“陛下,不好了!江陵率軍闖入宮門,聲稱要平反冤案,護衛(wèi)們......擋不住了!陛下快......“
侍衛(wèi)的話還未說完,便戛然而止。一聲刀劍刺入血肉的悶響傳來,侍衛(wèi)的身體猛地一僵,嘴唇微動,似乎還想說什么,卻能只吐出一口血沫。
喉頭滾動間,只剩下一個模糊的尾音:“走......“。
大晟帝對此日的局面早有預(yù)見。多年來,疾病如附骨之疽,他空有操持朝政之心,卻再無掌控大局之力。太子尚在幼年,懵懂未諳世事。朝堂之上,諸多朝臣見風使舵,大多已投靠江陵一派。
江陵此人,心思縝密,看似溫潤如玉,實則卻心如蛇蝎。他表面恭敬,暗中結(jié)黨營私,籠絡(luò)朝臣,甚至不惜以毒計陷害忠良,視人命如草芥。這樣的人,若掌大權(quán),必是天下蒼生之禍。
皇帝站起身來,他的身形因多年疾病纏身而微微不穩(wěn),脊背依舊挺得筆直,向一棵歷經(jīng)風霜卻不肯倒下的老松。
殿門外,刀劍相擊的聲音如暴雨般,金屬碰撞的刺耳聲響夾雜著侍衛(wèi)們的怒吼與慘叫聲。
江陵一襲玄色鎧甲,手持染血的長劍,大步踏入殿內(nèi)。他的鎧甲上沾滿了血跡,臉上卻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他的目光掃過殿內(nèi),最終落在皇帝身上,語氣恭敬卻不曾行半分禮:“陛下,臣來遲了。“
皇帝緩緩抬眼,手指摩挲著袖中的藥瓶,“你終于來了?!?p> 江陵緩步上前:“臣今夜前來,是為清君側(cè)。陛下年事已高,身體抱恙;太子年幼,朝中奸佞橫行。臣此舉,是為了天下蒼生。”
他仿佛在陳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然而眼中陰鷙難掩,“陛下,您何必如此固執(zhí)?退位讓賢,安享晚年,豈不是更好?“
“不過是狼子野心的逆臣,也配提讓賢?”皇帝冷笑一聲。
“朕一死,天下皆知你殺君篡位,你的野心,終會淪為千古罵名。”大晟帝取出毒丹,放在唇邊,意欲服下。用帝王之亡,天機閣一諾,換大晟幾十年的太平。
江陵聞言,嘴角微微揚起。他輕輕一揮手,兩名侍衛(wèi)便拖著一名女子走了進來。那女子雙手被縛,衣衫凌亂——正是洛錦。
江陵的目光落在洛錦身上:“陛下若執(zhí)意要以死相逼,那臣只好......讓公主陪您一同上路了?!?p> 阮愿安被推到殿中央:“父皇......“
皇帝的身形猛地一顫,手指緊緊扣住龍椅扶手,眼中滿是震驚與痛楚。他明明早已安排心腹將她秘密送往江南,遠離這場紛爭,為何她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江陵將皇帝的反應(yīng)盡收眼底,語氣輕慢而得意:“陛下,您英明一世,算無遺策,卻萬萬料不到,您的女兒——“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阮愿安蒼白的面容,聲音里帶著幾分嘲弄,“只因聽聞我‘病重’的消息,便不顧一切,連夜從江南趕回京城。這份情深義重,真是令人感動啊?!?p> 他說完,低低笑了兩聲:“可惜啊,陛下,您費盡心思將她送走,她卻自己送上門來,成了我手中有力的籌碼。這大概就是天意吧?“
“父皇......“洛錦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是女兒愚鈍......連累了您......“她的淚水越來越多,仿佛決堤的洪水,再也無法止住。
江陵站在一旁,冷眼看著這一幕:“錦兒,何必如此傷心?只要父皇肯寫下退位詔書,你依舊是尊貴的公主,享盡榮華富貴?!?p> 愿安緩緩抬起頭,目光落在江陵那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上。曾幾何時,她的眼中滿是對他的傾慕,可如今才發(fā)覺,她傾心多年的郎君,竟一直將她視為奪取江山的籌碼。
那些溫柔深情的誓言,原來不過是一場精心編織的謊言。她的心仿佛被撕裂開來,痛得幾乎無法呼吸。大晟朝的江山,怎能落入這樣的賊子之手?
當初難產(chǎn)之際,她的靈根已被枯竭耗盡。絕望之際,洛錦調(diào)動那縷僅有的靈力,不顧一切地燃燒丹田,任靈力瘋狂沖擊周身所有要脈。劇痛瞬間席卷全身,鮮血從七竅溢出,滴落在地。
恍惚間,耳邊傳來父皇聲嘶力竭的呼喊:“錦兒——!“那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可她的意識已漸漸模糊,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朦朧不清。
冰冷的地面貼著她的臉頰,寒意一點點滲入她的身體。她感覺自己的體溫正在迅速流失,整個人都被無盡的黑暗吞噬。
“父皇......“洛錦在心中無聲地呢喃,“悔我不識人心,毅然嫁與江陵;恨我無能,終成拖累......“
她的淚水無聲滑落,與嘴角的鮮血混在一起,濺在地面上,暈開一片刺目的紅。
“我死了......一切便結(jié)束了罷......“
她蒼白的面容帶著淡淡笑意,像一朵凋零的花,帶著遺憾,融入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