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送棺材
雀兒眼眶紅了,望著葉槐安這般失常的舉動,內(nèi)心即擔(dān)心,又害怕。
“拿筆墨來?!?p> 聽到葉槐安的話,雀兒偷摸了把淚,趕緊去籌備了。
裝滿墨汁的硯臺上,倒映著葉槐安凌厲的目光。旋即,墨汁蕩漾了幾圈,就不見。
葉槐安輕蘸了圈墨汁,提著筆桿停在了棺材正中央,微伏身,動起筆來。
她一邊寫,一邊低聲喃語:“李戟,你們終究是逼死了她。”
不多時,葉槐安果斷收筆。
剛勁的“葉”字,被墨汁留在了棺材上面。
不知是否是墨蘸得太多,雀兒發(fā)現(xiàn)字的周邊正流淌著墨珠,一條又一條,像是淚痕一般斑駁。
“從今日起。”葉槐安開口,一字一頓,“這棺材就留在這房里?!?p> “夫人,這多忌諱......”雀兒失聲驚道,還想說什么。
葉槐安沒有給這個機(jī)會,道:“我餓了?!?p> 雀兒輕嘆了口氣,端上了點(diǎn)心,“夫人,你先墊些,我喚人去伙房幫你煮點(diǎn)宵夜?!?p> “辛苦了,雀兒。”葉槐安笑著接過點(diǎn)心,一口接著一口吃了起來。
她起先是斯文的,后面就開始狼吞虎咽了起來,嘴里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兩腮股成了個圓球似的。
常年被焦慮折磨地憔悴臉頰,顯得更加得瘦弱。
明明只是普通糕點(diǎn),葉槐安卻像是捧著珍饈一般,吃得煞是美味。
雀兒貼心地上水,“夫人,你慢些。不急?!?p> “太餓了?!比~槐安動作不停,含糊道。
她餓了太久了。
“餓,不如餓死算了!”滿臉火氣趕來的周姨娘,一把掀翻了桌上的點(diǎn)心,“養(yǎng)你有什么用!”
雀兒嚇得大叫,畏縮起了身。
葉槐安看了眼周姨娘,不語。轉(zhuǎn)而心疼地?fù)炱?,被打翻在地的點(diǎn)心。
周姨娘氣憤的哼了聲,被葉槐安此時的態(tài)度一激,打拍棺材道:“我真是沒想到啊,被自家郎君送了棺材,還能吃的下東西!”
“葉槐安啊,葉槐安。我千辛萬苦讓當(dāng)上侯夫人,有什么用!男人男人你守不住,銀子銀子也見不著一星半點(diǎn)兒!”
“姨娘你少說些,夫人心里也很苦?!比竷汗淖阌職猓瑤突氐?。
“你個賤奴,在李家的時候,怎么不見你這般好口,給你家娘子出氣??!還讓那下人全都爬到你娘子的頭上!”
“母親,又為何不給我出頭?!崩洳欢。~槐安開了口。語氣平靜,帶著刺。
周姨娘臉色一連翻了好幾個顏色,“你...你!”
“母親,你難道不知,我今日這般不受李戟待見是何緣由。”
“我,我怎么知道!”
葉槐安看著周姨娘越發(fā)難堪的臉,嗆道:“今夜,母親又是輸了多少銀錢?!?p> 周姨娘瞪眼,“好啊,你敢質(zhì)問親娘!”
“若母親不找我借,我哪里用的著問?!比~槐安吹了吹手上弄臟的糕點(diǎn),云淡風(fēng)輕。
“你這賠錢貨,你可知若不是我,你怎么會嫁給大名鼎鼎的定北候,做了這侯夫人!”
“是啊?!比~槐安起身,“還得多虧了母親?!?p> 她眼底的寒霜,逼的周姨娘打了個抖擻。
“若非是母親,在李戟和我酒里下藥,我還真做不成。”
周姨娘嘴角古怪地抽搐了下,后退步。
“若非是母親,每日醉心賭坊,我還真有銀子?!?p> 葉槐安沖著周姨娘淺淺一笑,繼續(xù)若有似無地說著。
周姨娘氣勢猛敗,像打了寒霜的茄子。只抖索著唇,眼珠中有些少見的難為情。
葉槐安頓步,垂著眼,瞧著因失神摔倒在地的周姨娘,溫柔一笑,“母親我可是無時無刻感激您。就不知,父親知不知道,你的苦心?!?p> “你!”周姨娘氣地胸脯上下翻騰,“好呀,白眼狼,你敢威脅親娘!”
“我只是想母親知道,有些話,有些事?!比~槐安一把拉起,“不說,不做。對我們彼此都好。”聲音平和有力,壓著無聲的警告。
原身葉槐安性子軟弱,一生都被她這愛財如命的母親擺布,不敢忤逆。周姨娘也就捏著她,隨意擺布。
一心希望,她能嫁上個大富之人。整個江州稍顯富貴的兒郎,哪一個不被她相看。
誰人不說,葉侍郎家的周姨娘是個錢眼子,那生的庶女也是個美山雞,盡想著飛上枝頭。
花燈游湖,戰(zhàn)場上威名大造的定北候,李戟,救下了驚馬下的葉槐安。
兩人一眼定情,周姨娘自是喜得不能再喜。李戟母親卻不愿,周姨娘哪里同意,怎么也不愿放過這送上門的元寶女婿,于是暗中下藥,生米熟飯。
在于是,葉槐安在漫天的唾棄聲里,進(jìn)了那高門大戶,成了侯夫人,和李戟做了一雙怨偶。
周姨娘用一種十分陌生的表情刮了眼葉槐安。
夜涼似水,直攪得氣氛散發(fā)著凍人的寒意。
周姨娘大力正了正衣襟,看著皮笑肉不笑的葉槐安,心中窩火,卻也不敢發(fā)作。
“雀兒,送夫人回去休息?!?p> 雀兒收起嘴角的偷笑,敬佩得看了眼葉槐安。
等人空了時,她又拿起了沾滿灰塵的那塊點(diǎn)心,放進(jìn)了嘴里咀嚼。臉上的神情,依舊是津津有味。
葉槐安一邊吃,一邊默默地思考著自己之后該如何。
被擄走后,她也想過許多,為什么爹爹沒來找自己,也曾恨過,怨過。
可是,沒想到背后的原因,是這么的錯綜復(fù)雜。
爹爹他......
想到這,葉槐安梗住了,眼睫也垂了下去,眼角濕潤。
不知過了許久,她的腮幫又動了起來,十分麻木。
想來也巧。五年前,頂替爹爹的崔顥成了這定北候李戟的恩師。若是借定北候夫人的身份,接近崔顥不失為良策。
到時,她會將他們的人皮面具給扒下來,以告慰爹爹的在天之靈。
至于,那侯府里欠葉槐安的人,她也不會手下留情,該還的債,她會一件件幫她討回來。
裁定后,她塞下了最后一個點(diǎn)心,飛快地抹平眼角的水珠。
黑夜里,神情落寞的綠衣娘子,正對著圓月,端著一碗熱騰的宵夜,神情認(rèn)真地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