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乙級黃色,商場(8)
明亮的商場內(nèi)空空蕩蕩,游客和員工全不見了身影。
直到十幾分鐘后,“人”門才漸漸重新回到各自該在的地方,只是每個“人”的臉上都閃爍著不甘和失望。
她們知道,那兩個人肯定是溜出了商場,等會兒還要以新的游客身份進門。
為此,污染程度越發(fā)嚴重的“人”們的惡意越發(fā)濃烈,個個做好了迎接新顧客進門的準備。
她們嚴陣以待了十分鐘。
她們嚴陣以待了三十分鐘。
她們……
大門忽然開了。
美麗的迎賓小姐站在盛莫身旁,親切地問候他:
“先生,請問你的身上,怎么會有這么濃的血腥味兒呀?”
盛莫脖子通紅,鎮(zhèn)定地大聲說:“你只聞到這個嗎!”
迎賓小姐一愣:“是啊。”
盛莫像是認命了般,肩膀動了動,大聲說:“你難道沒聞到我身上的屁味兒嗎?我痔瘡犯了,還拉肚子!”
整個商場都安靜了一瞬,員工怔愣,游客的下巴沒控制好抖了抖,連布置氣球的玩偶人都顫了顫。
迎賓小姐定定地看著他:“對不起,我確實沒聞到?!?p> 盛莫聲音小了下來,有些無力地說:“請帶我去衛(wèi)生間,我很需要?!?p> 他活了快二十年,第一次做這么不要臉的事。
迎賓小姐一動不動,直勾勾地看著他。
她說話時嘴一張一合,面部肌肉完全靜止:“先生,您的痔瘡出血量太大了,真的是痔瘡嗎?”
盛莫紅得像煮熟的蝦子,梗著脖子:“是啊,快讓我去衛(wèi)生間,你們的服務(wù)態(tài)度真差,我要投訴。”
迎賓小姐微笑道:“那我?guī)?,來吧?!?p> 她施施然往衛(wèi)生間的方向走,腳步沉穩(wěn),似是看穿了盛莫的想法,完全沒將其放在眼中。
盛莫走路的速度較慢,迎賓小姐停了下,轉(zhuǎn)頭看他:“需要幫助嗎?”
不遠處的游客流著口水道:“我……我扶你?!?p> 盛莫強笑道:“痔瘡,痔瘡破裂,沒事?!?p> 他如今只希望徐一流不要掉鏈子,千般萬般的痛楚他都認了,唯獨認不下死亡。
迎賓小姐笑了一下:“那算了?!?p> 她送他到男性衛(wèi)生間門口,輕聲說:“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呢?!?p> 盛莫摸了摸挎包,沒說話。
他和徐一流確定以及肯定,迎賓小姐就是污染物母體。
只要殺了她,她們離成功就更進一步。
周圍不知為何變得很安靜,盛莫甚至聽到了自己的呼吸聲。
以及不遠處涎水滴落的聲響。
他的唇角向下勾,手揣進兜里,轉(zhuǎn)身進了衛(wèi)生間:“拜拜?!?p> 走的步子倒是挺帥,就是沒走兩步就踉蹌了一下。
盛莫回頭看了一眼,瞧見那道身影還在原地絲毫未動。
他相信,但凡衛(wèi)生間中傳出一絲窗戶被砸破或推動的聲音,她一定會以人類難以逃脫的速度沖進來。
普通怪物都這么厲害,母體肯定要強出天際。
光是母體,恐怕他和徐一流加一起都對付不了,更不用說那些隨時恭候的“人”們。
所以,他的手慢慢移到腹部,逐步放到挎包上。
他察覺到身后的視線更加灼熱,一鼓作氣,將東西掏了出來。
剛一轉(zhuǎn)身,迎賓小姐的臉就貼在他的臉上,目光森森向下看:“你為什么拿著斧……紙?”
盛莫瞥了眼她的八條腿,心悸之余笑道:“上廁所不用紙,這是什么道理?”
迎賓小姐原本姣好的臉龐頃刻扭曲,整個人像中了什么電擊,倒在地上瘋狂顫抖不止,八條腿重新歸為一條。
盛莫嘆口氣:“哎,有人倒在我面前,就算我再急著上廁所,我也得把人救出去。”
他說著大著膽子抓住迎賓小姐的雙臂。
迎賓小姐……母體雙目全黑,仰頭空洞洞地看著他:“想殺我嗎?殺啊?!?p> 她的聲音提高一度:“殺啊!”
沒等盛莫移開目光,他就看到她臉上憑空多出七八張同樣的嘴,齊齊張開沖他大吼:
“殺??!”
盛莫被這副樣子駭?shù)脺喩戆l(fā)冷,心底罵了這破工作幾百遍,又祈求徐一流不要掉鏈子,忍著恐懼將目光抬高,就是不看母體,嘴里反反復復地念叨:
“你看你,都病成這樣子了,放心,我是不會見死不救的?!?p> 說完他心里安慰了些許。
雖說徐一流給的臺詞都比較損,他一度覺得這是在耍他玩,但不得不說,這些臺詞說出來后,真的讓他沒那么不安了。
盛莫便緊咬牙關(guān),以拖地的姿勢將人外衛(wèi)生間外拉。
母體不停地說“殺啊”,這聲音實在刺耳,外面的“人”們面面相覷。
母體有令,她們當然要動手,可是眼下違反規(guī)則的居然是一貫狡猾強大的母體,而這個人類并沒有違背人設(shè),甚至還在干笑著伸手招呼她們找張舒服的床墊給母體躺著。
她們……只好聽從。
盛莫拿床品專賣店的一床被子給她包的嚴嚴實實,他的演技沒徐一流那么自然,臉皮也沒徐一流那么厚,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睡得好,好,好,好睡啊。”
母體瞪著他。
他瞅著那被子漲了又漲,轉(zhuǎn)頭惡狠狠地看向那邊大氣球旁的玩偶人:“有打火機嗎?我要抽煙?!?p> 玩偶人愣了一下,先是看了看四周的“人”,見她們都是同一個憋屈樣子,便訥訥說:“哦,我,我去拿?!?p> 母體始終瞪著盛莫,盛莫瞧著這樣子,心中估摸著這違背規(guī)則的懲罰恐怕是有時限的,再過一會兒……
他的手壓在腰間,手背上青筋突起,忍了又忍,總算看到那笨拙的玩偶人的身影。
他像見了親娘一般拔腿就跑,紅著臉大叫道:“我憋不住了!”
熬著時間的母體忽然覺出不妙,可又說不出哪里不對,撐著身體想坐起身,卻聽到一陣破空聲。
她被一顆東西砸了個正著,還沒坐起就被重新砸了下去。
歪頭一看,居然是那玩偶服的頭部。
母體震而轉(zhuǎn)頭,果然看到那熟悉的人麻利脫掉玩偶服,拿著打火機打起一支火苗。
徐一流注意到她的目光,沖她莞爾一笑,右手像變戲法一樣變出數(shù)張撲克牌,唰的一下全部點燃。
她靈活的手指頃刻間飛出數(shù)張燃著火的撲克牌,中庭內(nèi)的“人”涎水落在地上,撲克牌同時掠過不能動彈的母體。
母體猖狂地笑:“一個都沒中——”
她漆黑的眼睛中倒映著徐一流轉(zhuǎn)身狂奔的身影,她的笑湮滅于身后鋪天的大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