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阿秀之死
晨曦微露，上海被一層薄霧溫柔地籠罩著，像是被大自然輕擁入懷。街道上人影稀疏，寂靜中只偶爾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打破這份寧靜。林婉清佇立在報社二樓的窗前，雙眼透過那層朦朧的霧氣，直直地望向街對面的咖啡館。她的眼神中滿是焦急與關(guān)切，因?yàn)榇丝?，阿秀?yīng)該已經(jīng)抵達(dá)那里，正滿心期待地等待著她發(fā)出的信號。
她們之間有著特殊的約定：倘若一切平安，林婉清便會在窗臺上擺上一盆白梅，那潔白無瑕的花朵，恰似她們純凈而熾熱的革命理想，在微風(fēng)輕撫下輕輕搖曳，傳遞著安全的訊息；而一旦危險降臨，一盆紅梅將取而代之，那濃烈的紅色，宛如即將奔涌而出的熱血，警示著危機(jī)四伏。
林婉清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隨后小心翼翼地將一盆白梅放置在窗臺上，花盆與窗臺觸碰時發(fā)出的細(xì)微聲響，在這寂靜的清晨顯得格外清晰。她轉(zhuǎn)身，剛準(zhǔn)備下樓，眼角的余光卻瞥見幾個身著黑色風(fēng)衣的男人，他們?nèi)缤眵劝悖臒o聲息地步入了咖啡館。她的心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瞬間涌上心頭——這些人是日本特務(wù)，他們的出現(xiàn)，就像一道黑暗的陰影，瞬間籠罩了整個咖啡館，也讓林婉清的心墜入了冰窖。
她的雙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慌亂中急忙抓起那盆紅梅，試圖替換掉窗臺上的白梅，然而一切都已經(jīng)來不及了。透過霧氣和窗戶，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阿秀那熟悉的身影，毫無防備地邁進(jìn)了咖啡館。
林婉清的呼吸變得急促而沉重，她的手顫抖得幾乎無法握住電話，好不容易撥通了咖啡館的號碼。
“喂？”電話那頭傳來阿秀清脆甜美的聲音，那聲音曾經(jīng)充滿了活力與希望，此刻卻讓林婉清的心揪得更緊。
“快走！”林婉清壓低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這兩個字，“有特務(wù)！”她的聲音因緊張和恐懼而變得沙啞，仿佛喉嚨被什么東西哽住，每一個字都說得無比艱難。
電話那頭瞬間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桌椅被打翻的聲音、人們的呼喊聲交織在一起，緊接著是阿秀驚恐的尖叫：“白梅姐！他們……”話還沒說完，電話就突然斷了，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那單調(diào)的聲音仿佛是死神的倒計時，一下又一下地撞擊著林婉清的心臟。
林婉清無力地癱倒在椅子上，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整個世界仿佛在這一刻轟然崩塌。她的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出阿秀的笑容，那是一個充滿朝氣和理想的笑容，可如今，這笑容卻被無盡的恐懼和絕望所取代。她深知，阿秀陷入了絕境，很可能再也無法逃脫。
第二天，陽光依舊灑滿上海的大街小巷，可這座城市卻彌漫著一股壓抑而沉重的氣息?！渡陥蟆返念^版刊登了處決革命黨的消息，那醒目的標(biāo)題就像一把鋒利的匕首，直直地刺痛了林婉清的心。她的手顫抖著拿起報紙，看著報紙上阿秀的名字，喉嚨像是被一塊巨大的石頭堵住，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卻無法發(fā)出任何聲音。
“今日上午十時，于龍華刑場處決革命黨人阿秀……”每一個字都仿佛是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林婉清的心上，讓她痛不欲生。她的眼前浮現(xiàn)出阿秀第一次看到革命傳單時，眼中閃爍的光芒，那是對自由和正義的渴望；想起阿秀滿臉悲憤，訴說“我爹就是被日本人打死的”時的神情，那是對侵略者的刻骨仇恨；還有阿秀總是親昵地叫自己“白梅姐”的稚嫩聲音，仿佛還在耳邊回蕩，聲聲泣血。
她換上一身最為樸素的衣服，那黯淡的顏色，恰似她此刻沉重而悲痛的心情。戴上一頂寬檐帽，將自己的臉深深地隱藏在陰影之中，隨后混入了圍觀的人群，朝著龍華刑場緩緩走去。她的腳步沉重而緩慢，每一步都仿佛承載著無盡的痛苦和哀傷。
刑場上，阿秀被緊緊地綁在木樁上，她的身體因掙扎而顯得凌亂不堪，臉上布滿了淤青，嘴角還掛著一絲鮮血，那是遭受折磨的殘酷痕跡。可她的眼神卻依然堅定如鐵，沒有絲毫的畏懼和退縮，仿佛在向敵人宣告，她的信仰堅不可摧，她對革命的忠誠至死不渝。
“最后陳述！”執(zhí)行官的聲音冰冷而無情，在刑場上回蕩，如同惡魔的咆哮。
阿秀緩緩抬起頭，目光堅定地掃過圍觀的人群。林婉清感覺阿秀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短暫地停留了一瞬，那一瞬間，仿佛時間都停止了，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她們的眼神交匯，傳遞著無盡的情感，有不舍，有信任，更有對革命的堅定信念。
“打倒日本帝國主義！”阿秀的聲音清脆而響亮，在刑場上回蕩，那是她最后的吶喊，也是對革命的忠誠誓言，“革命萬歲！”她的聲音充滿了力量，沖破了刑場上的陰霾，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為之動容，也讓敵人感到膽寒。
執(zhí)行官舉起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zhǔn)了阿秀。林婉清死死地咬住嘴唇，牙齒幾乎陷入了肉里，鮮血順著嘴角流下，她拼命地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發(fā)出任何聲音。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阿秀，看著這個她視為親妹妹的女孩，看著她年輕的生命在一聲槍響中消逝。那聲槍響，仿佛是一道晴天霹靂，震碎了林婉清的心。
鮮血，如同一朵盛開的紅梅，染紅了刑場的土地，那鮮艷的紅色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刺眼，仿佛是對侵略者的無聲控訴。人群漸漸散去，可林婉清卻依舊呆呆地站在原地，她的世界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崩塌，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只剩下阿秀那堅定的眼神和最后的呼喊在她的腦海中不斷回響，成為她心中永遠(yuǎn)的痛。
她想起阿秀曾經(jīng)說過的話：“我寧愿死在外面，也不要活在這個充滿謊言的世界里?！蹦菚r的阿秀，眼神中充滿了對自由的向往，可如今，她真的為了這份向往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林婉清的心中充滿了悲痛和自責(zé)，她覺得自己沒有保護(hù)好阿秀，這份愧疚將伴隨她一生。
林婉清失魂落魄地回到住處，機(jī)械地走到鏡子前，看著鏡中的自己。她的眼中燃燒著仇恨的火焰，那火焰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燃燒殆盡，可她的臉上卻沒有一絲表情，仿佛已經(jīng)被痛苦和仇恨麻木。她的眼神空洞而絕望，仿佛失去了靈魂。
她緩緩打開抽屜，取出顧長風(fēng)留下的日記。那本日記已經(jīng)有些陳舊，紙張微微泛黃，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和革命的艱辛。翻開最后一頁，顧長風(fēng)那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不是繪畫繡花，不能那樣雅致，那樣從容不迫，文質(zhì)彬彬，那樣溫良恭儉讓。革命是暴動，是一個階級推翻一個階級的暴烈的行動?！边@些話，此刻在林婉清的心中引起了強(qiáng)烈的共鳴，讓她更加堅定了復(fù)仇的決心。她知道，自己不能沉浸在悲痛之中，必須為阿秀報仇，為無數(shù)犧牲的革命同志報仇。
林婉清緩緩合上日記，從抽屜里取出一把匕首。那匕首的刀刃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寒光，映出她冰冷而決絕的臉。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堅定的信念，那是為了革命、為了正義、為了阿秀而戰(zhàn)的決心。
“阿秀，”她輕聲呢喃，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充滿了無盡的堅定，“我會為你報仇?！蹦锹曇舴路鹗菑牡鬲z深處傳來的誓言，帶著無盡的仇恨和決心，讓人為之動容。
她換上一身最華麗的旗袍，那鮮艷的顏色和精美的圖案與她此刻的心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戴上最昂貴的首飾，每一件首飾都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可這光芒卻無法驅(qū)散她心中的黑暗。她就這樣，如同一只優(yōu)雅的蝴蝶，朝著日本領(lǐng)事館走去。她的步伐輕盈而堅定，每一步都仿佛在向敵人宣告，她的復(fù)仇即將開始。
“我要見山本武官?！彼龑﹂T衛(wèi)說道，聲音平靜而堅定，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她只是來進(jìn)行一場普通的拜訪。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自信和從容，讓人無法看透她的內(nèi)心。
山本一郎很快接見了她，他的眼中透露出一絲警惕，仿佛察覺到了什么?！傲中〗?，有何貴干？”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傲慢和懷疑，語氣中充滿了對林婉清的不信任。
林婉清露出一抹嫵媚的笑容，那笑容仿佛是盛開在黑暗中的花朵，美麗卻又危險?！拔矣幸环葜匾閳螅雴为?dú)和山本先生談。”她的聲音輕柔而動聽，卻隱藏著致命的殺機(jī)。她的笑容背后，是對山本一郎的深深仇恨和即將復(fù)仇的快感。
山本的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但最終還是帶她走進(jìn)了辦公室。林婉清輕輕地關(guān)上門，從手包里取出一個小玻璃瓶，那玻璃瓶在燈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斑@是英國領(lǐng)事館的最新情報……”她的聲音依舊輕柔，卻讓山本的眼中閃過一絲貪婪。山本被情報的誘惑沖昏了頭腦，完全沒有察覺到危險的臨近。
山本伸手去接，就在他的手即將觸碰到玻璃瓶的瞬間，林婉清突然用力將玻璃瓶摔在地上。只聽“砰”的一聲，玻璃瓶瞬間破碎，無色無味的毒氣迅速彌漫開來，如同一條無形的毒蛇，迅速地侵蝕著周圍的空氣。毒氣在空氣中蔓延，仿佛是阿秀的冤魂在向山本一郎索命。
山本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驚恐地捂住口鼻，試圖逃離這致命的毒氣，可一切都已經(jīng)來不及了。他的身體開始搖晃，最終癱倒在地，眼中充滿了恐懼和絕望。他的掙扎和痛苦，讓林婉清感到一絲快意，這是他應(yīng)得的懲罰。
林婉清緩緩蹲下身，看著山本痛苦地抽搐著，她的眼中沒有一絲憐憫，只有無盡的仇恨?！斑@是為了阿秀?！彼穆曇舯涠鵁o情，仿佛是來自地獄的審判。她的話語中充滿了對阿秀的思念和對山本一郎的憤怒，這是她對阿秀的承諾，也是對敵人的宣戰(zhàn)。
山本瞪大了眼睛，想要呼救，可喉嚨里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林婉清，那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和不甘。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后悔，但一切都已經(jīng)太晚了，他必須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價。
林婉清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旗袍，那動作優(yōu)雅而從容，仿佛剛才發(fā)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guān)?！霸僖姡奖鞠壬??！彼穆曇粢琅f輕柔，卻帶著一絲勝利的喜悅。她的笑容中透露出一種解脫和滿足，她終于為阿秀報了仇。
她優(yōu)雅地走出辦公室，對門衛(wèi)露出一個微笑，那微笑如同春日里的陽光，溫暖而迷人?！吧奖鞠壬f他要休息，不要打擾他。”她的聲音輕柔而平靜，仿佛在訴說著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她的偽裝天衣無縫，讓門衛(wèi)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
回到住處，林婉清再次站在鏡子前，看著鏡中的自己。她的眼中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剛才殺人的不是她，而是一個陌生人。她的心中已經(jīng)被仇恨和復(fù)仇的欲望填滿，變得麻木而冰冷。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疲憊和迷茫，仿佛在問自己，這一切是否值得。
她取出阿秀留下的日記本，那本日記已經(jīng)有些破舊，封面上還殘留著阿秀的氣息。翻開第一頁，阿秀那稚嫩的字跡映入眼簾：“今天認(rèn)識了白梅姐，她教我認(rèn)字，給我講革命道理。我要像她一樣，為革命奮斗……”看著這些字，林婉清的心中涌起一股復(fù)雜的情感，那是對阿秀的思念，也是對自己的鞭策。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腳步，必須繼續(xù)為革命奮斗，完成阿秀未竟的事業(yè)。
林婉清緩緩合上日記，輕聲說道：“阿秀，我會繼續(xù)你的路。”那聲音仿佛是對阿秀的承諾，也是對自己的誓言。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堅定的信念，那是為了革命、為了自由、為了正義而奮斗的決心。
她取出一盆紅梅，輕輕地放在窗臺上。那鮮艷的紅色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奪目，仿佛在向世界宣告，復(fù)仇的火焰已經(jīng)熊熊燃起，永不熄滅。這是新的暗號：復(fù)仇開始。那盆紅梅，就像是阿秀的化身，激勵著林婉清繼續(xù)前行，為了革命的勝利，為了無數(shù)犧牲的同志，為了這片飽經(jīng)滄桑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