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瘋馬

　　外頭突然傳來馬夫的呵斥。

　　是一個小乞丐突然竄到了馬車跟前。

　　賀之珩被吵得頭痛，掀開簾子隨意看了一眼，“別管他，先回府?！?p>　　“是?！瘪R夫恭敬道。

　　誰成想，下一秒，變故橫生，馬忽然不聽使喚，奮力往前沖撞。

　　賀之珩察覺出不對，撩開簾子一看，馬夫早就被突然發(fā)瘋的馬匹顛下車。

　　賀之珩眼疾手快把韁繩死死拿住，奈何瘋馬力氣過大，致使他手心都被勒出了血痕。

　　陳意縱身一跳，將馬繩交給還在愣神的侍衛(wèi)，快速跑到馬車前頭。

　　路人被這一變故驚得四處亂竄，周圍攤位早被馬蹄踹翻。

　　有閑逛的小孩被直接嚇得呆在原地，在馬蹄即將落下之時，陳意抽出冷劍，將瘋馬一刀斃命，再抽出時，劍身的曼陀羅凹槽揮出一道漂亮的血花。

　　馬蹄高高舉起，重重摔落，賀之珩死拎著韁繩，用力讓馬朝另側(cè)無人之地倒去。

　　意外被有驚無險的解決了。

　　賀之珩微微喘氣，額頭冒了密汗，他下馬向后看去，一片狼藉。

　　有侍從神色慌張跑來稟報道：“大…大人，有人死了?！?p>　　賀之珩劍眉微蹙。

　　有人跪在他身邊哭天喊地，“我剛租的攤子啊，就這么被馬踹翻了，早就聽說你們明義樓的人喜歡招搖過市，不知收斂，現(xiàn)在可倒好…我該怎么活呀！”

　　賀之珩不語，側(cè)頭瞇眼看他，如毒蛇豎瞳。

　　那人哭著哭著瞅見了賀之珩的表情，動作一頓，但聽見周圍指點聲漸漸大起時，又恢復(fù)了膽子，繼續(xù)哭喊。

　　后方死了人的家屬也哭哭啼啼抬著尸體尋了過來，賀之珩一個眼神過去，示意侍從上前檢查。

　　誰料侍衛(wèi)才剛上前一步，還未碰到尸首，那家人便提高了嗓音，哭得更大聲了，連聲道：“你撞死了我家相公，你如今是還要毀尸滅跡不成嗎？”

　　賀之珩不吃她這一套，讓侍衛(wèi)直接上前，才稍稍用力，那破布衣裳就被扯斷，大片尸斑直接暴露在眾人視野里。

　　“這位小姐，你確定你家相公是剛?cè)ナ赖膯幔俊辟R之珩語調(diào)平緩，聲音卻足夠大，面上不咸不淡。

　　那女人直接停住了哭聲，眼前漸漸被一個高大聲音籠罩，一步步帶著威壓而來。

　　侍衛(wèi)也十分機(jī)敏，扯開嗓子大喊方才的發(fā)現(xiàn)，順道讓其他人幫著將尸體抬起。

　　“來人，這女人蓄意訛詐本官，本官懷疑馬匹發(fā)瘋也與她有關(guān)，將這女人帶回府去！”

　　“是！”

　　身旁侍衛(wèi)作揖高聲應(yīng)和。

　　這是一個再明顯不過，針對他而來的局。

　　雖然方才他將這謊言掀開一角，但流言蜚語終是止不住，恐怕明日就有人明義樓當(dāng)街傷人的消息傳出。

　　這局太過拙劣，就像是有人在故意戲弄他，畢竟只要事情發(fā)生了便可攻心。

　　“陳意，吩咐人將馬匹抬上板車，另外找人統(tǒng)計周圍住戶損失，照原價賠償?！辟R之珩有條不紊安排這一切，扭頭準(zhǔn)備上馬的功夫，卻瞧見了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陶錦書。

　　賀之珩瞳孔放大，下意識停了動作，不受控制地朝她走去。

　　周圍已經(jīng)逐漸恢復(fù)秩序。

　　“諾諾，你怎么會在這兒？”賀之珩出聲詢問，目光快速在她身上掃視一遍，沒有受傷。

　　他松了口氣，而后又像想起什么，他抬手摸了摸眼底，這兩日熬夜處理公務(wù)，他眼底烏青都快趕上顧清和了。

　　他不漂亮了。

　　賀之珩小心翼翼回看向陶錦書，又下意識側(cè)頭，躲避她的視線。

　　陶錦書沒想到再見到他時，竟然會是這么狼狽的場景，她呆呆搖頭，“我沒事，只是沒想到在這里會遇見二哥哥?！?p>　　“旁邊是茶樓，我們要不進(jìn)去坐坐？”最終還是想和她獨處的心占據(jù)了上峰。

　　鼻尖突然竄進(jìn)一股熟悉的氣味，像是草藥。陶錦書微微蹙眉，又很快松開，她暫時想不起來是在哪里聞過。

　　陶錦書點頭，笑道：“我本來也想去找二哥哥來著，如今倒是巧了?！?p>　　賀之珩眼前一亮，疲憊瞬間消散不少，竟比他們賀家的提神藥膏還管用，嘴角不自覺翹起，“那走吧。”

　　小二上茶點上的極快，銀子是陶錦書強(qiáng)烈要求下付的。

　　陶錦書坐在賀之珩對面，主動開口道：“二哥哥這幾日很忙嗎？我許久不曾見過二哥哥了?！?p>　　賀之珩聞言，適時咳嗽了幾聲，聲音都低了幾分，“確實有些忙，以至于染風(fēng)寒幾天了，我都沒空去看大夫，不過比起這些…”

　　他說著，眉頭微蹙，眼神閃爍，看向陶錦書，“我更擔(dān)心…諾諾因為我先前騙你官職的事情而生氣。”

　　陶錦書聞言，心里竟也心虛了一瞬，其實她那天壓根不是因為這個生氣，只是當(dāng)時的賀二恰好撞在了風(fēng)口上。

　　她面帶愧色：“那二哥哥身子還好嗎？”

　　賀之珩虛弱一笑，“原本是有些嚴(yán)重，可見了諾諾，我就覺得好多了?！?p>　　陶錦書沒想到他會這樣說，羞澀抿唇一笑，接道：“說起來，我也有錯，我沒有怪二哥哥的意思，二哥哥不想說具體官職，那我便不會問，更不會為這個生氣，這兩日我也忙得很，同時也惦念著二哥哥，所以一有空便想去找你?！?p>　　賀之珩聞言，身子漸漸松懈，他單手托腮，眼中逐漸露出幾分玩味，“那我們算是心有靈犀了，我還生怕諾諾忘了我，將我拋在腦后?！?p>　　“怎么會？”陶錦書圓眼微瞠，趕緊否認(rèn)，“我還挑了樣禮物，正好送給二哥哥了?！?p>　　話音剛落，春桃就上前，將手里的螺鈿盒子遞出，緩緩將盒子打開，露出一條玉魚紋琉璃禁步。

　　“我見二哥哥總是佩戴這些物件，便猜測二哥哥喜歡，所以就親自選了一條，還請二哥哥笑納?！碧斟\書道。

　　賀之珩目光流轉(zhuǎn)，輕抬眉頭，漆黑的眸色中蘊藏著情動。

　　他不喜歡刻意打扮，因為在他沒去陶府前，賀家那些人總喜歡拿他貌似女娥的容貌取笑，后來遇見了陶錦書，他卻懂了什么叫為悅己者容。

　　兩年前回了賀府后，他便又換回了死氣沉沉的打扮。

　　如今——竟像是又回到了起點，他需要靠外貌來栓住陶錦書，他也很慶幸自己有外貌能吸引她。

　　賀之珩輕顫著手，將玉禁步收下。

　　這是諾諾給他的玉禁步，這和送玉佩有什么區(qū)別？

　　玉佩在虞朝可是定情信物，她送這個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嗎？

　　賀之珩輕撫玉禁步，眼底氤氳出幾分情意，濃密似羽的長睫將他的情緒恰到好處的遮掩，“我很喜歡。”

　　“二哥哥喜歡就好?！碧斟\書見他收下，臉上笑意更濃，眉眼彎彎如月牙。

　　窗外竄入一縷微風(fēng)，賀之珩烏發(fā)飄動，黑眸仿若映著星河，彎眸淺笑。

　　陶錦書再次聞到了那股熟悉的藥香。

　　腦中忽然浮現(xiàn)出碧春樓內(nèi)，燈火葳蕤的那一晚。

　　陶錦書一愣，她好像想起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