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權(quán)謀天才
“瑯琊王請看,這就是處理腌臜事的去處?!百Z充踢了踢韓嬤嬤尚未僵硬的尸身,錦履上的云紋沾了血,像開在雪地上的紅梅。
司馬伷輕笑一聲,玄色貂裘掃過地上的血泊:“賈公好手段。只是不知這般忠心,陛下能否領(lǐng)會?“他說話時轉(zhuǎn)著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綠瑩瑩的光映在密室的銅燈樹上,“聽說齊王前日獻(xiàn)了《魏書注》...“
暗格里的賈南風(fēng)感覺母親的手指突然掐進自己肩頭。她看見父親端起鎏金螭耳杯抿了口茶,在案幾上畫出蜿蜒水痕:“王爺可記得永平元年那場蝗災(zāi)?“茶水在紫檀木上暈開,“當(dāng)時陛下還是平原王...“
司馬伷的玉帶鉤突然撞在案角,發(fā)出金石之音。賈南風(fēng)瞇起眼,發(fā)現(xiàn)父親用水痕勾勒的竟是皇族譜系。當(dāng)司馬伷的指尖劃過“齊王攸“三字時,父親突然用袖口抹去了所有痕跡。
“好茶?!八抉R伷將茶湯潑在趙嬤嬤的尸身上,“就是火候太急,當(dāng)心燙了手?!八鹕頃r大氅掃翻了羊角燈,火光忽明忽暗間,賈南風(fēng)看見父親袖中滑出半截黃絹,上面蓋著朱雀紋印——那是中書省才有的密函印鑒。
待密室重歸黑暗,郭槐抓著女兒后頸拖到染血的地毯前。羊脂玉般的月光從氣窗漏進來,照著趙嬤嬤怒睜的雙眼。賈南風(fēng)突然發(fā)現(xiàn)死者手里攥著片撕碎的衣角,杏子紅的綾羅上繡著并蒂蓮——正是母親今晨穿的那件。
“你以為她真往你吃食里動手腳?“郭槐的護甲刮過女兒耳垂,“那碗杏仁酪本就是要送到瑯琊王隨從手里的?!八蝗坏托ζ饋?,金鑲玉的耳珰在黑暗中幽幽發(fā)亮,“記住,殺人的刀要藏在笑靨里。“
次日寅時,賈充在書房考校女兒功課。他特意點了摻龍腦香的蠟燭,煙氣在《戰(zhàn)國策》卷軸上盤桓不散。當(dāng)問到“韓氏相楚“典故時,賈南風(fēng)突然抬頭:“父親昨日不該讓瑯琊王看清水痕走向?!?p> “哦?“賈充擱下手中的《呂氏春秋》,書脊上的犀角簽子發(fā)出脆響。
“您抹去齊王系的速度太快,反而露了破綻?!熬艢q女童的聲音清凌凌的,像檐下冰棱,“瑯琊王系與齊王系早有罅隙,何須再添火油?“
青銅朱雀燈爆出燈花,賈充的瞳孔驟然收縮。他忽然抓起書卷敲在女兒后頸,力度恰好夠留下道紅痕:“明日開始學(xué)《韓非子》。“轉(zhuǎn)身時他的嘴角微微揚起,墻上的影子隨燭火搖晃,宛如盤踞的蛟龍。
甘露五年五月戊子日洛陽永寧宮
暴雨如天河傾覆,曹髦手中密詔玉玨已沾滿血污。十九歲的天子踉蹌撞開朱漆宮門,身后三百甲士的刀刃映著驚雷,將暴雨劈成銀屑。他望向?qū)m墻外司馬昭府邸的飛檐,琉璃鴟吻在電光中宛如張牙舞爪的巨獸。
“陛下真要行此險棋?“中護軍賈充勒馬橫在御道中央,玄鐵甲胄下的絹衣竟繡著瑯琊王司馬伷最愛的纏枝忍冬紋。雨水順著他的眉骨滑落,在曹髦眼中凝成毒蛇般的寒光。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曹髦揮劍斬斷車轅錦帷,龍紋劍穗纏上賈充的馬鞭。暗處忽有弩機錚鳴,瑯琊王司馬伷的紫檀車駕從巷陌轉(zhuǎn)出,車窗紗幔被狂風(fēng)吹起,露出半張噙著冷笑的臉。
賈充的護心鏡反射出詭異青光,他突然高喝:“公等養(yǎng)汝等正為今日!“成濟的環(huán)首刀應(yīng)聲出鞘,刀光掠過時,曹髦看見刀刃上鏨刻的“瑯琊工曹“銘文——那是三日前司馬伷封地新貢的兵械。
劍刃穿透年輕帝王胸膛的瞬間,成濟的瞳孔映出賈充比劃喉間的手勢。曹髦的玉冠墜地碎裂,帶血的《潛龍詩》殘卷被馬蹄踏進泥濘,最后瞥見司馬伷車駕簾幕后晃動的翡翠扳指,與他月前在瑯琊王府暗格里見過的毒針機關(guān)如出一轍。
三日后,成濟三族血染洛水,賈充卻捧著司馬昭親賜的九旒冕冠踏入太極殿。暴雨沖刷過的青石板上,司馬伷指尖摩挲著新得的并州兵符,笑看賈充將弒君鐵證——那卷浸透天子血的密詔,投入銅雀臺的火盆?;覡a飄落時,他袖中滑出半枚帶忍冬紋的玉玨,與賈充腰間佩玉嚴(yán)絲合縫。
?。ㄗⅲ菏份d成濟兄弟被夷三族,賈充次年進封宜陽鄉(xiāng)侯,司馬伷獲增封邑二千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