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主御令既下,那入宮過除夕便是板上釘釘了,所以君家并不需要準(zhǔn)備除夕的任何,只需要準(zhǔn)備新年賀禮和進(jìn)宮的衣飾以及賞禮便可以了,到是比往年除夕清閑不少。
——————壽康閣——————
雞鳴聲起,天光露了一角。
又是一日的清晨,賀家的私塾開始年學(xué)假了,從小年夜一直到正月十五,正月十六再開課,君家兩姐妹樂得清閑,早早便隨著蘇筱茵去壽康閣內(nèi)請安了。
閣內(nèi)正堂里的長榻之上,君宋氏半躺著,榻上鋪著幾日前宮里賜下來的紅玄狐皮毛毯,據(jù)說是南疆進(jìn)貢的貢品,一共才兩條,一個送到了凰后處,一個賜下來給了君老太君。
此等榮寵,怕是整個南陽獨此一份吧。
君檸妖眸光輕掃,心下感嘆君家的富貴,今日請安,不似尋常歡樂,有一些奇怪,卻又一時間說不上來哪里奇怪,手中錦帕在手指上繞了繞,心煩意亂。君析妍往日來壽康閣都會打趣幾句君宋氏,鬧得滿堂歡笑的,今日卻安安靜靜坐著,什么也沒說出口。
屋內(nèi)的沉寂著實熬人的很,不如逃離得好。
君析妍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想著與逆紋的約定也到了日子,不如再用添妝禮當(dāng)一次鋪路石吧。“祖母,孫女兒們六日前定制給表姐的添妝禮已經(jīng)到了約定之期,想著今日出府取一趟,望祖母應(yīng)允?!?p> 聽著大孫女兒的請示,君宋氏頓了頓手上搖動的墨玉杯蓋,粗細(xì)正勻的秀眉一挑,“??那孩子婚期定在了何時?”低沉的聲音里不知怎得聽起來冷颼颼的,直接繞開了君析妍的話,并未回答。
蘇筱茵伺候君宋氏多年,自是聽出了婆母語中的冷意,起身恭敬地回答道,“回娘親的話,在二月初二。是個極好的日子,年后就會宣旨,現(xiàn)下兩家已經(jīng)在籌備了?!?p> “噢?這么倉促?!”君宋氏輕笑了一聲,話語里未有示下,君析妍的行禮只能保持不動,又見蘇筱茵的動作,頗為疑惑,娘親今日怎得這般恭敬?祖母也不似往常親和了。
“似乎是想為康親王妃病重沖喜?!本问虾吞K筱茵一來一往的話,聽得君檸妖眉頭一皺,心下更加不安,祖母不接姐姐的話,娘親還與往日不同,這......到底是怎么了?
還是先出府要緊。君檸妖站起身來俯身行禮,“還望祖母應(yīng)允?!?p> “妍妍和妖妖要出府,便出府吧?!本问咸а劭聪蛄司龣幯?,目光又掃視了一下君析妍,淡淡開口道。
“謝祖母。孫女告退?!?p> “嗯?!币娋问蠎?yīng)下,君檸妖、君析妍便匆匆?guī)е九馗髯蚤w中換衣后,出了君府。
壽康閣中正堂內(nèi)轉(zhuǎn)眼只剩下君宋氏、蘇氏、章嬤嬤主仆三人,其余的下人都被差遣到了門外候著了。蘇筱茵站在下長榻前,忐忑難安,耳中只有君宋氏撥著手串的聲音,橫豎都是要講的,試探性的輕喚了一聲,“娘?!?p> 君宋氏聞聲坐起身來,手掌按了按手腕的瑪瑙玉鐲,緩緩說了一句,“昨日彥兒下朝來我這里,講起了件事情,說是要把楓兒過繼給大帥?!?p> 僅此一句,蘇筱茵立即明白了過來,怪不得婆母的態(tài)度,一改往日。
原來如此。
立馬屈膝跪了下去,伏首跪著,這件事本就是她母家有求于君家,自己處于兩難,怎么都是有錯的。君宋氏見狀閉上了眼睛,手指繼續(xù)撥動著迦南木佛珠手串,并未再開口說話。
桌上孔雀藍(lán)釉三足香爐內(nèi)點著沉水香,縷縷輕煙飄散屋中。天光透過窗欞進(jìn)了閣內(nèi),屋里亮堂了許多,章嬤嬤將屋中的燈盞燭火滅了后,回到了君宋氏身側(cè),“老太君,天亮了?!?p> 君宋氏撥著手串的動作一停,回頭看了一眼章嬤嬤,章嬤嬤心領(lǐng)意會,下了踏跺,扶起了蘇筱茵,隨后行禮退了出去。
“娘,此事是妙可所求,我和青彥商量幾番無果,這才......”膝蓋處傳來的疼痛密密麻麻,似針扎了一般。
“我們君家就這一個男兒承繼香火,怎能過繼給親家!”君宋氏雙眼微瞇,怒氣明朗。
“妙可的意思是從咱們家過繼一子,無所謂于楓兒和桓兒???.....”蘇氏話未講完,門外已經(jīng)響起了章、柳二人的聲音,“老奴見過相爺。”
“起來吧?!本鄰┱f完,沒等章嬤嬤掀起門簾,就已經(jīng)進(jìn)了正堂屋內(nèi),徑直走到了長榻前,行禮問安道,“兒子給娘請安,請娘親見諒?!钡痛瓜氯サ哪X袋上還帶著官帽,一看便知,下了朝就趕來了。
“無妨,快起來,這滿頭的汗,好兒媳快幫他擦擦。”蘇筱茵轉(zhuǎn)身輕移了兩步,走到君青彥身邊,抬起手中絲絹擦了擦君青彥滿頭的汗水,君青彥看向了滿臉愁容的妻子,一把握住了蘇筱茵冰涼的手,眼里滿是寬慰。
君宋氏瞧著夫妻倆琴瑟和鳴的模樣,伸手端起茶瓷杯遞到嘴邊,抿了抿杯中的茶,“楓兒和桓兒無所謂其中之一?那彥兒怎得說要楓兒呢?”
蘇筱茵滿眼的疑問,她并不知此事。君青彥輕拍了蘇筱茵交疊的雙手,按著蘇筱茵肩頭,讓其坐在了左邊的圈椅上后,再次走至長榻前撩袍跪下,“娘,是我自行決定的,阿茵并不知詳情。”
君宋氏手顫抖著指著君青彥,按著小桌子站到了君青彥跟前,‘啪—’給了君青彥一耳光,“你!楓兒是我君家唯一之后,還是嫡子!你怎能過繼給蘇家!”君宋氏越想越氣,揚起手掌,似乎還想再打一巴掌才能解氣。
“娘!您生氣,要打,便打媳婦兒吧!都是兒媳的錯!”見君宋氏動作,蘇筱茵忙起身跪下,擋在了君青彥面前,本就是蘇家所求強(qiáng)人所難,她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還害得夫君如此,到底,要她怎么辦?。?p> 章、柳兩人在門外聽得一清二楚,對視一眼后,章嬤嬤回身走了進(jìn)去,上了榻垛,輕輕撫著君宋氏的后背,順著君宋氏起伏的脾氣,“老太君,莫要氣壞了身子,與相爺夫人慢慢說?!?p> “娘,你可還記得,逐月大師在楓兒出生之時,提過一句,君家命線中嫡系無男兒,楓兒的出生,本是一場意外,會破了君家命線?!本问下犃司鄰┑脑捤葡肫鹆耸裁矗D感眼前一黑,身子往后一倒,“老太君(娘?。闭聥邒哐奂彩挚?,接住了君宋氏后仰的身子,扶著君宋氏坐回了長榻上,君宋氏坐著緩了緩,道,“罷了,罷了,都起來吧!”
“娘!君家經(jīng)歷了多少風(fēng)雨才得如今這顯赫的地位,這可是君家先祖到父親九代人,拿命建起來的城墻,是南陽最重要的防線。如今的局面,看似平靜,實則云家、盡家還有那幾個邊疆部落都在虎視眈眈,如果君家垮了,蘇家也會一起垮掉,那我們君家如何對得起鳳主的信任,如何對得起我君家世世代代和宮家的諾言!”
一時間,君宋氏竟無一字可來辯駁,是啊。自己那早逝的夫君便是因這滔天的榮耀,而立之年便已戰(zhàn)死沙場,還有那雖不討自己喜愛的庶子也是一般殉于沙場,君家的命線若是動搖,那君家九代所丟失的人命豈非白白喪失,她又有何顏面去見夫君和君家列祖列宗!
君青彥牽起蘇筱茵的手,滿眼是母親憂愁的面龐,心中自知不孝,蘇筱茵此刻心中也是內(nèi)疚萬分,轉(zhuǎn)臉見夫君憂愁模樣,更加握緊了夫君的手掌,以慰夫君之心。
“過繼之事可稟過鳳主了?”君宋氏手按著額鬢兩穴,一抽一抽的疼,思來想去,終究還是氣悶,‘我君家為何就是嫡系無男兒,究竟何錯之有,老天要如此!’
楓兒可是君家唯一的嫡子啊!
怎得不是君澤桓那庶子所生的,老身,倒不必如此揪心了!
“未得娘親首肯,兒子不敢提及此事?!本鄰┐故椎?。
君宋氏閉上了眼睛,仿佛抽掉了身上所有的力氣,“讓親家著手準(zhǔn)備吧?!本鄰┓驄D倆聽完話,并肩跪在地上,伏首叩頭,行了大禮,“多謝娘親成全。”
“起來吧?!闭f完,君宋氏重重放下了手中的迦南木手串,整個人都頹唐了下去,朝著君青彥和蘇筱茵擺了擺手,“老身累了,相爺請回吧?!敝髌蛢扇宿D(zhuǎn)身便進(jìn)了內(nèi)臥。
君青彥扶起跪著的妻子,望向了娘親落寞的背影,深覺娘親像是一瞬間老了幾十歲,比姐姐去世那年,有過之而無不及。
“青彥,娘親怕是要與我們疏離了。要不......”蘇筱茵眼角噙著眼淚,心中有一絲不忍,要不然,過繼之事算了吧。
“阿茵,君家世代為此,命線決不可動搖,楓兒之事已在明面,必須空掉嫡系位置,過繼之事,明日我便會上報鳳主,無需再議了。”君青彥知道蘇筱茵會說什么,他也想過其他辦法,甚至親自去了一趟望月寺,可是,得到的結(jié)果,還是只有那一句,君家嫡系無男兒。
所以,他們不會再有別的選擇了。楓兒過繼,已是木已成舟,沒有回頭路了。

咻憨蘇哈
固執(zhí)的大哥要被過繼啦(;′⌒`)(祝大家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