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玖鳶睜開眼。
刺骨的寒意蔓延到指尖乃至全身,她這才驚覺自己正赤著腳站在九丈高的祭壇邊緣處。
如水光般傾瀉而下,在她腳下的青石板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遠處傳來夜梟的啼鳴,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手中的噬刃魂泛著幽幽寒光,刀身上依稀可見一道道細密的裂紋。
“怎么會這樣......“她喃喃自語,聲音里帶著難以言表的痛苦。
更令她震驚的是,往日烏黑如墨的長發(fā)竟一瞬間變得雪白如霜,在夜風中輕輕飄揚。
“不!這不可能!“她猛地抓起一把頭發(fā),看著掌心那些刺目的白色纖維,喉嚨發(fā)緊。
就在這時,一陣輕風拂過她的耳畔。
“祭司大人終于醒了。“
玖鳶猛地轉身,月光穿透薄霧,照亮了一個玄衣男子的身影。
他身著一襲玄色長袍,腰間懸著一柄青銅短劍,劍鞘上鑲嵌著暗紅色的寶石,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眼尾的一抹朱砂疤,那是一道細長的疤痕,從右眼延伸至嘴角,形狀竟與玖鳶背上的胎記分毫不差。
玖鳶瞳孔驟然收縮,一股寒意從脊背竄上頭頂。
她死死盯著對方的疤痕,感覺心臟在胸腔中劇烈跳動。
“你是......“她開口問道,聲音卻有些發(fā)抖。
玄衣男子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抬手將腰間的玄鐵面具摘下,隨手拋入祭壇下的太液池中。
面具落入水中的一瞬間,池面突然沸騰起來,一股濃煙升騰而起,彌漫在整個祭壇空間。
玖鳶皺起眉頭,正要上前查看,卻見男子緩步走近。
他抬起手腕,露出手臂上纏繞的一串咒印。
那些咒印呈現(xiàn)出古老的符文形態(tài),每一個都散發(fā)著淡淡的金光。
“昔日你的師傅用九十九道咒印封住你的記憶,可曾想過噬魂刃就是最后的鑰匙?“他的聲音低沉而冷冽,目光落在玖鳶手中的刀上。
玖鳶心頭一震。
她從未想過自己的記憶會被師父封印,更沒想到噬魂刃竟然與這件事有關。
她下意識地握緊了刀柄,感受到刀身上傳來的細微震動。
“太液池下埋著昭月廿三年真相,祭司可敢隨我赴這場生死局?“
男子的話語如同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層層漣漪。
玖鳶望著池中翻涌的水面,隱約看見無數(shù)青銅卦簽從水底刺出,每一根卦簽上都穿著一具身覆白綾的尸體。
她的瞳孔微微收縮,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
她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畫面,不知為何,內(nèi)心深處卻有一種莫名的疼痛感。
“生死局?什么生死局?“她強壓下心中的波動,冷冷問道。
玄衣男子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抬起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復雜的符號。
剎那間,太液池中的濃煙消散,露出池底密密麻麻的青銅卦簽。
每一根卦簽上都刻著不同的文字,有些已經(jīng)模糊不清,但仍有幾行字跡依稀可辨。
“昭月廿三年......“玖鳶輕聲念出這幾個字,感覺心臟又是一陣劇痛。
玄衣男子突然向前一步,手腕上的咒印與玖鳶腰間懸掛的星軌鏈遙遙相對。
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兩人之間流轉,玖鳶只覺得渾身血液都凝固了。
“蕭燼!你是蕭燼!就是蕭燼!“她突然開口問道。
玄衣男子微微一笑:“祭司果然聰明?!?p> 當最后一點銀霜被染成血色,玖鳶將玉璧按在男子心口:“蕭公子不妨先解釋,為何你心脈中跳動著我的本命星?“
池底突然傳來鎖鏈崩斷的巨響。
兩人身影被血色漩渦吞噬的瞬間,玖鳶看見南疆王的虛影在月輪中舉起嬰孩,而那孩子背上的鳳凰紋正與噬魂刃產(chǎn)生共鳴。
漩渦深處,玖鳶的銀鈴突然發(fā)出刺目強光。
當視線恢復時,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鋪滿星砂的甬道里,兩側石壁刻滿正在流動的星象圖。
蕭燼衣袂上的玄鱗片片豎起,在幽藍微光中如龍鱗翕張。
“這才是真正的巫咸星軌?!八麚徇^壁上某處凹陷,“昭月廿三年秋分,欽天監(jiān)在此用活人血澆筑星盤,試圖逆轉紫微星隕,卻失敗了!“
話音未落,玖鳶的噬魂刃已抵住他咽喉:“所以蕭氏叛亂是假,屠戮巫咸族才是真?“她的星軌鏈突然繃直,鏈首銀針指向壁上某顆被鐵鏈禁錮的星辰,那正是自己本命星的方位。
蕭燼低笑出聲,任由刃尖刺破皮膚。
“敢跟我去過一回鬼門關嗎?”
“我信不過你,除非你告訴我真相!”
“當年你母親為保巫咸血脈,用禁術將你本命星一分為二。“蕭公子扯開衣襟,露出心口隨呼吸明滅的星紋說道:“另一半真相在石頭村。不過我們先要到太液池拿一樣東西?!?p> 玖鳶的太陽穴突突作痛,記憶如開閘洪水洶涌而來。
“石頭村?”
她看見昭月廿三年血月當空,在石頭村,母親抱著啼哭的嬰兒跪在祭壇,四周是正在融化的青銅人俑。
當南疆王的彎刀斬落時,天穹突然降下流火,噬魂刃從母親背脊抽出...
“現(xiàn)在你明白為何晷影偏斜了?魂魄封不住了?!笆捁油蝗晃兆∷秩械氖?,帶著刺向自己心口,狠狠說道:“兩個本命星相隔百年重逢,你看到的僅僅是事物的表象!殺死你母親的不是南疆王,那不過就是借刀殺人罷了?!?p> 玖鳶在飛濺的碎片中看見驚心動魄的真相——母親將自己的魂魄的碎片封入珊瑚發(fā)簪!
玖鳶正捏著那支珊瑚發(fā)簪,簪頭沾著暗紅血跡,在月光下泛著妖異的青銅色。
“祭司大人,村民又石化了,沒有時間了?!笆挔a冷冷地說道。
蕭燼一揮手,手里出現(xiàn)了一支火把,玖鳶順著手里的火把望去,白日里姿態(tài)各異的村民石像,此刻竟全部面朝祭壇方向跪拜。
最前排的農(nóng)婦石像手指折斷,斷口處滲出墨綠色黏液。
噬魂刃突然在腰間震顫,刃身映出九鳶鬢角一縷白發(fā)。
這不該出現(xiàn)的變化讓她心頭一緊,今夜?jié)撊胧^村時分明還是白發(fā)如瀑,如今又變成黑發(fā)。
“子時三刻后,你不會變成白發(fā)魔女吧?“身后傳來戲謔的笑聲,見玖鳶瞪了他一眼,又一本正經(jīng)問道:“玖鳶祭司可曾數(shù)過,這些石像比三天前多了七具?“
玖鳶反手擲出發(fā)簪,珊瑚珠在月光下碎成齏粉。
一枚青銅卦簽碎片當啷落地,正是巫咸族占星用的祭器。
蕭燼用靴尖挑起一片破碎的青銅卦簽,卦簽上依稀可見“昭月廿三年“幾個字。
他緩緩說道:“當年你師父用九十九道咒印封存記憶時,可曾說過噬魂刃沾了至親之血會怎樣?“
玖鳶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恐。她死死盯著蕭燼手中的卦簽,喉嚨發(fā)緊:“記不得了!“
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出師父臨終時的場景:病榻上的老人雙目纏著浸血的白綾,枯瘦的手指死死攥著她的袖口,“阿鳶,永遠別去昭月廿三年......“
這句話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刺入她的記憶深處。
玖鳶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蕭公子對巫咸滅族案倒是了如指掌?!?p> 蕭燼微微一笑,將卦簽拋回太液池中。
水面泛起一圈漣漪,卦簽沉入水中,消失不見。
他緩步走到祭壇邊緣,俯身望著池中翻涌的水面:“不如說對祭司大人的事,在下格外上心?!?p> 玖鳶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從對方身上散發(fā)出來。
她知道蕭燼絕不會輕易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和目的,但她也不想輕易暴露自己的底牌。
“既然如此上心,蕭公子可知噬魂刃為何會出現(xiàn)裂紋?“她反問道。
蕭燼轉過頭,目光如炬:“祭司大人可知,這把刀之所以被稱為'噬魂刃',是因為它能吞噬使用者的靈魂?“
玖鳶心頭一震。
她從未想過此人也知道,但她很快穩(wěn)住心神:“那你可知它為何會裂開?“
“因為它的力量不足以承載祭司大人的靈魂?!笆挔a步步緊逼,“若非祭司大人再失去了一部分記憶,這把刀恐怕早已碎裂?!?p> 玖鳶感覺心臟猛地抽痛了一下。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頸間的瓔珞,那是師父臨終前留給她的唯一遺物。
瓔珞上的珊瑚珠在月光下泛著微弱的紅光。
“你到底想說什么?“她冷冷問道。
蕭燼終于直起身來,與她面對面站在祭壇邊緣。
月光為他勾勒出一道修長的身影:“祭司大人若想知道真相,就隨我去太液池底走一趟。那里埋著的答案,遠比你想象的要多?!?p> 玖鳶沉默片刻,突然笑了:“蕭公子可知,我最討厭別人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
蕭燼不以為然地笑了笑:“祭司大人若不愿去,我也不勉強。不過......“他頓了頓,目光落在玖鳶腰間的星軌鏈上,“若是錯過了這次機會,恐怕就再也無人能解開你的記憶枷鎖了?!?p> 玖鳶心頭一震。
她知道蕭燼是在用她的弱點來威脅她,但她也不得不承認,對方確實掌握著能夠動搖她的關鍵信息。
“好。“她終于開口,聲音冷硬如冰,“你帶路吧。“
蕭燼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祭司大人果然是個爽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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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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