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絲竹聲恰在此時響起。
十二名赤足舞姬踏月而來，金鈴隨著腰肢搖曳叮當作響。
方中言一時看呆了眼，眼神黏在舞姬身上不肯挪開半分。
“多虧了方公子明察秋毫！方縣令得一愛子，真是三生有幸！方公子果真是將良之才，若得此良才，何事可憂？”容翊宸佯裝醉眼迷離，將方中言夸贊到天上去。
方中言也是酒過三巡開始胡言亂語?！巴鯛敚皇俏艺f，您身邊的兩個心腹可都沒有我這般能干吧！”
蕭寒兩眼一翻冷哼一聲別過身去不再看他。
李厲則是充耳不聞，依舊猶如石雕一般站在原地。
“你看看，一個吊兒郎當，一個古態(tài)龍鐘，哪里像侍衛(wèi)的樣子?！狈街醒跃茐褢Z人膽，舉著酒杯踉踉蹌蹌走到容翊宸面前。“要我說，王爺……”
舞女挽袖扭細腰，最末的舞娘足尖點地時，青石板綻開蛛網(wǎng)般的裂痕。
劍光乍起的剎那，容翊宸驚呼順勢將桌上的案幾推開。
淬毒短劍擦著他脖頸劃過，在方中言肩頭綻開血花，方中言一下子被嚇得酒也醒了三分，大聲尖叫著救命。
蕭寒的劍鋒故意慢了半拍，任由刺客沖破防線。
“護駕！“李巖的嘶吼混著瓷器碎裂聲。
容翊宸踉蹌后退，任由劍鋒刺入左肩三寸——正是太醫(yī)說過最不傷要害的位置。
他撞翻燭臺時瞥見蕭寒袖中寒光，那柄本該斬落刺客頭顱的軟劍，此刻正悄悄割斷房梁懸索。
轟隆！
描金房梁轟然砸下，將刺客見狀連忙撤退。容翊宸倒在血泊中輕笑，聽著方中言撕心裂肺的“救命??！快救救我！快傳醫(yī)師！”
任由意識沉入黑暗。
帝京瑤華宮內(nèi)，鎏金纏枝燭臺將太后的面容映得明暗不定。
皇后宮里的掌事太監(jiān)跪在鮫綃帳外，額角冷汗浸透孔雀藍宮絳，聲音哆哆嗦嗦道：“今日皇后病的更重了一些，聽聞太后娘娘要召貴女入宮祈?！铝艘豢谘?，現(xiàn)在還昏迷不醒……”
太后并未理會，只是撐著腦袋看著面前宮女擺著的畫像，掌事太監(jiān)趴在地上的身子壓得更低。
“是個美人胚子不錯……怎么臉色過分白了些。“太后染著蔻丹的指尖劃過謝清越畫像，
“模樣是不錯，不過這氣質(zhì)倒不如娘娘萬分之一的?！焙楣o地下跪著的太監(jiān)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該下去了。
太后很是滿意他的回答，瞬間被哄得十分開心，“不過一個閨閣女子怎會滿城風(fēng)雨都在傳她克死九個丈夫夫？算了……退了吧。”
“是。”奴才正要將謝清越的畫像收了下去，
“等等?！碧笥肿屑毜那屏饲?，涂著紅色蔻丹的指甲在“戶部侍郎”幾字上重重一叩，看向旁邊的奴才求證道：“鄭龍城嫡親孫女？”
洪公公恭敬回答道，“是?！?p> “克夫？呵呵，哀家不信這些，雖然她身世一般，偏是鄭龍城那犟驢的外孫女。也罷，召進宮來讓哀家瞧瞧?！?p> 菱花窗外驚雷炸響，暴雨沖刷著琉璃瓦。
“娘娘。“公公的哀告穿透雨幕，“謝姑娘奴才去看了，確實是個美人，不過弱柳扶風(fēng)的模樣，怕是個不長命的……怕沖撞來娘娘?！?p> “哀家鳳儀萬千，豈是一個病丫頭能沖撞得了？哀家要她五更死，閻王豈敢四更收？！謝家不是有兩個女兒嗎？到時候就一起入宮讓哀家看看?！碧笸蝗幌坪煻?，九鳳銜珠步搖劃過眾人眼前，
“傳旨，賜謝氏女玉髓靈芝，讓其好好將養(yǎng)身子。我倒想看看鄭龍城那犟種的外孫女能是什么模樣?！?p> 千里之外的青州官道上，八百里加急驛馬踏碎夜雨。
容翊宸躺在玄鐵打造的馬車里，聽著最近漸起的流言。
“聽說平陽王要造反......”
“那位王爺遇刺時，天降血雨......”
“你說誰會要這紈绔王爺?shù)拿?？?p> “你說能有誰……自然是……上頭啊……”
……
他撫過肩頭滲血的繃帶，將染血的密函湊近燭火。
羊皮紙焦糊味彌漫時，蕭寒閃身入內(nèi)：“帝京傳來消息，貴女們不日就要要入宮參選，其中不乏有五姓望族?！?p> 容翊宸指尖一顫，火苗舔舐過“五姓望族“四字。
“呵，五姓族人不是向來自稱，寧愿做高堂妻，不入皇室妾嗎？怎么，現(xiàn)在要屈服了嗎？”他碾碎香爐中的灰燼，
“看來我們必須加快行動了，必須在皇室和五姓望族聯(lián)合起來時，先下手為強?！崩顓栄鄣组W過一抹凌厲。
“對，得加快了！”容翊宸眼底充滿冷寂，唇角上一抹猩紅，“就說......本王遭遇賊人圍殺重傷難愈，要回京請?zhí)t(yī)圣手醫(yī)治，更要尋得陛下庇護，讓青州的奏折加快些腳步，這場雨來得大一些。”
暴雨如傾，似乎有要顛倒世界的氣勢。
青霜正扶著謝清越跪在祠堂，看那抹單薄身影在鄭幼薇靈位前挺得筆直。
鎏金藥匣躺在供桌上，玉髓靈芝流轉(zhuǎn)著詭異幽光。
“小姐，這是太后命人送來的?！奔t葉盯著太醫(yī)院蓋印的藥方。
“沒想到我這么小小一個角色，太后為了讓我進宮還真的是舍得下本?！敝x清越捻起藥丸只是瞧了瞧，便丟了回去。
她望著母親牌位輕笑：“可惜了這藥……紅葉，你說漠北的星河，比江南更亮更美嗎？”
“大漠的星河一望無際美不勝收仿佛垂手可得，江南天晴時星月是天上一輪地下一船?！奔t葉認真回想著兩者的區(qū)別，認真思考回答道，“紅葉無法做出比較。”
紅葉是小姨阮熙灃一手培養(yǎng)起來的打手，也是跟著小姨走南闖北見過不少世面，后來得知謝清越要偷偷溜出山莊游玩時，才將人派過來保護謝清越。
謝清越微微抿開嘴笑道：“算了算了，青霜給我做碗玉釀酒蜜汁吧！多放點蜜，我等下伴著桂晶梅糕吃?！?p> “啊？小姐，你可別吃了！昨兒個老爺就吩咐奴婢，讓您少吃甜食?！?p> “好青霜，就一碗！要不，你少放點蜜！”謝清越撒嬌道，
“那……那好吧，就一碗？”青霜妥協(xié)道，三人前后說說笑笑地離開祠堂。
驚雷劈開夜幕，照亮整個謝府，只是一瞬間又黑暗又吞噬整個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