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被撞的那對情侶,幸好沒什么大礙。
見肇事者是一輛全自動出租車,也是自討沒趣,拍了拍身上的灰,記下了車牌號,便離開了。
“你沒事吧?車子沒撞壞吧?”伊香鳶一邊查看車子周身,一邊詢問。
“沒事!這輛車經(jīng)得起折騰,皮糙肉厚,梆梆硬,壞不了!”顏冬一副無所謂的態(tài)度。
伊香鳶聽他這么說,也就不再操心了。
“小伊!你看我?guī)дl過來了!”顏冬按下后車窗,招呼道。
“是……小汐嗎?”伊香鳶試探著詢問。
車窗緩緩下移,一張臉逐漸顯現(xiàn)。
這是一位中年女人,五十歲上下,衣著得體,面容慈祥,眼神卻疲憊憂郁,歲月的淚痕爬了滿臉,弧度柔和,彎曲得當,有著獨屬中年的美感。
“陳阿姨?”伊香鳶激動不已。
“快!上車聊!”陳阿姨嘴上笑著,眼里卻滿是心疼。
等到伊香鳶坐上后座,三人才算是真正重聚。
太久沒見了,太多話要說了,一時之間,竟不知從哪句說起。
還是陳阿姨率先開口:“小伊呀!你這孩子!怎么發(fā)生這么大的事了,都不跟阿姨說呢?阿姨年紀大,幫不上忙,至少經(jīng)驗豐富,能給你出出主意啊!”
“我……我也沒想到,他真敢把我送進去!”伊香鳶慨嘆道。
“那你也不能瞞著阿姨吧?要不是顏冬跟我說,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讓人送進精神病院了!”
“我……”
“你們這些孩子!一個個就愛擅作主張!如果不是我今天去找顏冬,我還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呢!”陳阿姨重重嘆了口氣,眼里滿是憐惜。
“陳阿姨!我……真不想讓您擔心!當時,凌逸蟄突然提議,來竭摩島精神病院找線索,我對他有所懷疑,不過,為了線索,我還是決定冒險一試?!?p> 伊香鳶耐心解釋道。
“事發(fā)突然,我也就只告訴了顏冬。”
“顏冬這孩子,嘴太密了!根本提都沒提!要是我早點知道,就早把你救出來了!”陳阿姨緊蹙眉頭,懊悔到不行。
顏冬坐在駕駛位,一言不發(fā),看樣子,很是愧疚。
“陳阿姨!您要怪就怪我!是我要顏冬這么做的!進精神病院其實是我計劃中的一環(huán)!”
“我當時假定了兩種情況:一、凌逸蟄沒有撒謊,那么按照他的計劃,我和他可以順利進入118號房,拿到精神病院的秘密?!?p> “二、凌逸蟄撒了謊,那么,他騙我去精神病院,肯定是想把我關進去,我決定將計就計,只要待在精神病院,就有機會進入118號房,拿到秘密!”
“我估算了下時間,精神病院戒備森嚴,要想進入118號房,拿到秘密,沒有那么容易,至少也得花上一個月。”
“于是,我跟顏冬商量,一個月后,到精神病院門口接應我,要是我沒成功逃出來,就趕緊報警!”
伊香鳶分析得條理清晰,解釋得明明白白。
陳阿姨聽著驚險,心里也不得不佩服伊香鳶的膽識:“你這孩子!為了破案,連命都不要了嗎?萬一這次你沒能逃出來呢?你要怎么辦?你有沒有想過?”
“要是真沒逃出來!就只能等著偵查部營救了!”
“那你知道營救風險有多大嗎?既然那個男人絞盡腦汁要把你關進去,會那么容易就把你放出來嗎?”
陳阿姨急得捶胸頓足:“你呀!要學會給自己留后路!學會穩(wěn)中求進,而不是盲目冒險?!?p> “陳阿姨!我知道錯了!您別生氣了!我這不是平安出來了嗎?”伊香鳶拍拍陳阿姨,柔聲安慰道。
前座的顏冬沉默半晌,突然出聲道:“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執(zhí)意要找到姐姐的死因,小伊也不用冒險查案。偵查部都宣告結案了不是嗎?官方說姐姐畏罪自殺,我怎么就是要認死理呢?”
“說來說去,還是我過錯最大,明明知道背后勢力盤根錯節(jié),我還放任你們去查案!我當時就應該阻止你們的!”陳阿姨悲憤不已。
“不!還是我不對!是我堅持要破案,也是我把陳阿姨您拉了進來?!币料泺S自責道。
“四個月前,您丈夫死在五口巷,心臟被挖,偵查部原本是打算,將這起偷心案劃為靈異事件,是我固執(zhí)己見,堅持認為那是謀殺,非要去查,間接導致了顏冬姐姐的死亡。”
“您當時勸過我,您說,這起偷心案沒那么簡單,單靠我一個人的力量根本無從下手,您當時不想深究,有您的立場和考量!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
伊香鳶將責任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害!袁和平他生前再三囑托我,一定要保護好顏家一兒一女,他慘遭殺害,死不瞑目,我又何嘗不悲慟呢?又何嘗不想抓住真兇呢?”
“我只是擔心啊,萬一到頭來,真兇沒抓到,還搭上我這條老命,誰去保護顏家后代呢?我是除了真兇以外的唯一知情人,要是我死了,真兇就徹底逍遙法外了!當年的秘密也就徹底塵封入土了!”
陳昭雪越說越激動,眼眶泛起了淚花。
她丈夫袁和平正是偷心案的死者,四個月前,死在了五口巷。
因為這起案件,她與伊香鳶等人結識。
看見伊香鳶的第一眼,她就知道這是一個充滿正義感的女性。
同時,她也知道,殺害丈夫的幕后黑手有多可怕。
她無力對抗,伊香鳶也無力對抗。
她更不忍心看到,這個年輕的女性為了查案犧牲掉自己的前途。
原本,她打算保持沉默,避口不談袁和平的死因。
直到顏默跳海而亡,她才不得不松口。
沉默是為了保護顏家后代,可她沒能保住。
她決定不再沉默,她要幫助伊香鳶。
既然妥協(xié)無用,那就對抗到底。
她深知,前路漫漫,要想扳倒幕后黑手,他們需要付出、需要犧牲。
但是,她實在不忍心,伊香鳶只是一名偵查員,沒有義務陪著他們付出和犧牲。
查案是她的工作,不是使命,偵查部宣告了結案,她便無需繼續(xù)這份工作。
可是伊香鳶選擇了繼續(xù),這讓陳昭雪百感交集,既敬佩又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