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

　　夜無塵望著東方天空中的電閃雷鳴，直覺告訴她，此地不宜久留，她起身理了理衣冠，辰熠和玄黎化成一尺長的小蛇，飛身從夜無塵的袖子躥入，辰熠在夜無塵背上快速游走，夜無塵癢極，想要伸手去抓它，便把外袍脫下來抖了抖，全然無濟于事。

　　玄黎見狀，追上辰熠，咬住了他的七寸，將他叼到了夜無塵的肩頭。

　　“小白，你老實一點，不要給仙尊添麻煩?！?p>　　辰熠翻了個白眼，對這種警告根本不理會。久違的姐姐的氣息，好懷念……它不自禁的貼著夜無塵柔嫩的脖頸蹭了又蹭，夜無塵忍無可忍，剛要伸手將辰熠抓下來，打成蛇結(jié)，一腳踹出去。

　　哪成想辰熠小蛇牙一亮，唰地扎進了夜無塵的脖頸，這熟悉的痛感，這令人兩眼一黑的蛇毒，柔軟濕糯的蛇信子舔舐著夜無塵的傷口，誘人的香氣裹挾著充沛的靈力源源不斷地涌入辰熠體內(nèi)，只教他欲罷不能。

　　玄黎化成人形，一把將辰熠揪了下來，扶住了兩眼一黑的夜無塵，辰熠沉迷于久違的誘人氣息，突然被打斷，他氣鼓鼓地瞪著玄黎，玄黎不會再任他如此放肆，一直捏著辰熠的七寸，將他盤在手中。

　　“小黑。”夜無塵喚了他一聲，神智逐漸清明，伸手接過了辰熠。

　　“要走了?！彼读硕缎渥?，玄黎化成小蛇躥了進去。伸手捻訣，瞬移千里之外。

　　日漸西沉，紅霞滿天，風(fēng)臨城中熙熙攘攘，夜無塵身著流光瀲滟袍此時變幻成了墨綠色，頭戴一黑一白靈蛇雙簪，姣好的面容甚是引人注目。辰熠在她手腕上不安分地躥了兩下，白靈蛇簪散發(fā)出細微的光芒，此時的夜無塵在旁人眼中，變成了一個模樣穿著普通得扔到人堆找都找不著的男子。

　　夜無塵嘆了一口氣，走到一處窄巷，辰熠和玄黎躥了下來，化作人形。風(fēng)臨城的書場甚是有名，夜無塵慣愛來此處消遣，便尋了個書場，跑堂的熱情迎了上來：“三位客官，咱家有新出的《日月變》，講的是上古神仙的愛恨情仇，可有意思了?？爝M來看看。”

　　“上古神仙的愛恨情仇？新瓶裝老酒？那有什么意思?！币篃o塵向來喜歡看些新奇的話本，這老掉牙的故事，怕是要半途停的睡著，他和玄黎便要打起精神，看到最后，待到她醒，問及結(jié)局再講給她聽，得一句“與我想的別無二致，甚是無趣?！?p>　　“哎，客官，此言差矣，史書不曾記，志怪更勿論，上古神仙的一些秘辛，自是過了千年萬年后，發(fā)生了一些新事才漸漸為人間所知曉，新瓶又新酒?！?p>　　“那便去看看?！币篃o塵一臉期待，隨著跑堂的引領(lǐng)往里走去。

　　“你同仙尊先進去，我去備些夏果?！?p>　　玄黎同辰熠錯過身，辰熠連忙去追夜無塵，但還是定定地看了玄黎一眼，沒說什么。

　　玄黎捻訣，瞬移到城外的風(fēng)臨山，風(fēng)臨山上有三處廟宇。山頂一處天君廟，山腰一處東幽府君殿，山腳則是一處新修的千璧閣。千璧閣金碧輝煌，是耀世教在各地的分舵，不供奉神明，僅大殿掛著老祖畫像，正院放了個青銅方爐，雖陳設(shè)簡單，但香火鼎盛。

　　玄黎緩緩降落在后花園，后花園假山中的地下乃是一處冰室。守冰人一見玄黎，便激動地迎了上來：“教主大人！教主大人萬……”

　　守冰人順勢下跪，玄黎并不喜這些虛禮，在他跪下前扶住了他。

　　“不必如此，取些夏果與我?！?p>　　“好的，教主大人?！笔乇肆⒖剔D(zhuǎn)身去取了一箱夏果。這夏果從西域遠途運輸而來，千璧閣各項花費都精打細算，唯有這夏果花費頗多，資費皆出自教主本人，所存都是當(dāng)年最新鮮曬好的夏果。城中的富貴人家，會在冰室里放些稀罕的吃食。千璧閣的冰室里則存有錫包蠟封甕藏的夏果十箱。

　　教主大人風(fēng)姿俊朗，英明神武，要是能長住風(fēng)臨千璧閣就更好了，分舵相關(guān)事務(wù)都是由舵主處理，教主大人蒞臨只是取些夏果，未免有些遺憾。

　　“教主大人近來若是在城中，小的將大人所需皆送往城中?！?p>　　“有勞?！毙鑼⑾墓杖肭ご校查g消失。守冰人又不禁感嘆教主大人法力高強，謙遜有禮。

　　說書人尚未登場，書場大堂熙熙攘攘，人頭攢動，跑堂的沿桌倒茶，不時得個賞錢，忙得不亦樂乎。

　　夜無塵在雅間坐定，東瞅瞅西望望，雅間隔著簾子，堂下一覽無遺，卻看不到鄰桌。這聽說書，沒個人一起小聲切切，終究是少了許多樂趣。玄黎在這方面尤其無趣，而辰熠只想刀了自己。若是沒帶他兩個，夜無塵定是要在大堂同三兩個人拼個桌，一邊磕著果子，一邊切切這雷炸天的狗血情節(jié)。

　　夜無塵信奉一條，只要面皮足夠厚，天大的事情都是小事。久別重逢，夜無塵全然沒有什么陌生感，該使喚使喚，該任性任性，臉皮要厚，只要足夠厚。

　　夜無塵四處張望，辰熠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看，似乎要把她看個洞穿，瞟到那專注深情且好看的綠色眼眸，她立刻心虛地轉(zhuǎn)向別處。

　　臉皮要足夠厚，這么多年了，對不對，又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后一次。

　　“姐姐怎么不看我?！?p>　　“這跑堂的怎么還不來上茶？”夜無塵瞥了瞥桌上，這茶什么時候上的，真尷尬，找個什么話題轉(zhuǎn)移一下好呢。

　　辰熠端起她的那杯茶送到她的嘴邊。

　　“姐姐喝茶?！?p>　　“哈，我自己來我自己來?！?p>　　“怎么了姐姐，突然這么見外。以前不都是我喂給姐姐喝嗎？”

　　“不見外，不見外?！币篃o塵就著茶杯喝了一口。玄黎，玄黎你怎么還不回來！

　　一股熟悉的氣息飄過，夜無塵有一時愣神，她斂住自己的氣息，強大的神力似波紋般一圈圈震蕩，周圍的凡人毫無察覺，連辰熠都沒發(fā)覺異常。

　　“姐姐……還喝嗎？”夜無塵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捻訣之后鳳紋流轉(zhuǎn)，將辰熠和玄黎的氣息掩住。

　　辰熠輕嗅著夜無塵的手，她離他是如此的近，溫暖的手覆著他，他想吻她的手，卻也知道，此時若動，她便會將手抽回，便安靜地維持這有些曖昧的姿勢。

　　一個身著泛著五彩流光的黑衣男子與正在上樓的玄黎擦肩而過時，彼此不禁望向?qū)Ψ剑荒且凰查g，彼此都察覺了對方的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