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句芒（十四）
齊聞笙緊緊盯著黃澤生的表情，想要看出他到底隱藏了什么秘密。
黃澤生聽到吳熾昌的話，表情變得十分痛苦與自責，他背在身后的雙手緊握，似乎這樣就可以攥緊心中的秘密。
吳熾昌仍然在緊緊相逼，“你就算對不起芝芝，那你現(xiàn)在還要對不起阿新，對不起阿華嗎？想想將來，阿新還未成親呢？你現(xiàn)在認罪，可是三條人命啊，你想想家里人！”
黃澤生的表情愈發(fā)痛苦，甚至還露出了幾分羞愧，齊聞笙趁這個機會突然問道，“是黃芝芝求你殺人嗎？還是黃新？”
“他絕不會殺人！”
“我殺不了人……”
吳熾昌和黃澤生異口同聲的說著，齊聞笙有些詫異，“這是為何？受傷過于嚴重嗎？”
黃澤生表情變得十分復雜，張了張嘴，到底什么也沒說出來。吳熾昌看他一眼，“我來說吧……”
原來早在二十年前，吳熾昌，黃澤生和黃芝芝的父親黃衛(wèi)莊都在邊軍先鋒營，戰(zhàn)場極為慘烈，但是幸運的是，他們?nèi)硕蓟盍讼聛怼?p> 直到十八年前的那場大戰(zhàn)，周國國內(nèi)動亂，最善軍事的七王子因為政斗被調(diào)回京城，邊疆群龍無首，偏偏周圍剩下的幾國趁機聯(lián)合圍攻周國，先鋒營只得到處救急。
兩年后，接近戰(zhàn)爭尾聲之時，三人一同帶一個小隊被外派查探，本應是三人的最后一個任務，沒想到出了岔子。
“這個任務本來應該沒有什么危險，根據(jù)斥候的消息，那一片已經(jīng)沒有什么敵軍了。我們只是去查探的，沒想到……”吳熾昌也面露痛苦之色，“剛到地方，我們感覺不太對勁，那里的地形很適合埋伏，我先帶人回去報信，他倆留下觀察，等我再回去的時候…”
“就只剩我一人?！秉S澤生哽咽道。
據(jù)黃澤生所說，吳熾昌帶人回去后，他們原計劃在原地觀察，不打算進一步行動。沒想到一個新兵去找地方撒尿，正好步入敵方陷阱。
對面也是太過心急，也沒仔細觀察就將他們包圍。他們沒有辦法只能奮力廝殺，黃衛(wèi)莊武功更好，想要帶隊突破，但是對面的敵人實在太多了。黃澤生當時奮力搏殺，深受重傷，黃衛(wèi)莊為了救他，硬生生替他擋了一刀，沒想到就是這一刀，要了他的命。
“我親眼見到阿莊死了，我的手上全是血，我救不了他，我以為我也要死了，誰知道閻王爺不收我，我這條命不只是自己的，也是阿莊的。被救回來之后，上面趁機清掃了敵人，我也因此升了一級，我難道稀罕這個官嗎！可沒想到，芝芝她娘聽到消息，悲傷之下吊死了。要不是我害死了阿莊，芝芝也不會沒了娘，也就不會被傅宗林那個畜生騙，也就不會…….”黃澤生已經(jīng)陷入了深深的懊悔，整個劇烈的顫抖著。吳熾昌見此急忙按住他，低聲安撫著他。
魏廷琮也面露痛色，他也是上過戰(zhàn)場的，甚至他的父親和兄弟都在戰(zhàn)場上搏命，他太知道這些士兵的痛苦了，雖然當時誰也沒做錯什么，但是誰也不會想到后果會如此慘重。
“從那之后就退下來了嗎？”
“并未，他想著為家里人搏一份更好的前程，澤生不想讓孩子再上戰(zhàn)場了，也想著多掙些軍功好好撫養(yǎng)芝芝，也對得起阿莊。”吳熾昌幫著解釋道，“沒想到，等他又上戰(zhàn)場的時候，就是重傷垂死被人抬回來的。后來我才知道，他剛上去的時候就站不住了，硬是把刀把綁在手上去殺敵的，殺到最后直接暈過去了，大家才發(fā)現(xiàn)他肚子已經(jīng)被砍爛了。”
齊聞笙十分震驚，她大概猜測到背后的故事絕不簡單，卻沒想到如此慘烈，“我很抱歉?！?p> 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用最簡單的語言表達自己的敬意。
吳熾昌揮了揮手，“既然你已經(jīng)知道前因后果了，是不是能把他放了，他現(xiàn)在見血就暈，拿刀就抖，不可能干出那些事。”
齊聞笙面露難色，她也并不想為難這位戰(zhàn)爭的幸存者，可是總要有人為那些受害者查出真相，“暫時還不能放，相信您也聽出來了，幕后兇手不是黃新就是黃芝芝，總要有人阻止他們，為受害者求一份公道?！?p> “那不如引蛇出洞？”魏廷琮提議道，他了解齊聞笙的想法，知道她原本就沒想為難黃澤生和吳熾昌，只是想要尋求真相。那不如就用黃澤生來引出幕后真兇。
吳熾昌訝然抬頭，看向這二人，他心知這確實是最好的方法了，可不管是誰做出這種事，他都不太能接受，他妻子早逝，從那之后他就一心鉆營想要出頭，熟知小輩里常見的也就是黃新和黃芝芝了，甚至還以為能吃上他們二人的喜酒呢，誰知道竟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幾位大人，外面來了一個女子，說要投案自首?！币粋€衙役跑了進來，打破了牢房的平靜。
黃澤生猛的抬起頭，瞳孔猛烈的一縮，大喊道：“不！不！是我干的！我都招！你們別抓她！是我干的！都是我一個人干的！”
三人都無奈的看向他，齊聞笙示意魏廷琮將他解開，“吳大人可要隨我去見見？”
“我就不去了?！眳菬氩嘈Φ溃麑嵲谑遣桓铱?，從小看大的孩子，怎么就走到這一步了呢？
“那行，麻煩這位大哥將她帶進來吧。”齊聞笙對著衙役說道，還讓魏廷琮將黃澤生帶上，一并往外走去。
……
官府大堂，天色剛暗，屋內(nèi)燈火通明，通往大堂的路邊站著兩排拿著武器的衙役和士兵。
一個嬌小的女子在一個衙役的帶領下，面色平靜的走向大堂。
“多謝這位小哥，不知二位是？”黃芝芝面色平靜的率先發(fā)問道。
齊聞笙原先緊緊盯著這位嬌小女子，試圖從她臉上看出一絲慌亂或不甘，但是她的臉上只有平靜，甚至還率先挑起了話題。
“我們是京城緝拿司的捕快，前來調(diào)查黃家村疑案?！饼R聞笙應答道。
“真是年少有為??！”黃芝芝發(fā)自內(nèi)心的贊嘆道，甚至有些欣慰的看著齊聞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