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jù)說,祖公略去衙門救朱英豪本也不十分順利,劫獄罪名不小,巧的是八府巡按李同舟在,他對知縣孔明亮道:“朱英豪罪無可恕情有可原,就罰他在衙門掃地一個月罷?!?p> 于是,祖公略輕而易舉的帶走了朱英豪。
至于李同舟為何替素不相識的朱英豪說項,孔明亮心知肚明是因為祖公略容貌像極了當(dāng)今皇上的緣故,誰都知道長青山乃皇室的龍興之地,皇上曾經(jīng)多次重返故里祭祖,誰又能肯定祖公略不是皇上遺落在民間的血脈,而李同舟幫了祖公略,也才能以此結(jié)識祖公略,也才能了解他想知道的一切。
這些據(jù)說的事情善寶不知道,她只以為那知縣得了不少祖公略的好處,而她又欠了祖公略一個人情,為此耿耿于懷,同李青昭商量怎么報答人家。
李青昭道:“身無長物只能以身相許?!?p> 善寶摸摸頭上的木簪,斷然拒絕:“不行?!?p> 李青昭問:“那你有妹妹嗎?”
善寶搖頭。
李青昭又問:“那你有姐姐嗎?”
善寶剛想搖頭,忽然指著她點頭。
李青昭就羞羞的笑而不語。
善寶想了又想,想了明白,問:“你有文婉儀美嗎?”
李青昭搖頭。
善寶又問:“你有文婉儀富有嗎?”
李青昭又搖頭。
善寶就哼哼的笑而不語。
報答的事情就此擱淺,日子劃過一個又一個,朱英豪在衙門掃地業(yè)已滿月。
是日,天陰沉沉的,過了晌午刷啦刷啦的開始下雪粒子,一陣緊似一陣的打在窗戶紙上,風(fēng)一鼓蕩,窗戶紙便破了幾處,錦瑟做了一碗漿糊,李青昭趁善寶不在家,撕了她私藏的江湖小說,這樣才把幾個窟窿補好。
天擦黑時善寶回來了,她是被崔氏邀請去朱英豪的未婚妻張翠蘭家商量婚事的,她的任務(wù)不是談彩禮談婚期,而是拎東西,朱英豪不能拎,他是主角,崔氏不能拎,她是配角,朱英姿也不能拎,她是副配角,善寶能拎,她是——丑角,兩副豬下水,她一個人拎著,跌跌撞撞、丑態(tài)百出。
半路想撂挑子,后來朱英豪不顧母親的反對,毅然而然的接過去,傻笑著:“翠蘭是妻你是妾,我一碗水端平,絕不薄待你。”
他說這話時,善寶摩拳擦掌,念著他冒死劫獄是為了自己,拳頭在他身上摩了摩手掌在他身上擦了擦,便罷了。
有詩云“胡天八月即飛雪”,善寶沒想到這才交九月,竟也下起了雪,從張家回來后人就砸在炕上,有氣無力的喊錦瑟捶腿,饑寒交迫,苦不堪言。
其實張家留她們吃飯的,可是當(dāng)張翠蘭冷著臉問她是誰時,崔氏本著息事寧人的心態(tài),說她是朱家才買的使喚丫頭,既然是丫頭,張翠蘭就讓人丟了塊餿饅頭給她,善寶聞著臭烘烘的饅頭,想著廉者不受嗟來之食,即便饑腸轆轆也沒有吃。
女兒如此被慢待,赫氏合上手中的佛經(jīng),不悅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那個紙扎店的女兒與你老六嬸沒什么區(qū)別。”
善寶怕母親與崔氏鬧,東扯西扯的繞開這個話題,忽然發(fā)現(xiàn)李青昭悶頭不語的趴在炕上看書,頓覺稀奇。
李青昭不知從哪兒鼓搗來的《海外風(fēng)物志》,上面說有個地方,那里的女子不是以美貌才智論優(yōu)劣,而是以斤數(shù),越胖斤數(shù)越高,也就越值錢,也就能找到好婆家。
李青昭看罷樂得四腳朝天,被赫氏訓(xùn)斥才又規(guī)規(guī)矩矩的坐正了,拉著善寶眉開眼笑的說她想去那個地方。
善寶順著書中介紹的路線捋下去,又騎馬又坐船,太遠,更重要的是,那里的人皮膚黢黑,試想白白嫩嫩的李青昭去了一定被當(dāng)成怪物,也就告訴她打消此念。
李青昭夢想破滅,抓了塊饅頭出氣,咬一口心里舒坦一些,等饅頭吃光,她又開始幸??鞓妨恕?p> 門突然哐當(dāng)被撞開,善寶看都不看就知道是朱英豪那廝。
“寶妹,我爹回來了!”朱英豪很是興奮。
善寶更加興奮,問:“我爹回來了?”
朱英豪以為她沒聽明白,道:“我說我爹回來了。”
善寶當(dāng)然聽明白了,道:“我說,我爹回來了?”
朱英豪重復(fù),且一字一頓的:“我說,我——爹——回——來——了。”
善寶氣鼓鼓的:“我說,我——爹——回——來——了?”
朱英豪懵了,“我說……”
李青昭呼哧呼哧沖了過去,朝朱英豪吼道:“你別姓朱你姓豬得了,你聽不懂善寶的語氣嗎?”
朱、豬同音,朱英豪聽著沒什么區(qū)別,更傻了:“你廢話,我本來就姓朱?!?p> 李青昭抓耳撓腮,怒道:“你笨死得了?!?p> 最后還是錦瑟給三人解圍,她不慌不忙的問朱英豪:“朱把頭可否把我家老爺帶回來?”
朱英豪搖頭:“沒有。”
李青昭氣道:“既然舅舅他沒回來,那你得意忘形來報信作何?”
朱英豪道:“我娘說,我爹回來就可以給我和翠蘭完婚了?!?p> 原來如此,善寶看看赫氏。
赫氏下了炕整整衣服,善寶幾個跟著,來到上房。
朱老六風(fēng)塵仆仆,頭上的雪粒子還沒有完全融化,身上已經(jīng)濕了一塊又一塊,正大口大口的吃茶,崔氏擰了條手巾給他擦臉,見赫氏幾個來到,朱老六推開崔氏站了起來,道:“大嫂,我去天云鎮(zhèn)打聽了,胡海蛟的山寨里最近沒有關(guān)押什么人,看來大哥并無在他手里?!?p> 赫氏眉頭緊鎖:“當(dāng)日我們就是在那走散的,你可有在天云鎮(zhèn)附近十里八村的打聽打聽?或許他病了傷了躲在哪里也未可知?!?p> 朱老六邊請赫氏坐了,邊道:“當(dāng)然打聽了,一點線索都沒有,我尋思大哥會不會離開天云鎮(zhèn)往別處去了?!?p> 善寶有疑惑:“既然爹能往別處去,為何不來雷公鎮(zhèn)找我們?”
其他人頻頻點頭表示有同樣的想法。
朱老六道:“你們身上的可是人命官司,大哥也說不定已經(jīng)被人跟蹤,來此怕連累你們?!?p> 赫氏沉默半晌,道:“現(xiàn)在說什么都是猜想,老六兄弟,無論怎樣你還得幫著打聽,縱使是死,一家人也要死在一起。”
朱老六一拍胸脯:“大嫂放心,等給英豪完婚之后,我就是走遍天下也要把大哥找到?!?p> 赫氏寬慰的笑笑:“不枉你們兄弟結(jié)義一場。”
朱老六拱手道:“當(dāng)年我們就許下諾言,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p> 崔氏呸呸幾口:“死啊死的,晦氣,咱家最近可是要辦喜事,誰都不準(zhǔn)說那些不吉利的話?!?p> 善喜沒尋到,朱家開始籌備朱英豪的婚事,善寶被“請”去拎了回豬下水,并捎帶冒充了朱家的使喚丫頭,崔氏覺著用得很順手,這天又“請”善寶同朱英姿去街上買婚宴所用的肉,天冷了起來,肉買回來擱幾天不會壞。
崔氏本打算用大力氣的李青昭來著,李青昭坐在炕上狀如磨盤,大冷的天她才懶得出門。
而錦瑟正同赫氏給朱英豪縫制衣服、鞋子、被子等等。
善寶滿心不愿意,想著還得有求朱老六找父親,也就答應(yīng)下來,吃過早飯就同朱英姿上了街,貨比三家的詢問了幾家肉鋪,最后定下一家又便宜又好的,買了幾十斤鮮肉,同朱英姿用個大框抬著,吭哧吭哧的往回走,不經(jīng)意的發(fā)現(xiàn)斜里是祖家山貨棧,想著自己還沒有報答祖公略的幾次相助,何妨進去說聲謝謝。
于是讓朱英姿等在路邊,她獨自去了祖家山貨棧,小心的邁過高高的門檻,某個伙計迎將上來:“您找二少爺?”
善寶曾經(jīng)來過,伙計對這樣如花似玉的姑娘很容易過目不忘。
善寶嗯了聲。
有祖公略的交代,但凡是她來,不要為難,徑直往里面請就是,所以伙計指著后面:“二少爺在后院呢,您可以自己過去。”
善寶說了聲好,順著那伙計指引的方向,過了旁側(cè)一個小門,入了一條狹長的通道,里面便是貨棧的后院,這里用來堆放貨物,也還有祖公略白日稍作歇息的房屋。
善寶正在心里演示見了他該如何開口,忽聽里面有人對話,她怕祖公略有客人,自己去了多有不便,才想轉(zhuǎn)身往回走,卻聽祖公略帶著怒氣的喝問:“說,你為何去衙門告發(fā)善寶一家偷越楊樹防?又是誰告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