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到地方她卻傻眼了。
槐花路129號沒錯,可是這里并不是棋館,而是一家大商場。
一番打聽之后她終于得知,這里原來確實有一家棋館,但是后來拆遷換地方了,至于換到哪里,沒人知道。
苦苦維系的希望以這種方式破滅了,還真的是,可笑。
可能她和那么干凈明朗的少年,不應(yīng)該有交集吧。
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她突然發(fā)現(xiàn)有人在看她。
那是一個中年婦女,和她母親一樣飽經(jīng)滄桑,此刻正用一種復(fù)雜的神色盯著她。
那眼神是……心疼?
下一秒,她被對方攬進懷里,在這炙熱的擁抱中,耳邊傳來顫抖的聲音:“星星啊……跟我回家吧。”
被玉淑接進家里的時候,王星很恍惚。
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時星了。
雖然她曾無數(shù)次設(shè)想過自己不是親生的,可真的發(fā)生的時候,卻并沒有如想象中松了一口氣,而是感覺到世界的魔幻。
那么,所謂重男輕女,大的讓著小的,偏心,其實都不成立,都只是因為,親疏有別嗎?
他們沒有錯,他們只是護著自己的孩子而已。
那么她呢?她遭受的這些算什么?又有誰來還?
而且,當初能夠把她狠心送人的家庭,對她又能有多好呢?
然而這一次,事情的發(fā)展超出了她的想象。
在新家里,她過得很好。
起碼是比原來好上一百倍。
這里沒有人偏袒、欺負、利用,只有來自家人的愛。
新的家庭成員,媽媽、哥哥、奶奶也都對她很好,而且似乎格外好,想要補償她這些年所受的罪。
至于當初為什么把她送走,大家心照不宣地都沒提。
但沒提不代表不存在,這件事成了她心里永遠的結(jié)。
她永遠記得,自己曾經(jīng)被拋棄過,無論如今如何彌補,都只是彌補。
但是,有一個人不一樣。
她的哥哥——時日。
哥哥只比他大一歲,自己被送走的時候他還是個嬰兒,不參與這些,也完全不知情,他沒有罪。
而他對時星的態(tài)度,那簡直是好到離譜。
只因時星隨口說了一句“哥哥的房間采光好”,他就連夜改裝,把自己的房間讓給她住。
他知道時星低血糖,所以就變著法子地給她投喂各種各樣的糖,自己兜里包里也會隨身帶糖,以備不時之需。
兩個人都想報興趣班,他就直接跟母親說自己不想去了,把機會留給時星。
在從前的家里,她一刻沒閑過,而現(xiàn)在,她從來沒累過,只因有哥哥為她撐起一片天。
如果一天兩天還可以說是表演,但這一年兩年從未改變的關(guān)心和愛護,終于照進了時星破碎的內(nèi)心,讓她感受到愛與溫暖。
最后,她變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哥寶女+護哥狂魔,在學校里有人針對她她都可以默不作聲,但如果涉及到時日,她就會立刻炸毛。
而欺負時星的人也自然會被時日狠狠修理一頓。
最后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對兄妹的脾性,再沒有人敢惹他們。
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本來一切都很好,本來這對她來說就算是時來運轉(zhuǎn)了。
如果沒有遇見他的話。
后來的日子歲月靜好,一晃五年過去。
只是時星總是不免會想到那天在醫(yī)院病房和她下棋給她巧克力的男孩。
當時忘了問名字,地址也沒有用了,她要怎么才能找到他呢?
她還能見到他嗎?
每次下棋的時候,時星都會想到在醫(yī)院沒有下完的那一局,她早就看穿了對方的圈套,也早就想好了應(yīng)對之策,等著對方的下一步動作。和其他人下的時候,她也會不自覺幻想著如果是他,他會怎么應(yīng)對。
比如現(xiàn)在。
在第N次輸給時星之后,時日終于受不了了,“不下了不下了,星星啊,我完全不是你的對手啊?!?p> 時星作無辜狀,開始收棋,突然道:“哥哥,你真的不是在讓我嗎?”
時日愣了一下,隨后笑起來:“怎么會呢,你這個技術(shù)呀,本來也沒幾個人能是你的對手了。不過有個人……”
“誰呀?”時星搖搖頭,漫不經(jīng)心地把棋收回棋盂。
“走,我?guī)阋妭€人。”
時星興致不大高,卻還是為能找到對手而高興。
如果是像他一樣的對手就好了……
不過……誰也比不上他。
然而到地方,時星直接傻了眼。
星辰棋館。
這正是紙條上的名字。
看清牌匾后她直接沖了過去,環(huán)視了一圈,終于在角落里看到了那個清風朗月的少年。
哪怕只是側(cè)臉,她也能一眼認出,他和初見一樣,穿著白襯衫,此刻正站在那里指導(dǎo)棋友下棋。
時日不明所以緊跟上來,叫了一聲:“辰月。”
辰月回頭,看見時星的時候也是一喜,張口卻不知該說什么:“你……”
時星喜不自勝,直接抱了上去。
辰月愣了,棋館里的其他人都愣了,然而下一秒辰月露出一抹釋懷的微笑,輕輕拍拍時星的背,溫柔道:“好久不見?!?p> 其實她的情緒又何嘗不是他此刻心情的寫照,這些年來,下過無數(shù)場棋,卻再無一人能讓他魂牽夢繞。
棋館恢復(fù)了喧鬧,大家各自專注著各自的棋局,而時日卻坐不住了,直接把兩人拉開:“誒誒誒,說話就說話,別拉拉扯扯的,你想對我妹妹干什么?”
這明顯是認親不認理,但辰月卻不介意,微微點頭示意:“抱歉?!?p> 時日把時星拉到自己身旁,才道:“我還想說介紹你們倆認識一下,星星,你們本來就認識???”
“下過一局棋?!睍r星如實回答。
“下過一局棋就……”時日本想吐槽,想了想還是忍住了,環(huán)顧了一圈已經(jīng)坐滿的棋館道:“我看你們這兒今天也沒位置了,我們改天再來?!?p> 他承認他是有私心的,心里總有一股不祥的預(yù)感。
“不不不!有位置,可以上去!”辰月慌了,連忙解釋。
“上去?”時日一聽反應(yīng)更大了,卻還是征求時星的意見:“你想去嗎星星?”
“我想去?!睍r星看著辰月眼里發(fā)光。
辰月回以一笑,招呼著兩人:“請?!?p> 二樓其實就是住的地方,彼時里面有一個人在午睡,正是那天在病房里的另一個男孩。
“表哥快起來,看看誰來了!”辰月大聲提醒。
高陽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時星的時候猛然瞪大了眼睛,驚喜道:“你……你是……王星?”
時星和時日臉色皆是一變,時日開口淡淡道:“時星,我妹妹?!?p> 高陽反應(yīng)很快,連忙伸出手:“噢噢,時星,你好,那天還沒自我介紹,我叫高陽。”
時星伸出手輕輕握了一下:“你好?!?p> 時日臉色很不好,他現(xiàn)在覺得每個人都想跟他搶妹妹。
接著四個人開始下棋,時星對辰月,時日對高陽,時日的注意力卻一直在另一邊。
“那局棋你還記得嗎?”時星笑臉相迎。
“當然。”辰月也是笑意盈盈。
兩人一起把當時沒下完的那局棋擺了出來,輪到時星落子。
下一秒辰月驚呆了:“這些年我設(shè)想過無數(shù)種可能性,都沒想到你會下這里。”
時星笑笑:“我的思維跟你們不一樣?!?p> 接著兩人你來我往,開始了攻防拉鋸戰(zhàn)。
另一邊,高陽和時日就顯得平靜許多,高陽料定時日下不過他,所以整局都漫不經(jīng)心,也關(guān)注著另一邊的情況。
不同的是,他關(guān)注的是棋局。
結(jié)果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被逼入了絕境。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棋盤:“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哥哥可厲害了,你不要小看他?!睍r星一邊下著,一邊瞄了高陽一眼。
這是小不小看的事嗎?到底誰小看誰?。?p> 他可是國內(nèi)數(shù)一數(shù)二的圍棋大師的弟子,已經(jīng)五段了。
這么多年屈居辰月之下他認了。
現(xiàn)在……被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無名小輩給打敗了?
看著另一邊兩個人膠著的賽況,這也是他無論如何也下不出來的棋。
這一家人為什么都那么逆天?。?p> 不行,他不信,剛剛是他沒用心,再來!
看他斗志昂揚的樣子,時日搖了搖頭,漫不經(jīng)心道:“來吧?!?p> 這一局,高陽不再顧及其他人,專心下自己的棋。
果然,最后是他贏了。
只是他沒有注意到時日完全在看另一邊,而這一局的分差也并不大。
這局過后,兩人不約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棋,去另一邊專心地觀賽。
彼時,黑白兩子如星辰般交織在棋盤之上,每一落子都蘊含著無限可能。雙方屏息凝神,緊緊盯著棋盤,眼中只有對棋路的深刻洞察。棋盤中央,局勢膠著,黑白勢力犬牙交錯,難分伯仲。
一方試圖以精妙的手突破重圍,另一方則巧妙應(yīng)對,織就一張密不透風的防御網(wǎng)。時間緩緩流逝,每一步棋都顯得至關(guān)重要,每一次計算都力求精準無誤。
兩人之間無聲地較量著,勝負的天平在微妙的局勢變換中搖擺不定,令旁邊兩人嘆為觀止。
不知不覺間外面的天黑了,原來已經(jīng)過去幾個小時。
而經(jīng)歷一系列的拉扯之后,終于迎來了賽點,當下的優(yōu)勢倒向時星。
她不急不忙,按部就班地布局。
辰月被這無聲的攻擊侵蝕著,一點點失去陣地。
但他還在頑強抵抗,試圖補救一二,等待著機會。
終于……最關(guān)鍵的那步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