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吃的是玉米饅頭,外加一大盤白菜和一點點小蔥炒豬肉。
這已經(jīng)算是農(nóng)家種難得的好菜了。
這個世界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番薯,土豆和玉米等作物,但是產(chǎn)量也只比北方主食小麥高一點。
口感也不像后世經(jīng)過多年選育后那樣好。
這種玉米饅頭只是將玉米磨碎了,和白面混在一起蒸,而且因為研磨的技術問題,時常能夠吃到硬硬的大粒玉米,味道也不是很好。
這種玉米以前在鄉(xiāng)下都是用來喂豬喂雞的。
小姑家為了供孩子上學,平時省吃儉用,今天因為是周昭大病初愈,才割了點肉來給她補補身體,不然平時舍不得吃。
菜里面也沒什么油水,像是鹽水煮白菜的味道。
小姑父的手藝這么多年了還是如此糟糕。
周昭一邊嘆氣,一邊把送來的七個大饅頭和菜全都吃完了。
但也只是暫時吃飽而已,肚子里沒油水,餓得會更快。
過了一會兒,一個梳著儒生頭的小腦袋從門口探進來,
“大姐,我來收拾碗筷。”
眼前這個穿著一襲青色長衫,眉清骨秀,端著姿態(tài)走進來的小女孩就是她的堂妹,周淇。
原主之前和小表妹的關系還算可以,畢竟一起長大一起上學,但是在原主娘死后,小姑把對表妹的一部分關注轉(zhuǎn)移到原主身上。
一直被父母當做眼珠子的表妹覺得自己受了委屈,覺得是表姐搶走了自己娘親,所以開始故意和原主作對。
但是小表妹也不是什么壞人,只是被寵壞了的小女孩。
這次原主的自殺看來給她造成了不小的沖擊,以往跟小母雞似的驕矜模樣沒了,反而有些小心翼翼。
周淇在娘爹面前主動請纓來幫著大姐收拾碗筷,但是到了門口,又磨磨蹭蹭不敢進去。
在聽說周昭跳河自殺的消息后,她先是不可置信,隨后是愧疚和后悔。
大姐不會是因為她們的吵架才不想活了吧。
周昭昏迷的這幾天她一直提心吊膽,連最喜歡的策論課都靜不下心,今天回家聽到大姐醒了的消息,才感覺心中的重石被移去。
周淇坐在床沿,繃著一張小臉,伸出一只手在周昭額頭,另一只放在自己額頭。
“不燙,沒發(fā)燒。”周淇繃著的表情放松。
周昭簡直要被周淇一本正經(jīng)的動作逗笑了,這個小堂妹還是挺可愛的。
“大姐,我先回去送碗筷,晚上過來幫你洗漱?!?p> 等到周淇走后,周昭舒舒服服半躺在床上,突然間靈光一閃,終于知道為什么這些名字隱隱熟悉了。
這不是她高中時看的那本女尊小說的背景嗎。
這本書講的是一位從現(xiàn)代穿越來的女孩憑通過借用前世的詩詞歌賦,以及男女平等的超前觀念獲得一個個美男心的故事。
這樣的故事總會有一個貌美無比但是生活不幸的鰥夫等著女主拯救。
而周淇,就是那個讓他不幸福的妻主,還是倒插門的。
周昭現(xiàn)在也只能略微記得一些有關周淇的劇情,書中她陰沉古板,不通情趣,還是個將女尊男卑貫徹到底的封建衛(wèi)道士,連以前被人稱贊的才華在擁有中華詩詞庫的女主對照下,成了笑話。
最后在皇位之爭時站錯了位,被上門的岳家拋棄,凄慘地死在監(jiān)牢里。
可是她記得那個周淇是孤身一人,沒有這么多親戚,更沒有她這個大姐。
對于炮灰的背景,原作一筆帶過,根本不知道周淇到底是怎樣變?yōu)楣律硪蝗?,而現(xiàn)在的她,周昭,又是怎么死的。
但是既然她來了,就會盡全力讓對她這么好的小姑一家好好活著。
至于女主,她去宣揚她的理念,擁抱各色美男,她過她的小日子,最好雙方互不相干。
周昭突然想到家里那兩個容貌出眾的童養(yǎng)婿,秉持著美男都是女主的原則,他們不會也是后宮中的一員吧?
“對哦,宿主,而且這兩位還是以后女主和周淇對上的重要原因?!?p> 該死的系統(tǒng)此時突然詐尸。
“喂,你能不能把我怎么死的告訴我,讓我有個心理準備?!?p> “喂。”
半天沒聲,系統(tǒng)又開始裝死了。
周昭氣哼哼地躺下,想要從幾十年前的記憶中找到一點點和這本書的記憶。
但是什么也想不起來,畢竟看的時候她才十六七歲,死的時候都48歲了,能想起有這么一本書就不錯了。
至于那兩個人,周昭只能感概小姑的眼光是真好啊,一抽抽出兩個ssr,給自家?guī)Щ貋韮蓚€活閻王。
這樣想著,不一會兒,門外又傳來小堂妹的聲音。
“大姐,我端水來給你洗漱了?!?p> 周昭其實感覺自己已經(jīng)好了很多,便想下床自己洗,被小堂妹一把攔住。
“大姐,你還病著,我?guī)湍恪!彼龜Q好帕子,遞過來。
看看,多么懂事的小孩,能變成以后的樣子肯定是有原因的。
另一邊,周小姑的家。
其夫郎李氏正在房間門口處朝一個院子張望。
口中抱怨:“怎么不讓那兩人去,偏偏讓阿淇去,她是伺候人的性子嗎?”
周木也正在泡腳,在田地里面操勞了一天的雙足,經(jīng)過熱水一泡,只覺得渾身舒展。
所以即便是浪費柴火,周家每天晚上也要燒點熱水洗漱。
“思遠和冼序都十一歲了,昭姐十三歲,又沒有訂好哪個給昭姐,大晚上還去送水讓人看見了怎么想。”
“哼,都是你搞出的麻煩事?!崩钍喜粷M道,“把家里大部分余錢都拿去買他們,以后阿淇的束脩,一大家子的吃喝嚼用從哪里來!”
“今年年歲好,等糧食收成了,賣掉,就能補上一部分,還能把阿昭,阿淇明年的束脩攢出來?!?p> “你還要送周昭上學?”李氏揚聲,不可置信道,“那阿淇怎么辦?等到她十二歲,要送到縣里面的官學上課,束脩可比現(xiàn)在翻了幾番,還有筆墨紙硯,哪一項不需要銀子?!?p> “你還當咱家是大戶,供得起兩個秀才娘子!”
“你小點聲,”李木沉著臉低吼,“孩子們都在呢?!?p> 隨即,她說:“只要阿昭還想讀,我就一定會供她,這事沒得商量?!?p> 周木的語氣堅決,李氏知道妻主已經(jīng)下定主意,擦了一把眼淚,緩下聲道:“要是昭姐是個讀書的料子,我也沒話說,但是書塾的夫子說過,她不是個讀書的料?!?p> 周木擦干腿,躺在床上,背對著他,并不說話。
李氏也不敢再說什么,擦干眼淚,端起洗腳水往外潑去。
另一邊的左廂房內(nèi),魏冼序把耳朵貼在墻上,仔細聽著周小姑那邊的動靜。
聽到?jīng)]了聲響,才縮回床上,對躺在另一側(cè)的人說。
“喂,謝思遠,你聽到?jīng)]有,周姨和李叔正在為周昭上學的事情吵架呢?!?p> “話本中說平常百姓家的感情最動人,可依我看,不過如此?!彼爸S道。
“不過周昭那個大傻子本來就不是讀書的料,交了束脩也是浪費錢,還不如拿來多買幾頓肉。”
想起今天吃到的肉,他不由得舔了舔嘴巴,隨即又有些惱怒。半年前,他怎會因為一口肉念念不忘。
那時玉盤珍饈,膏梁錦繡,取之不竭,用之不盡。
他還是將軍府的小公子,接觸的都是豪門大族的貴公子,大小姐,怎會淪落到給農(nóng)家女當童養(yǎng)婿。
“喂,謝思遠,你就甘心嗎?”他踢了一腳旁邊的人。
這也是和他同病相憐的人,原來是前太女老師之子,現(xiàn)在全家也是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一旁的謝思遠像是睡過去一樣,沒有回答。
“沒勁?!彼洁斓馈?p> 以前謝思遠是大人們最愛夸的大家公子,才思敏捷,端莊自持,現(xiàn)在更是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
“反正我不會留在這里,”他自顧自地說,要是要向農(nóng)夫一樣一輩子過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還不如死了算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傳來另一邊細聲細氣的聲音:“我們逃不了的?!?p> 大燕對于戶籍管控十分嚴格,兩人現(xiàn)在是奴籍,沒有主人家?guī)ьI,根本辦不了路引。
“哼,外祖定會派人來找我,如果不是文緒那個賤人從中作梗,我在早就隨外祖家的人回杭城了。”
他有些倨傲道:“到時候,我也可以帶你一起走,算是還了從小相識的情誼。”
謝思遠側(cè)著身沒有說話,只是將薄被蒙住自己的頭頂,不讓人看到此時淚流滿面的狼狽。
他的家人,現(xiàn)在都在哪里呢?
周昭這邊被堂妹笨手笨腳地伺候洗漱。
她還沒怎么,倒是周淇累的出了滿頭汗。
此時正是六月酷暑,空氣中都帶著微微的燥熱。
周淇洗漱好后自己爬上了床,裹上薄被,很快睡去。
周昭聽著那邊傳來的輕微呼吸聲,也很快睡去。
第二天迷迷糊糊中,她被周圍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周淇正在下床換鞋。
“什么時辰了?”周昭揉著眼問。
窗外剛剛蒙蒙亮,看出的還很早。
“卯時?!?p> 竟然才五點鐘,比她上高三還起的早,那時她好歹也睡到五點半。
不過縣城中書塾辰時開課,而從大河村坐牛車趕到縣城需要將近兩刻鐘,確實得起早點。
小姑家有一輛牛車,可以每天送兩姐妹上學,但是下學就需自己走或者有順道的牛車搭一程了。
如果是走回來要半個時辰多,更別提遇到雨天或者大雪了。
兩姐妹這學也是上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