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李淵將楊侑拉下了寶座，登基為帝立國號為唐，改年號為武德。追封老夫人為元貞皇后，立李建成為太子，李世民為秦王，李元吉為齊王，李智云追封楚王。同樣，那些擁護(hù)李淵太原起兵的功臣也得到了加封，尚書左仆射裴寂、納言劉文靜、左驍衛(wèi)大將軍長孫順德、左翊衛(wèi)大將軍柴紹、庫部郎中武士彟……
改朝換代，免不了傳些大隋氣數(shù)已盡之類的話，好顯得新朝的建立是大勢所趨，畢竟沒有人愿意頂著謀朝篡位的名聲，尤其是像李家這樣的名門望族。不過每每想到家族一說，她還是會揪心難過，不知道父親哥哥現(xiàn)在還好不好，不知道疼愛她的叔伯、舅父們現(xiàn)在是否平安，不知道姑姑何時才能遇到她的良人……
她惋惜，這弘農(nóng)華陰楊氏的天下到這一刻算是真的倒了，盡管此時在洛陽越王楊侗在王世充、元文都等人的扶持下做著一個傀儡皇帝，用不了多久，他們必會按捺不住取而代之。在這亂世之中，每個人都是各懷著心思，誰又會在意那個剛剛被拉下位降封為酅國公的楊侑。
她不禁感嘆歷史是何其的相似，當(dāng)年劉裕將司馬德文推上東晉皇帝的寶座，不到兩年就逼他禪讓，自己好名正言順的成為新主。他以自己的封地宋作為國號開辟了新的王朝，如今的唐國公李淵亦是如此?？上抉R德文在次年便被殺害了，劉?？丛谒蠈嵍U位的份上，給了他個謚號為“恭帝”。只是不知如今的這位楊侑又能活到幾時……
嫻兒依舊在書房伺候著，并沒有因為懷了他的孩子而改變什么。肚子漸漸的顯了出來，相比長孫無妡她更清楚懷孕忌諱些什么，這還得益于在濟(jì)世堂與甄老爺子學(xué)習(xí)的那段時間以及太白山上的日子，不得不承認(rèn)，她有些懷念他們，懷念那段時光。
府中的下人們私下里都在傳，長孫無妡這一胎可能是個女孩，而嫻兒可能會誕下他的第一位王子。民間有個說法，害喜越厲害，生女娃的幾率就越大，嫻兒這個一點癥狀都沒有的，自然就被列到生男娃的行列。不過對于嫻兒來講，她倒是希望是個女孩，讓她平安快樂的度過一生。
“你們聽沒聽說，昨夜府中進(jìn)了賊！”下人們小聲議論著，見嫻兒走來便壓低了聲音。嫻兒的身份雖然是個丫鬟，但在大伙兒的眼里也是半個主子，更何況她肚子里還懷著秦王的骨肉。
嫻兒并未上前探聽，覺得這進(jìn)個賊人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李世民命人為她單獨準(zhǔn)備了一個的房間，這樣一來她便不用和丫鬟們睡在一張鋪上面了。每晚回房，她便會給肚子里的寶寶讀書聽。她摸著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小寶貝，你是不是在睡覺？不知道你能不能聽到娘親說的話？”
她雖然對李世民有埋怨，但對自己的孩子卻是萬分的珍惜，她不知道這個孩子將來會不會得到父親的愛，但她會把自己所有的愛都給他。
就在前幾日，李淵將大隋的公主指給李世民做側(cè)妃，一來安撫隋朝舊臣，二來以示天下楊李一家。原本這公主應(yīng)算是下嫁給李世民，可如今李家得了天下，原本的天之驕女也只能淪為了側(cè)室。李世民待她甚好，一連幾日都與她共寢，這其中也不免長孫無妡與嫻兒都懷了身孕的原因。
盡管是亡國公主，但長孫無妡與她站在一起明顯還是輸了氣場。當(dāng)年嫻兒入宮之時并未見過這位公主，但也略有耳聞。先帝的子嗣并不是很多，公主也就可數(shù)的那么幾個，因此對她們都很是疼惜。這位公主名喚楊怡，是一位普通的宮妃所生。溫婉柔順，秀質(zhì)蘭心基本上所有適合形容公主溢美之詞也都可以用在她的身上，再多的，嫻兒就沒有聽說了。
這位公主對長孫無妡這位親王妃也算是低眉順目、畢恭畢敬，但嫻兒看得出她的不甘心，她們的身體里都流淌著弘農(nóng)楊氏的血脈，楊家的女子注定不甘為人妾。嫻兒沒想到她會主動邀她賞花，生長在深宮里的人更加懂得該如何為人處事，如今自己不過府中的一屆通房，身份再卑微不過了，她能放下身段與她相交，這份忍性便是一般人所不能及的。
“我比你年長兩歲，當(dāng)喚你一聲妹妹！”她的笑少了一絲生氣，是宮中標(biāo)準(zhǔn)的微笑。她長得很美，但肌膚玉脂，一顰一笑都有其風(fēng)姿，“我入府時日尚短，以后還望妹妹多多指點……”
嫻兒的直覺告訴自己，坐在她眼前的這個女人與其他人不同，因為那一雙高貴冷清的眼睛?！肮骺蜌饬耍 眿箖夯匦Φ?。楊怡的眼中帶著一絲驚喜與惆悵，除了身邊一直跟著的丫鬟，嫻兒是這府中唯一一個稱呼她為公主的人……
“快別叫我公主了，哪里還有什么公主……”她惆悵的小聲感嘆著。
“姐姐可是在為太上皇而難過？”嫻兒看透了她的心事。的確，她的父皇剛剛駕崩月余，她不但見不到他的遺體，亦不能為父親守孝，如今卻嫁給了新朝的皇子，一手推翻了楊氏王朝的男人。
“我……”她并不愿在外人面前表露自己的心事，還是在自己夫君的姬妾面前。
這公主與她想象中的還是有些出入，本以為是個喜怒不形于色的厲害角色，“這四下無人，姐姐不必顧慮。你我都是這大隋的未亡人……”嫻兒緩緩說道，嘴角掛著一絲苦澀的弧度。這府中皆是新朝之人，與一屆亡國的公主并不熟絡(luò)，更甚者會有些排斥。她一人在此孤立無援，隋朝皇室也已經(jīng)成了空架子，她再無后盾。若此刻出現(xiàn)一個與她同病相憐之人，兩人的關(guān)系會更加的緊密。
“妹妹是……”她有些吃驚的看著她，秀目中帶著分憧憬。這府中知道嫻兒身份的丫鬟下人大多都被李世民給換掉了，而今的這些只知道她是跟在李世民身邊頗為得寵的丫鬟，她對嫻兒的出身經(jīng)歷一概不清楚。嫻兒看了看她身旁的丫鬟，楊怡明白了她的意思，“妹妹不必?fù)?dān)心，青萍是我從宮里帶出來的自己人?！?p> “我是先帝幾年前就安插在李府的耳目，可后來被李世民察覺了，李家的其余人尚且不知，如今被他困在這府中為奴為婢?！焙唵蔚膸拙湓捀攀隽诉@幾年來一切的荒唐，她不想承認(rèn)自己愛上了他，不想告訴別人自己是被騙得有多徹底，但心底終是有種揮之不去的傷痛。
楊怡被她的一番話所動容，眼神中泛起了波瀾?！罢埥憬阍弸箖翰荒苷f出自己的身世。不過嫻兒可以告訴姐姐的是，我們身上流淌的同為楊氏皇族的血液。在這府中，嫻兒的心定是向著你的！”嫻兒的祖父與她的皇爺爺是同族兄弟，嫻兒也算得上是隋朝皇親，若不是父親犯了謀反之罪她受到了牽連，如今的她也貴族的小姐，即便要嫁給李世民也是要他禮聘或是皇帝指婚，斷不可能當(dāng)一個區(qū)區(qū)的通房。
她知道楊怡對她的話半信半疑，她也并不指望她一下子能完全相信。楊怡的存在對她來說是只至關(guān)重要的，她的孩子出世之后不能由自己來撫養(yǎng)，她是斷不放心將孩子交給長孫無妡的，楊怡是個極佳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