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小星一頭黑線,把塑料袋往范大爺懷里一塞,脫殼化魂飄過去,也蹲在倆鬼差旁邊,巧笑倩兮,“陰差哥哥辛苦啦!”
正在偷懶的倆人嚇了一跳,連忙掐滅手里的貢香,其中一人扶著帽子慌道,“你是誰?干什么的???”
謝小星朝他們亮了一下工作證,咳嗽,“其實是拘魂賞善使,白無常和黑無常大人派我來的,要咨詢點事。怎么的兩位大哥,你們也是要拘——”她說著,指了一下ICU病房,“趙亞楠,那個孩子的魂?”
一聽是上頭派下來的,倆陰差頓時肅然起敬,“正是呢,說是今天申時一刻的時辰,我倆也怕耽擱,索性早早來了?!?p> 申時一刻,那就是下午3點15了,謝小星看了看手機,剛過午時,怪道,“咱不老早就取消了陰差押人的章程,改成鬼魂離體后自動驅(qū)魂,前往集合點集合了么——怎么這么小的一孩子,還得勞動倆位陰差親自來押送呢?”
瞧她很是懂行,一個陰差忍不住點頭,“原本是這樣!不過上頭說了,這孩子有些機緣,也算是善緣,因此讓好生對待,好好送一程,這不,所以我哥倆就來了。”
謝小星哦了一聲,與他們商量,“兩位陰差哥哥,你看,上頭安排的事我也不能不辦,不然兩位先出去吃吃飯,逛一逛?”
謝小星狠狠心咬咬牙,從兜里掏出兩百塊錢巨款,塞給他倆,“聽說人間美食那是一絕,兩位哥哥吃點喝點,也給我點時間,讓我問她媽媽幾句話,保準不耽誤兩位的大事!”
他倆人得了錢,喜笑顏開的推辭了半日,幾人又裝模作樣的打了幾圈太極,說了些互相恭維的話,終于把那倆陰差樂呵呵的送走了。
謝小星回來化了形,從范大爺那抱回塑料袋,就聽著范大爺狐貍奸笑,嘴損不減,“喲,這么有錢還摳我呢?怎么不見對我大方一回?”
謝小星沒好氣的回懟,“你該的,受著!”
她說完,卻快速調(diào)整了表情,轉(zhuǎn)換了個悲傷的神態(tài),過去默默坐在長椅的女人旁邊。
這個人就是趙慶的老婆,趙亞楠的媽媽了。
近前瞧,本來覺得趙慶已經(jīng)有些顯老,但是看這個女人,這種憔悴蒼老的狀態(tài)更甚。
女人的兩個眼睛腫若爛李,幾乎睜不開,頭發(fā)參差扎著,兩鬢斑白。腰背彎成老蝦,一雙枯干的手攤放在雙腿上,向上張開的手掌里全是細小的傷口和老繭——那是常年繁重勞作的結(jié)果。
謝小星反復捏著袋子,居然有些畏懼,不知道怎么開口。
女人卻默默地轉(zhuǎn)過頭來,用手背慢慢抹了下眼淚,還算平靜的問,“你是……?”
謝小星被她問得一慌,撒謊,“嫂子,我是趙慶的朋友……我,我來看看你和孩子?!?p> 女人揉捏著一團濕爛的紙巾,扯了一下嘴角,“朋友?他哪還有朋友,是來要債的吧?!?p> 謝小星連忙搖頭,越發(fā)難安。她知道下午3點多就是孩子的大限,捏著塑料袋的手一陣松一陣緊,好半天,才暫時擱在身后,輕輕往前傾了傾身子,將自己的手放在女人胳膊上,仿佛想支撐這個孤立無援,走投無路的女人。
“嫂子,這些年受苦了,我趙哥一直也很牽掛你和楠楠。對了,你看我這——?!?p> 沒想到,女人突然渾身顫栗,控制不住地甩開她的手,猛站起來,“牽掛?哪來的牽掛!我恨不得他死!我有時候真的寧愿死,也不愿意跟他活在同一個世界!”
女人越說越激動,捶胸頓足,“蒼天有眼啊,終于把他帶走了,可為什么,為什么還要帶走我的楠楠!若他們到了同一個地方,我又怎么甘心,怎么放心!”
眼瞧她越說越激動,謝小星一邊攔阻,一邊去摸身后的娃娃,卻摸了個空?
她驚恐的回頭去找,可椅子上空空如也,哪還有塑料袋的蹤影!
正要問范大爺,卻發(fā)現(xiàn)范大爺直起了身子,渾身的閑散一掃而空,正死死的瞪著她!
不,他瞪的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ICU!
謝小星猛然回頭,只見玻璃觀察窗內(nèi),那娃娃已然懸浮在孩子的上空,此時,從那娃娃身體里激長出無數(shù)的靈體,像個海膽似的,將它和孩子緊緊的扎結(jié)在一起!
那娃娃的眼睛里,居然伸出兩條柔軟的觸手,如同兩根奪命的白綾,緊緊纏繞箍死在孩子的脖子上!孩子的身體已然被它拉扯的懸在床鋪之上,被褥滑落,漏出孩子身上密密麻麻的設備和導管,滿屋都是噼啪作響的電火花,激得全部電子監(jiān)護屏都在狂鳴不止!
不好……它要殺了楠楠!
謝小星根本來不及多想,元神出竅穿墻搶進,猛然撲向那娃娃,抱了個滿懷!然而,那娃娃的力氣大得出奇,居然頂著她在半空搖動不止,口里一疊聲的尖叫,想要將她甩下來!
謝小星心頭火起,咬著牙掄圓了胳膊,以迅雷之勢給了個那娃娃一個大耳刮!
那一耳刮抽的悍猛無比,拼盡全力,娃娃的腦袋被她掄的整整轉(zhuǎn)了三圈,終于力竭,周身的觸手瞬間消失,頭朝下栽倒下來!
謝小星在抱著它栽倒的時候,好不容易在空中扭了兩下,才好歹沒摔在床上壓到孩子,重重摔在了地上。
這一下給謝小星摔得眼冒金星,暈暈乎乎扶著床剛爬起來,就看到范大爺抱著外面暈倒的母親,慢慢放在長椅上??磥硎桥履赣H再看到這詭異的“靈異事件”,給刺激瘋了。
謝小星還沒喘完一口氣,又見三四個穿白大褂的醫(yī)務人員急匆匆的沖進來,既而拉起了觀察窗的窗簾,開始急救。
雖然他們都看不到也摸不到謝小星,但謝小星還是捂著娃娃往旁邊挪了挪,怕礙事。手術簾拉上的一瞬間,她終于看清了楠楠的樣子。
那是一張還沒有呼吸機大的瘦削小臉,稀淡的眉眼痛苦蹙著。女孩已經(jīng)沒有頭發(fā)了,可藍白條紋的病號服衣服上,卻依然別著一個可愛的、粉色的小兔子發(fā)卡。
她低頭,看了看懷里的娃娃——跟娃娃頭上的粉色發(fā)卡一模一樣,明顯是一對。
剛才的刺殺失敗后,娃娃就仿佛“死”了一般,耷拉著腦袋,一動不動。
謝小星冷冷質(zhì)問她,“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好久好久,久到謝小星誤以為它已經(jīng)魂飛魄散后,娃娃的聲音才再次冷冰冰的傳來。
“爸爸的女兒,只能有我一個?!?